在清溪川四街十字路口又碰见一件事。有一对三十上下衣这入时的男女,不管红灯开着,硬是横穿马路。朱成怡不觉嚷道:喂,你们没有看到信号灯?
朱成怡没好气地说。话音还未落地,那男人就用皮鞋脚在他背的皮鞋箱上踢了一脚,皮鞋箱被踢出老远,掉在地上摔啐了,里面的东西散得一地都是。
朱成怡发火了:“你干吗踢人!你自己不好,还把别人的东西打碎,你赔!”
“你找死?”那男人飞起一拳。朱成怡一阵昏眩,摇晃了一下。
“干吗打人,干吗打人?你有什么了不起!你以为你是大人,人就顶狠,你拳头硬就顶狠!
他也忍不住了,直扑过去。说时迟那时快,那男人又照着朱成怡的脸上打了一拳,说:
“你还骂人?闭上你的鸟嘴,马上替我滚!”
这一拳打得朱成怡鼻血直淌。朱成怡就象一头被激怒了的野兽,气冲斗牛。他也顾不得许多了,恨不得当场就把这个坏家伙打死。他猛扑过去,用头使劲地朝怼方的胸脯一撞。
“啊,你真要打架!
那男人退后一步,有点发慌同时照着朱成怡的腹部踢了一脚。朱成怡霎时弯下腰,用手捂着肚子。腰疼得好象要断了。他眼前发黑,神志不清,心想这下大概要死啦。他实在坚持不住,便把两膝跪下伏在地上。人们嗡嗡的吵嚷声听来好象也很远。
他这样在地上挣扎了一会,时间不过一两分钟,却好象很长很长,足有三四十分钟以上。稍微好一点了,他勉强睁开眼睛抬起头,膝盖上和地上尽是血印子。不知道是谁把歪扭的皮鞋箱放在他面前,里面装着擦皮鞋的工具。
“好象醒过来!有一个人放了心似地嘀咕道。朱成怡听见这话,振作精神,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看了看周围,问道:那个强盗到哪儿去了?”
“他还会呆在这儿吗?早溜了!”
有人说: “这人真坏,用皮鞋脚踢人,踢到要害怎么办?接着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不是朱成怡吗?随即有一个姑娘分开众人走拢来,她是姜南珠。
“妈呀!血!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南珠扑过来,扶着朱成怡的头,掏出手绢来替他擦沾满了血污的嘴唇和下巴,又把化妆纸揉成一团,替他把流血的鼻孔堵上。
“谁动手打你的?受了伤吗?”
“没什么……
尽管肚子刺疼,朱成怡还是把皮鞋箱拉过来夹在腋下站起身。
“真不碍事?
南珠关心地问,扶他起来。朱成怡觉得让南珠看见自己这吾!狼狈相非常难堪和抱歉,所以他想赶快离开她。
“真对不起。”
朱成怡把头扭到一边,想溜。
“你干吗躲我?
南珠的声音带着怒意,同时,她柔软的手一把抓住了诚七肮脏的胳膊。朱成怡不忍心把她的手甩掉。
小姐,我是怕你难堪。
你看错了我。要是这样,当初我就不和你交往了。”
南珠看看四周,把他朝附近一家西洋点心店拉去。他却不过南珠的情面,只好跟着。
他俩很不相配,顾客和店员都以奇怪的眼光看着他们。朱成怡对南珠更加感到抱歉,脸都不敢抬。
女服务员走过来了,南珠要了牛奶和面包。接着掏出用漂亮的丝线在四周绣了花边的自制手绢,在刚才女服务员端来的杯子里蘸了蘸水,递给朱成怡说:“用这个把脸擦干净。”
朱成怡悄悄地接了过来,但他不能用这雪白的手绢揩自己的脏脸。
“快擦呀,还有血迹。”
在南珠的催促下,朱成怡才无可奈何地用手绢擦了擦鼻子和嘴唇。湿过水的柔软的自制手绢,使他感到了女性的气息。那手绢上散发出来的独特的香味直朝他鼻子里钻。
果不其然,灰尘和血迹把白手绢弄脏了。
“这儿,这儿。”
南珠指着朱成怡的下巴,但他再也不能用那手绢多擦自己的脸了。
“那么,你给我。”南珠象抢似地把手绢拿了过去,用命令的口吻:“把下巴伸出来。
朱成怡没有照办,于是南珠弓着腰站起来,俯着上半身,强迫朱成怡把下巴抬起来,用湿手绢替他把下巴,面额、额头一一擦干净。店里的客人更加奇怪地看着他们。
对于南珠过份的亲热,朱成怡有所顾忌,他红了脸拚命把头朝后仰。朱成怡一方面感谢南珠对他的热情,一方面又有点订的菜来了,南珠给朱成怡的杯子里斟满冷牛奶,自己也喝了一口。朱成怡开始讲自己的事。
南珠让朱成怡吃牛奶和面包,自己也喝了一杯牛奶,然后瞟了一眼放在桌子旁边的歪扭的皮鞋箱,以失望的神情,问道:“你不在工厂了?”
南珠替他做过保,朱成怡真是无地自容。
“对不起,小姐。”
朱成怡甚至鞠了个躬,表示谢罪。
“哦。南珠无力地点点头,神情严肃地直瞅着朱成怡,硬梆梆地说。
南珠板着脸,一面点头一面听,然后用下巴指指皮鞋箱子问道:“那么,你打算继续干这个?
“不。我不能游手好闲,在没有找到工作以前,临时干干罢了。”
朱成怡又进一步解释道:别人是这么说的,他自己也细想过了,要想早日一举成功,与其去学技术,倒不如做个商人来得好。为了能找个机会在大商店里就业,他就主要在闹市里转悠,擦皮鞋。
“是吗?经商好吗?”
南珠好象怀有疑问,把头一斜说:“是呀。我也早就想找你谈谈,把方向定下来,可又不想让你烦心,还有点难为情,所以我打算找到工作以后再通知你。”
“就是跟我商议,我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我是个井底之蛙,社会经验反而不如你多。
“不。小姐念的书比我多,脑筋又灵活,判断总是正确的。
南珠凄然一笑,连连摇头。
哪儿的话,在现实社会里,多上点学有什么用呀现习在争。我讨厌老头子,姐姐和弟弟简直是个小强盗得熊样,有心想脱离家庭,但又一时下不了决心。你是比我果敢得多的实践家。这是略微带点自嘲的口气。
“不是的。只要是你说的话,我无条件地相信。做个商国人不好吗?”
“我也不知道。如果赚钱就是目的,你的想法也许是对的。”
“既然不能念书,不想法挣钱,不就没有取得巨大的成功的希望了吗?”
“你说得倒也是,只要挣得正派,钱也没有什么不好!
因为当今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把权力,名声,金钱当作至高无上的目标。”
南珠又凄然一笑。
朱成怡发觉南珠对于赚钱的事并不很感兴趣,不禁诧异。
“你现在住在哪里?
南珠用牛奶润了润嗓子,突然担心地问。朱成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没有坦白回答,支支吾吾地说“住在一个熟人家。
想不到南珠提出一个荒唐方案,“你不能老住在人家家,租一问房子,咱两个一块怎么样?”
“不,不过,这么一来我就太难为情,太抱歉了。
朱成怡不好意思地笑笑,摇摇头。
“没有什么好抱歉的,是我自觉自愿的。
“你爸爸妈妈答应吗?”
“那是我的事。你别朝这个上头想。”
“老头子、姐姐、小强盗其实都是非常畅所欲为的。我是想让他们看看我的本领。我也非常想按我们希望的那样过活。
朱成怡对南珠的心思好象懂了,好象又没懂。这时对他来说无论如何总是天上掉下来的元宝,是要激动得心怦怦直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