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艺也会哭的。有一次音乐课要考试,同学们都得到音乐教室去,没有人陪她。我怕她一个人在教室会有危险(对她来讲,生命只在呼吸间),所以上去看她。才一进去,就看到她流着泪在算数学。我几乎要陪她掉眼泪了,因为这是一个比我坚强十倍的孩子。一问之下,才知道在数学上遇到一些难题,全班没有人可以和她讨论,也没有人有向老师进一步请教的意思,是一种“独学而无友”的寂寞让她心里发慌而落泪。这是唯一的一次,我知道她哭。
淑艺很喜欢和朋友在一起。上学期的毕业旅行,她问我可不可以让她参加,这么轻描淡写的一个问题,却有石破天惊的震撼力——去!为什么不去!我在心里为她的勇气喝彩!对别人而言,不过是一次三天的旅行,对她这位“脊椎肌肉萎缩症”的患者而言,搭三天游览车旅行,却是一次无与伦比的冒险!她有这样的勇气,我难道就没有成全她的决心吗?经过和她母亲的儿次磋商,终于淑艺上路了!台湾的无障碍空间真是太匮乏了!但,幸好有班上同学们的帮忙,几部全功能“人工智能起降机”,让淑艺出城入乡,上山下海,畅行无阻。淑艺的妈妈当然是行程中最辛苦的一一要喂饱了淑艺之后,自己才能吃东西;同学在公路餐厅用餐时,她就和淑艺留在车上,等好心的随车小姐打好饭菜带上车。三天下来,我们都玩得人仰马翻,看得出来淑艺也疲惫不堪,但从她眼神透出的光芒,那种如愿以偿的喜悦,却是我永生难忘的风景。事后,淑艺的妈妈对我说:“我们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务。”
淑艺毕业了,她曾对我说,将来想当老师。其实不必等将来,她现在就是个比我更称职的老师。如果我的学生,能体会到一点点服务奉献的观念,能学习到一些珍惜生命的智能,能培养出一丝丝坚持到底的决心,那都得归功于班上有这位同学——淑艺。
并行的轨迹
沈秀蓉老师
“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的时刻……”,淑艺朗诵的声音真诚而富有感情。自开学以来,实习老师们有固定的时间到一年三班陪伴一位行动不便的学生。与其说陪伴,倒不如说是“一同成长”。第一次见面时,远远就听到淑艺开朗的声音,她活泼的模样和她纤弱的外表完全联想不起来。她向我表明很喜欢朗读,还读了《一棵开花的树》和《墨池记》给我听。她很羡慕一般人可以做的事,在我们看来稀松平常的事,却是她最大的盼望。她想多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和同学一起活动,享受二八年华应该挥洒的青春。在她的眼中,窗外的蓝天多了一层向往。但是,即使她不常享受阳光的洗礼,她的内心却充满了温暖,她会主动关心别人,更有自己的想法。我对她说:“你可以带给大家的快乐和其他人不同,但质与量却毫不逊色。”她对未来有规划,更明白自己的目标,每天怀着感恩的心情,努力向前迈进。
我会和淑艺交换生活上的点点滴滴,我们彼此鼓励,在她的生活中我体会到单纯就是一种幸福,她告诉我:“只要微笑,生活就会很快乐。”淑艺就是喜欢笑,言语带着幽默的口吻,偶而调侃我,是不经意当中的会心一笑,是她机灵的一面。一节课的时间总是很快的就过去了,她总是和我相约,下一次还要再来看她。
在考试的时候,我会帮助淑艺作答,她用笔指出答案,我延伸她的笔画上答案卡;她用嘴口述作文,我化为文字谱上答案卷,仿佛一首生命之歌。经过一整天的考试,连一般人都会觉得疲倦,更何况身体孱弱的淑艺,但她从不会抱怨,每一科总是坚持到最后,与时间拔河、企图赢得不悔。
在淑艺身上,我感受到了乐观开朗,一个热爱生命的阳光女孩。
附注:秀蓉——虎中实习老师,曾在教室陪伴淑艺(当其他同学上室外课时),这篇文章是秀蓉与淑艺的心灵交会。
遇见邻家女孩
萧亦维老师
前言:亦维是一年三班的导师,淑艺是一年三班的学生,他们都是虎中的新生,相遇在一年三班的教室,我们听亦维娓娓道来:
当两个陌生的男女任相遇的刹那,到底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自己所真正想要表达的意念呢?到底什么样的语言才是最适合这时间这地位所该有的呢?这问题乍看之下很无聊,不对,应该是非常无聊,如果让别人知道我有这想法,搞不好还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一瞬间脑袋翻转无数次。据说,超级电脑一秒钟可以连算12000亿次(如你怀疑我的资料正确与否的话,我可以跟你说,这电脑是IBM公司制造的ASCIWHITE,附带补充,它内装有8192个处理器),我相信此时的我大概已经远远超过这连算极限了。在濒临当机之际,如同病毒入侵一般,无意识地下达了这指令,总之,是一个友善的开始。
“我不是”她如是同答。
变种病毒入侵?简洁又肯定的话语,彻底颠覆了脑中所有的思维,这台超级电脑终于宣告死机,重开机吗?好像来不及。只好讪笑一下,企图去掩盖此时的挫败。心下寻思,难道他从来没学到“敬老尊贤,尊师重道”这八字真言吗?胆敢出言不逊,何等重罪呀!不过,还好你是遇到我,大人有大量,我就不跟你一般见识吧!“总算扳回一城了”,想到此,顿时胸怀一畅,想起古人所言登高临远大概也莫过如此吧。得意,一闪而过,才突然发现,自己已退化回真空管时代——简单而自我的思考路。
这是我与她乍见之下所对谈的第一句话。
我是谁,这一点也不重要,她是准?这才是重点,但,该如何介绍她呢?可真是令人煞费苦心。她,如她所回答我一般。她不叫,准确来说,她目前就读虎尾高中一年三班,根据科学界定,百分之百的女生。再详细一点我可以偷偷告诉你,她姓林,名淑艺。事实上,和你我相比,她并没什么特殊之处值得来大书特书,而单听她所所答我的话,我可以肯定,在精神层面上铁定是比你我都来得坚强。除此之外,如果真要说有何不同之处,我想就大概唯有行动方面不如我们一般自由自任、随心所欲了。这也许真是因为有不完美,所以我们才是人。曾经如此听人说过。不过,重点是,何谓完美?何谓不完美?定义在哪?而这定义就真的是绝对的答案吗?
初识她的第一天,谈过简短的一席话,发现,她有着一般学生所缺乏的乐观与开朗,对自己充满了自信,对未来抱持着希望、如果她是平凡的学生,也许我只会觉得难能可贵,但如果你看过她,你会相信,这是一种可敬的弥足珍贵。开学三个月来,除了因为体力限制而无法如同班上其他同学般作息之外,她的生活平凡而无奇,上学、放学、上课、下课,也许你会想抱怨高中生的生活真是平凡到令人窒息,总梦想自己能有如同金庸小说中主角般神奇的遭遇或是爱情小说中近乎奇迹的邂逅;但回头看她,却发现她是很乐在其中的享受着这平凡的学生生涯。每个人都梦想着伟大,但却鲜少有人真正探讨思索平凡下所蕴含的真实意涵,打从读书时代,几乎所有老师总会不断地告诉我们,什么叫做知足常乐,但我们总无法真正心领神会,虽然“知”但总感不足,“常”有之,但却常常不乐,而看到她的笑容,才发现,拥有平凡的生活才是此生中最大的一种快乐。
文字是相当奇异的东西,过度修饰令人半信半疑,而质朴却又让我们保持距离;话说太多总令人怀疑真理并非唯一,但假使说的太少又让人觉得你言论可疑。虽然我信誓旦旦言语,“以上所言,皆有科学根据”,但总比不上,你自己亲身经历,怀疑是相信的开始,证明,就在你和她的三言二语,当然,这得是你主动,地点,不远,介寿楼一楼近金英馆,墙上标叫,一年三班,而她,就在你的眼前。
热爱生命的“阳光少女”
辅导室。
一个秋初的早晨,在辅导室旁侧的小型咨商室中。淑艺正准备参加期中考,窗外火力颇强的阳光洒在淑艺身上。我问道:“需不需要将窗放下?”
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不用,我喜欢阳光!”哇!好一个阳光少女!
灿烂的笑容烙印在老人家心灵深处。
30年的教书生涯,曾遇见不少深陷在课业、爱情、反情、亲情、情绪泥淖中无法自拔的学生。
淑艺罹患严重肌肉萎缩症,16岁的花样年华,却已无数次与死神拔河,把每一天都当成生命中的最后一天,积极而认真地掌握住稍纵即逝的分分秒秒,喜爱朗读、作文、绘画、剪贴、古诗、新诗的优美词句经常出现在淑艺的各类作品中。
你可以由淑艺机灵的双眸里感受到生命的热力,真希望你能亲眼看到淑艺纯真的脸庞。
愿
爱幻化为翩翩彩蝶,
追手梦想的阳光少女。
带着所有人的祝福,
以无比坚强的毅力战胜病魇。
让虎中人为淑艺椎着轮椅,
漫步在落英缤纷的樱花道上。
生命,未是偶然,走是必然。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淑艺十六穸的生命短暂得如此美丽,
挥手已是自由自在。
多么企盼大家人手一册,在此书中
我到“释放梦想的翅膀”,
体验“生命可以永永远远”。
生命?奇迹!
林淑艺(初中一年级)
好喜悦呀!真逸而自然,温馨海洋的温和蕴藉,生命缔造不朽的奇迹,创造永恒的画面!好喜悦呀!身体仿佛进出“惊天撼地”的力量……
璀璨的地球,已经活了46亿年!形形色色的生命,让这个世界转动!然而,宇宙的形成是经过漫长的岁月!生命如同一颗尘埃,短暂而脆弱。现在,在台湾,在云林、在这里、在各个角落,我们共同写下了辉煌的历史!
每个人都拥有自由的灵魂!赋予生命和肉体,以做自我的主宰。心脏正在跳动、正在呼吸、血液正在循环、正在活着!经过不断的演化,异于其他动物,人类追求“物质与精神”的超越。最初的心灵——都是纯真的!不过,并非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先天的缺陷、环境的困窟、周围的冷漠、利益的薰染,使我们不容易守护那颗心灵最初的“真”。
朋友啊!在绝望的深渊中,一定还能看到些许的光芒!“爱”来了!“爱”来了!感动了!希望来了!生命只有一次,你需要勇气!你需要自信!再次消化你的“心灵”,一切的一切,到最后终将明朗。释怀吧!用“坚忍的毅力”打造“亮丽”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