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紧穿外套迎接，与插钥匙开门的司马相关撞个满怀。她想追上送老公的二女一男致谢，无奈老公瘫在她怀里。她冲着远去的背影嘟囔着：“真是好人哪，肯定会有好报！”
但老婆回过味进入理智状态，联系上次老公被送回的经历，心里终于荡起了小小的涟漪。当然这是后话，司马相关与卓雅君聊天时，尚未获取后话。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天，卓雅君总爱往两人幽会的话题引导，司马相关装傻充愣转移话题。如果说醉酒后他的情绪欠控制，经历今晨与老婆的暗斗，司马相关理智得无与伦比。卓雅君暗骂他，纯粹是个木头鱼。
收发员给司马相关送进报纸，他一手接听电话，一手胡乱地翻报纸。猛地想起卓雅君接受采访的事，赶紧挑出《新运日报》周末副刊，只见头版头条刊登醒目的套红大字，“卓雅君：替夫还债卖房产”，旁边配发了卓雅君接受访谈的彩色照片。
司马相关读字眼动读图心动，眼动心动不如嘴动，兴冲冲地嚷道：“发啦，发啦，雅君你发啦。”卓雅君莫名其妙地说：“发啦？谁发啦？我发什么啦？”
司马相关的情绪恢复原状，嘿嘿地笑道：“当然是你发啦。《新运日报》副刊头版头条发表了你的事迹，这回你可成了新运市的美女新闻人物。”
毕竟第一次上报纸，虽然开始卓雅君并不情愿接受采访，但能在当地报纸出名亮相，也是工作生活中的大事喜事。卓雅君异常兴奋地说：“真的？果真发啦？马上把报纸给我送来。”
司马相关胸有成竹地说：“用不着我多手多脚，小丫的男朋友肯定会大献殷勤，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卓雅君觉得在理，却怪道：“反正您拿我的事也不当事，您说咋办就咋办吧。”司马相关回应：“市局领导约我谈话，有啥事中午或晚上见面细谈。”
司马相关随意编造理由，为的是结束煲电话粥活动。没承想编造的理由果然成真，放下电话三五分钟，市局办公室电话通知，李局长约见司马相关。通知人只管通知，不清楚谈话内容。司马相关以为准是约谈落实汇报会的事，并未往别处联系。
推开李局长的办公室，司马相关大大咧咧地说：“老大，这回该表扬我了吧，我应付过去孔局长，也落实了你的意图，啥时有空请请我。”
李局长示意司马相关坐下，满脸严肃地说：“少和我贫气，今天叫你来谈正事。”司马相关挺直腰，正襟危坐地等待下文。李局长却隐忍不讲，盯着司马相关足有五六秒钟。司马相关脸上布满星星，浑身上下闪烁着痒痒。
李局长感觉达到了治贫气的效果，操着正式谈话的腔调说：“你这次汇报，达到了咱们的预期效果，很讨省局孔局长的欣赏。经过与孔局长私下沟通，也征求市局有关领导意见，打算后天去特查分局考察你。如果经得起考察，拟提拔你为特查分局局长。我现在代表党组先征求下你的意见，要正确对待实话实说。”
扶正行动说来就来，来得有些太快了，司马相关半点思想准备也没有，一时愣成呆鹅。李局长脸色阴见晴，及时提醒道：“你刚才贫气的本事呢？表句态都如此吝啬，难道对组织的决定有意见？”
司马相关结结巴巴地回答：“没意见，太正确了，我服从组织的安排。”
李局长的笑容喷薄欲出，很随意地说：“算你小子走运，也便宜了你小子。这回通过自己的提拔经历，你应该理解干部提拔的真谛了吧？”
司马相关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并不知真谛在哪里，但领导的语气决定他必须点头，该点头不点头绝对错误。
李局长掏出香烟自拿一根，并递给司马相关一根。司马相关殷勤地给领导点着，又点着自己的那根，洗耳恭听领导关于提拔的真谛。
李局长慢条斯理地说：“现在流行一些很世俗的观念，似乎谁要是提拔，肯定与单位‘一把手’存在特殊关系。纯属他妈的扯淡，提拔的关键在于机会。
“比如你的拟提拔，一旦成为事实，咱局相当一部分人可能会误解，以为你在我身上花掉了大量银子。真相是什么？你心里最清楚。过年过节走形式，你送两条高档烟几瓶高档酒，没准儿还是假的。你的提拔看似与孔局长有关，因为他说过相关的话，怎么也得尊重他的意见。我如果坚决不同意，孔局长给你说情也没用，县官不如现管嘛。”
李局长喝口茶水，意味深长地说：“我这样快速提拔你，主要认可你的能力和为人，把你放在特查分局局长的位置，既省心又放心还开心。有你主持工作，特查分局可成为市局的亮点名片单位，至少能取得省局孔局长的认可，这才是提拔的真谛。按照所谓的世俗理论，就你的投资表现，八辈子也轮不到你。”
司马相关初步掌握了提拔的真谛，再点头时特有力度。他坦诚地说：“谢谢李局长点拨，要说我不想当局长，那是睁着两眼说瞎话，要知如此快捷简单，也是做梦没想到的事。您刚才批评的世俗观点，我在这以前或多或少地存在着，有时观念十分堕落，曾经反复考虑，动用啥关系花多少钱才能当上正职。铁的事实告诉我，干部提拔的问题，原不是人们猜测的那么肮脏。比如我，就没费工作之外的任何代价，照样获得老大信任和重用。”
李局长也呼应着点头，继续解释他的提拔真谛：“官场人也没生活在真空，要面对活生生的官场环境，谁都难以彻底超脱，有时候提拔人更是无奈之举。有水平的人因没关系，不见得能及时被提拔，这就要看机会了。有关系的人，虽然优先考虑，但要考虑他的工作水平。如果水平太洼难胜任，也要慎重考虑，甚至根本不考虑。最理想最顺手的状态，就是提拔有关系也有水平的人，可以取得皆大欢喜的效果。这样做的副作用，往往容易背上买官卖官的黑锅。所谓关系，有的是金钱关系，有的只是纯关系，与关系外的关系无关。反正提拔干部，是本很难念的经，哪个‘一把手’都不敢掉以轻心。”
李局长第一次当着司马相关表心迹，司马相关领会后特别震撼，他动情地说：“李局长讲出提拔干部的真谛，我只有理解更加理解，才能对得起老大的良苦用心，多谢李局长给我机会。”
李局长越讲越带劲，非要捅破窗户纸：“再回归到你身上，也完全符合我的提拔真谛。孔局长的临时关系至关重要，你的自身水平也令我动心，两者不可或缺，少一个因素也难成就你。总而言之，你算是幸运儿，碰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没有这个大好机会，特查分局老大的位置鹿死谁手，连我也没把握。”
司马相关为之动容，心照不宣地表心迹：“李局长对我的深情厚意和知遇之恩，司马今生今世难忘怀。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我司马永远听您的话，决不会背叛您。”
李局长体会了一次倾诉的快感，压箱底的真谛告诉司马相关，无非洗白自己大公少私，让司马相关当次明白人，别把功劳都记在孔德阳的账上。但与下属交心只能点到为止，他觉得该回笼到提拔用人的真谛，其他方面的真谛已全部封口。
领导的神秘感和威严，在于让下级摸不清头绪，却又在使劲地揣摩。
从李局长屋里出来，司马相关没敢在市局留步串门，直接回特查分局的办公室猫起来，中午饭都没回家吃，独自享受待提拔的快乐。这个敏感而关键的时刻，少说为佳少活动为妙，防止考察的信息失控，别有用心的同事借机也跑官，破坏他的大事。
司马相关控制信息发布没半天，地下组织部成员们便得到信息，并在相当大的范围内传播。临下班前半小时，司马相关的手机此起彼伏乱了营，成为印证追问道喜的热线。他有些招架不住，干脆关掉手机，耳不听心不乱。
他记起上午对卓雅君的吃饭许诺，便用座机交代张二爷：“招呼原班人马，晚上聚会小酒馆。我请客，向大家通报小喜讯。”
黄副局长笑嘻嘻地推门而入，问司马相关晚上是否有空，找几个弟兄喝喝，庆祝庆祝咱们的胜利。
司马相关明知故问：“啥胜利值得庆祝？回家吃咸菜喝稀饭多舒坦。”黄副局长没把自己当外人，大大咧咧地说：“汇报材料能成功过关是第一场胜利，向省里争取五十万元资金是第二场胜利，老兄很快扶正是第三场胜利。三场胜利临门，咱们无论如何要喝点酒助助兴，痛痛快快地踢个临门一脚。”
司马相关的“一把手”意识忽然开窍，拿腔拿调地说：“第一场胜利八字笔画占全，可以定义为胜利；第二场胜利八字才有一撇，归结成胜利为时过早；第三场胜利连一撇都没有，谈胜利岂不让人笑话？这两天迎接省局领导现场办公，弄得我疲惫不堪，胜利酒免了吧，我缓过劲来请黄局长。”
黄副局长讨个没趣，要在他俩同心协力对付韩悟帝期间，挖苦贬损的话早已出口成章，骂司马相关装逼也很有可能。但眼下将要打破陈旧格局，由司马相关创建新秩序，黄副局长极力想确立自己优先的位置，只能填写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选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