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子萱一直是个冷静的人。至少在25岁之后，她努力刻意地把自己表现成一个冷静沉稳的人。因此她一度很崇拜唐越，惊讶于他的沉静和稳妥。但后来才发现，他的性格是经历所致，并非天生。于是暗自慨叹过，自己或许真的是阅历太浅。
她原本以为她可以把这种状况维持得很好。只是没想到当张秋吉如此云淡风轻地说出“子萱是我以前的女朋友”时，她会打破了这种维持已久的沉静。
手里的勺子“咣当”掉在桌上，那是唐泽会有的反应。
下一秒，她已经起身，拉开椅子，走过去抓住张秋吉便大步地往外走。
唐泽刚想站起来，却被唐越拉住了。
“让他们两个单独谈谈，你现在出去不太合适。”
他只得又坐下。停了几秒，才怔怔地看着唐越，幽幽地问出一句话来。
“你早知道他们的事？”
见唐越点了点头，他更觉自己十分好笑，兜兜转转一大圈，最后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对打了张秋吉的标签的东西动了心。
唐小南担忧地看着唐泽，想安慰他，又觉得他此刻的神情看起来十分沮丧，估计什么也听不进去吧。
蒋子萱拽着张秋吉一直走到院子里，才停下脚步来。转过头，劈头盖脸便是一通质问。
“张秋吉，你想干什么？”她气急，浑身直抖，“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我们的过去，我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以前没有，现在更是八竿子也打不着。”
张秋吉料想到她会如此愤怒，只轻笑了下，并不说话。
“当年不辞而别的是你，现在你回来了，看见我和你的朋友们在一起，是不是觉得很碍眼？”她笑得凄然，“在你看来，我是不是该躲你躲得远远的，最好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
张秋吉慢慢说道，“你以前的确是我女朋友，我不觉得这句话说出口会让你感到如此难堪。”
“当然，对你来说，这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你别忘了，被甩的人是我，你一直都可以高高在上地当个观赏者，难过与否统统与你不相干。”
“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如此在意这件事。”
蒋子萱冷笑了下，“我会记得，是因为你做得实在不够漂亮，请你别自作多情以为我是对你还有余情。”
张秋吉温和地笑了笑。
“我没有这样想过。”他顿了下，抬眼望着她，“这些天我们都住在这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已经看得出，你对过去的感情即便是有些不甘，但绝没有留恋。”
这话令蒋子萱陡然沉默下来。
留恋？那短暂的快乐也许这些年时而会在梦中出现，却绝不会让她有留恋的感觉。只因他当年伤她太深，想起来的都是疼痛和一个人困苦挣扎的记忆，甜蜜也成了鸩毒。
两个人一时都无语，只默默地站着。
还是张秋吉先开口说了起来。
“我想当年我欠了你一个解释。”他慢慢说道，“子萱，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所有和你做过的事，在我看来都是很美好的记忆，是任何时候我想起来都能感觉到温暖的东西。但我不否认，后来是我变了，我对你的感情渐渐淡了，我弄不懂这是因为什么，所以害怕看见你，知道自己不能为你再做什么，也隐约知道自己对你的感觉消失了。那时候不懂完美的收场，只想拖着，也许时间久了，你就会明白我们之间出现了问题。可现在我知道当时我的做法很幼稚也很不负责任。”
蒋子萱突然问他一句，“那时候，你是喜欢上别的人了吗？”
张秋吉怔住，过了两三秒，才点了点头，随即又忙补充道，“是在我们分手之后才开始的。但我的确是在和你还在一起的时候就认识她了。”
蒋子萱苦笑了下，再也没有力气面对他，索性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张秋吉犹豫了下，仍慢慢解释道，“那段时间我很矛盾，一方面我真的很怕见到你，因为不知道该跟你说些什么，另一方面，我的确和那个女孩子在一起了。后来正好我父母办妥了出国的手续，我就跟着他们一起走了。至于那个女孩子，在出国的时候也已经结束掉了。”
“张秋吉，你欠我的不是这些我已经不在意的解释。”她慢慢说道，“你欠我的，是一个结束。”
张秋吉沉默着。
蒋子萱突然觉得自己全身都轻松了。这些年不停地在这段失去的感情中纠结着，每每想不通的时候，就跟自己过不去，想着会不会是自己的问题，也许他的离开只是因为他看出了她身上这些无可救药的缺陷。
现在，她终于可以放下了。
她转过身来，脸上已不复之前的愠怒和失落。
“张秋吉，我们分手了。”唇边浮起一丝笑意来，“当年，你如果能很直率地跟我说出这句话来，也许我这些年都不会那么痛恨那段过去。”
她深呼吸了下，话已至此，他从此彻底走出她的世界了。她看也不看他，径直往屋里走去。
张秋吉低下头微微一笑。
过了这么多年，原来她还是当年的样子。永远不会给任何人后悔的权利，包括她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