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前看考场的时候又见到了魏小来。还有旭子，他竟然又跟我一个考场。
“缘分哪！”旭子夸张地喊。
“不是吧，为什么总是这么巧……”我积极打击。
考场里有些人知道我是一高中实验班的，于是我成了抢手的重点监视对象。“姐，你那卷子往这边放点”，这是我几天考试中听得最多的话。好在我只是自顾自地答题，并未受任何影响。这方面我是很大方的，我不协助你，但你在不影响我的情况下，怎么想办法抄都请自便。考完英语后，旭子一个劲儿地跟我说谢谢，谢了啊。
考试的那几天很热，小城的出租车是从来不打空调的，那天中午回考场时打的车进门便是一阵凉意。“咦，爸，这车开空调了耶。”我对坐在副驾驶上的老爸说废话。老爸说：“嗯，人家师傅的车也干净。”司机笑了，嗓门很洪亮：“赶着要高考了去洗的车，专门来接这帮败家子儿的。”我们一家在车里都笑了。司机一路上和我们——准确的说是我爸我妈，聊着有关教育的话题。虽然被叫做了“败家子”，但我可以认定的是，这叔叔是好人。热心人。于是我的心也被暖了起来。
相比于为了这场考试的庞大的过程，考试本身却简单平常得多。自然也是有考文综时赶时间的焦急，有考数学时不会的郁闷，可是它们似乎都不是那么重要，即使它们是真正决定结果的东西。
然而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这场考试显然是过分重要的了，比如从考场出来目光呆滞叫不应声的同学，比如被救护车一阵乱叫带走的同学。
“考完了。”最后一场结束后我一边向外走着一边对自己说。这些天焦躁的复习我也发了不少脾气，我知道爸爸妈妈此时正在门口等我，我出去要给今天还吵过嘴的妈妈一个大大的拥抱，我想。那时我感到步履从未如此轻松。一瞬间我想起某个晚上的河边，我站在呜呜作响的风中冲着河对岸的第一高中喊着“我不想念了！不想念了！”而现在，一切都结束了。那时，凌在我身边说，就差这么一点了，葵，坚持下去好么。
我的眼眶实在是有些湿了。“啪”，钝厚的响声打在我的肩膀。我回过头去，正是凌。
“考得怎么样？”我问他。笑得那般开朗。
“就那样呗。”他晃晃悠悠地答。
我冲他一笑：“我先走了，找我妈去。再见！”便加快脚步向门口走去，穿过一个又一个人。没有回头。
找到妈妈，拥抱。妈妈说，走，吃饭去。我从她肩膀上抬起头来：“有酒吗？”
妈妈莞尔一笑：“当然。”
我们一家三口，叫上四姨和小姨，在露天大排档里吃串、毛豆和麻辣烫，喝着扎啤。这就是我一直期盼的一种放纵形式？我等这一天等了那么那么长时间，经历了那么那么多煎熬，此时我的脑中却是又空空荡荡又满满当当，空，但鼓满了风，发不出回声。
那天晚上沿着河走到很晚很晚，中间还接到旭子和他哥们儿们的电话，都大着嗓门刺剌剌地喊着，显然是喝多了。我也多想醉一晚，可我并没有太多的兴奋，反而觉得失去了很多东西，想想这一年半，心下渗溢着悲凉，源源不断，或许也是觉得，我的那一场醉应该留给北京，留给那个离开的夜晚的约定。停下来时在河边坐着，身旁是停用了的破旧的汽船，天鹅的造型，只是点点块块地掉了漆，顶棚上的布条也掉了一边，随着晚风孤独地飘。在这大片的普兰的夜色里，那条鲜艳的红色不言不语地飘着。
这次，我唯一感到庆幸的是，我终于不用再想着就这样走进水里。
凌晨一点左右，凌打来电话，又说没事，挂了。
那天晚上我始终都没有睡着。高考的每一晚我都睡得像往常一样的沉，唯独那一天，我终是没有睡着。我感觉自己蜷缩着，越来越小，就像一只打包的行李，即将被运往下一站。而我未曾得知，那里，将是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