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阳台上，看见白兰花开了，写信告诉老齐。老齐回信说，白兰花是那种毛笔形状的花呀，要夏天才开，马路摊头上有卖的，一对一对穿在铅丝上，女人买了别在胸口，现在才四月呀。
我坐在房间里琢磨老齐的信，还有别着花的女人不一样的胸口，想弄明白信里还有别的什么意思。
老齐说他想回来一趟。老齐前几年去的吉隆坡。我们认识半年了，这半年我们一直写信。
老齐说，“我回来看你啊。你要我回来看你吗？”
我想了想，说，“好啊，我正好请你吃顿饭，再去外滩边坐坐。”
老齐一口答应了。
我有时想老齐说不定会把我抱到栏杆上去的，就像小的时候我爸爸抱我那样。
老齐开始在信里跟我讨论坐几点的航班，呆几天，住哪儿。我问他是不是还要去看看别的亲戚朋友，老齐说不用了，他只想跟我在一起。说见了面我就知道了，他多么想跟我在一起。我看了信有些发愣。我肯定老齐误会了，可我怎么说好呢？怎么让老齐知道他误会了呢？
我犹豫了两天。这两天我总是在楼梯上碰到一个长得像米丫的人，很友好的跟我打招呼，说就住我楼下，是新租客。我想也许我和米丫真要见面了，一连给她写了四五封信，却仍然一封回信也没有。我想的是，有米丫在，我就不会这么犹豫了。她是那种很有办法的人，别人打什么主意，她一眼看得出来。
老齐倒是趁兴又给我写来一信，“你那里方便吗？要是不方便住旅馆也无妨。我想就订那种家庭式的旅馆好了。”
这次我没有再犹豫，马上写信解释我请他来只是想请他吃顿饭，再陪他去外滩看看。我在信里跟他道了歉，请他原谅我没有说清楚。我以为我和老齐就这样完了，老齐不会理睬我了。
第二天我很早就醒了。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开了电脑去看邮箱。果然没有老齐的信。我打算忘掉这件事。下午，我接到一个画画的朋友的电话，她最近刚搬家，叫我去看她的新房子。
我洗了脸，打算去商场买了个花瓶。不想下楼时踏空一脚，脚腕也扭伤了。我一瘸一拐，嘴里丝丝地吐着气，抱着花瓶坐地铁赶到她家里。她给我喷了药，每个房间都带我进去看了看。她儿子在书房里玩电脑游戏。我看了一会，说记起来还得收个邮件，我的朋友把她儿子喊了出来。我点开邮箱，看见老齐刚发过来的信，大致意思是说他说了不恰当的话请我原谅。
从朋友家出来，我给老齐发了个短信，说信我收到了。还没走到外面，电话就响了，是老齐打的。平时我们只是写信。老齐讲的是上海腔的那种普通话，我到上海两年了，只知道买衣服以前先问人家几佃，给人家一种我是上海人不至于斩我的感觉，再说下去就露馅了。老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生气，“谁看了我们的信都会说我们已经好上了的。”老齐说。我想不通为什么我们的信干嘛给别人看，不过没有吭声。“还说去看黄浦江。”老齐说，“原来你这样想的。”那次电话打过以后，我们就没有再打过电话。老齐还是给我写信。我也还是给老齐写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