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我把白兰花搬了进来。
我在窗前站了会，拿不定晚上吃什么。我估计冯庆不回来吃了。我们认识三四年了。一个月碰几次面。他去年五一结的婚，邀请我去参加了他的婚礼。他们租了公园的一片草地，摆了不少花，我估计有几千朵。冯庆说他认识那家婚庆公司的老板，说要是我结婚了可以帮我联系。我说那真是太好了。我有一笔钱在他那儿，是我们在一起时他鼓动我买的一只基金，因为这笔钱我们有时见个面吃顿饭什么的。他和妻子关系好像不是很好，结婚不到半年，他妻子就被单位派到美国去了。冯庆有一次喝醉酒说他妻子大概不会回来了。
我坐到地上，拨了米丫的电话。犹豫不决的时候我就拨她的电话，这是我们失去联系后我养成的习惯，虽然每次我都只能听到冷冰冰的电脑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我想起我们最后见面那次。
在约好的咖啡馆等了好一会，她才来。我问她干嘛把头发烫成这样，弄得像一个个螺蛳。她答非所问的说画已经都布置好了，昨夜接到电话要重新布置过。她一直忙到早上，才睡了一会起来。
“亲爱的你没看到我已经憔悴成什么样子了。”她摸了摸脸颊。
我们匆匆地吃了点东西，她就带我去看她的婚房。就在江边，一幢三十层楼房的第二十九层。
房子里空荡荡的，除了一张床，几把椅子，一把椅子上面放了个迷你播放器，几只玻璃杯，卫生间里有两卷卫生纸，就是堆在客厅里的几十幅画。
全是她画的。
不用看，我就知道她会往纸上画些什么上去。我早就看惯了那些没有五官的脸，屁股很肥的女人。
那时所有认识她的人都听她要结婚了。结婚后他们要搬到英国去。我问他们最近怎么样。
“昨夜梦见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她说。
我喝了口她倒给我的橙汁。
“我敲开门后，就像疯了一样。我对我妈妈说，‘你看，他和这个女的在一起。’她说着，笑了笑，仍心有余悸似的说，“你看我，做这种梦。”
“然后呢？你走上去，拉着他的手，对那个女人说，‘我来找我的丈夫回家。’”我记得在哪本书里看到过，故意一本正经地说。
“他告诉我他们好了两年了，拉起我的一只手，按在嘴边，”她照着梦里的样子把手按在嘴边说，“他喜欢的还是我。”
“很不错呀。”我说。
“你不要打岔。再后来，他就失踪了。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我想打电话给他家里，却怎么也想不起他家里的电话了。我又给你打电话，我在电话里一边说着，一边就哭了。”
“给我打电话？”我迷迷糊糊地想，那会我在干什么呢？我有没有做梦梦见米丫给我打电话，一边说一边哭？
“是啊，给你打电话。然后，我哭着走在一条昏暗的两边的房子亮着一些灯的马路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然后我就醒了。睁开眼睛，发现他睡得正熟，就躺在我旁边。还打着呼噜。你说这梦有意思吗？”她哈哈地笑起来。
“你不知道梦有时候是反的？”我把椅子往前拖了拖，“可能是你对结婚感觉不踏实。你有没有发现一个要结婚的人往往会有一些奇怪的举动？”
“你呢？还过着你那种尼姑式的生活？”她喝了口橙汁，不怀好意地眨了眨眼睛。
“你说要介绍男人给我，男人呢？在哪？快点拿出来。”
“别骗我了。亲爱的倪倪。你要的是激情。你真不像一个画家。别再跟你那个不像样子的前男友泡在一起了。也别把钱放到他那儿。想办法早点拿回来。总之不要做没希望的事情。”
“什么叫有希望什么叫没希望？”我又喝了口橙汁，“你不记得了？希望是本无谓有，无所谓无的。哈。”
顿了顿，我说，“跟你说实话吧，我上个月相了一次亲。”
“哦？”
“介绍人是这么跟我说的，他是律师，五年前离的婚，第二次离婚。一个九岁半的女儿跟着前妻，他有套房子，在大木桥路那儿。九几年造的，七十几个平方。”
“别这样。”她放下握得紧紧的杯子，手伸过来，在我的手上压了压，“我看你也许应该养一只猫。或者你就干脆养一只猫算了。猫是单身女人最好的伙伴。”
我笑起来，告诉她我已经看过那个律师在大木桥路那儿的房子了。他上两次结婚也在那儿。他说我想添置的尽管添置好了。他会给我钱。
“真是够快的。你想添什么？”
“浴缸。”
“浴缸？你要浴缸？”
“浴缸。”
“别的呢？”
“暂时没有了，还没想好。以后再说嘛。”
她愣了一下，哈哈地笑起来。
“你是说，你打算买一只浴缸，然后同那个人结婚？”
“这可笑吗？”我说。我想有一只浴缸由来已久了。
“跟人合用一只浴缸的确不够舒服。听音乐吧。”
米丫打开播放器。她打开烟盒抽了根烟出来，没有盒上盖子。我看着她点着了烟，把打火机放到了烟盒上。我犹豫了一会，也抽了一根出来。点着了。
歌声响了，我们听了一会，我开始抽泣。她把脸贴到我背上，不抽烟的那只手搭在我肩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