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看到了熟悉的帐篷,这里是司马冏的军营。
脸上刀割一般的疼痛时刻提醒着我,昨晚的那一幕幕夺命搏杀并不是虚幻。黑衣人先后两箭,先是射中了为我挡箭的司马烨,随后大概是受到了杀他的人的影响,一箭射偏伤到了我的脸。
抬手摸了摸,脸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我不是破相了吧……
“慕慕,你醒了。”浅川来了。
浅川何时到的司马冏这里?看着往日灵秀妖媚的小正太一脸疲惫的憔悴样子,我的心里一沉:能把浅川累成这样,司马烨伤得一定很重!
鬼门关前走一遭,我体会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通透,尽管很担心司马烨,却也不再像上次大帐着火对司马冏那样焦躁。心里有了一种决断,反而清明淡定了许多。
想张口说话,略微一动嘴脸颊上的伤就变本加厉的疼起来。
浅川见我痛苦的样子,赶忙走上前来说道:“慕慕你就别说话了,牵动了伤口疤痕就更难消除了。”
疤痕难消?浅川都这么说了那十是有八九是一定要留疤了。
浅川扶我起身走到书桌前,研了墨给我纸笔,“你想说什么你就写出来吧。”
写字……话说我来到古代这么久还没机会提笔写字呢,好在从小我家娘亲就一直叫我练习毛笔字,要不我现在只能鬼画符了。
舔墨提笔,“司马烨怎么样了?”
浅川看到我写的字,沉默了半天才道:“你们被抓走的时候,三师兄正在散功的阶段,本不该动武。可是他行事向来缜密,为防万一他逆冲经脉练回了内力,眼下经脉损伤甚重,这一身武功搞不好就要废了。再加上所中的那一箭淬有剧毒,若不是师父给他服用过可避百毒的百解丹,只怕此刻已经不在了,饶是如此还是心脉大伤……这毒有多霸道你也有体会吧,否则怎么只是划破了脸你就昏迷了这么多天。”
“那你还在我这干什么,我只是皮外伤,你还不快去救他!”我听不下去了,大力的抓住浅川的胳膊喊了出来,完全忘记了脸上的伤。咸咸的泪水流到伤口上,蛰得又疼又痒,我却只觉得手脚冰凉到麻木。司马烨从一开始就把什么都揽到一个人肩上,若不是我拖累,他又何必强行练回内功。
“慕慕你别激动,我师父在师兄身边一直守着呢!”浅川被我一抓疼得直皱眉,却还是过来安慰我扶我坐下。
“哎呀,伤口裂了,都出血了,你别动了别再说话了,我去拿药。”说着浅川从斗柜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三下两下解开我脸上的纱布,擦干()我的眼泪,用小玉棒重新给我上了药,一边上药一边劝解我道:“皇上也在这里,我大师兄二师兄也在这里,三师兄他不会有事的。你也不要想太多,三师兄就是那个性子,即便没有你他也不会让自己任人宰割的。”
可是有了我他就会更加小心谨慎,更加容不得一丝纰漏。
听到浅川说皇上也在,我急忙提笔,“可有人刺杀皇上?皇上是不是收到了司马烨的玉佩。”
浅川并没停下手中包扎的动作,只是淡淡地说:“慕慕你真聪明,就在司马冏发兵攻袭拓跋沙漠汗的那天晚上,也就是七天前,有一伙黑衣人意图刺杀皇上,结果被恰巧赶来的师父和两位师兄救下了。司马冏会出兵正是因为鲜卑那边送来三师兄的玉佩说他死了。”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有人想叫皇上和太子一起死在这里。回过头来看,盗取司马烨的信物一事就显的更加合理了。皇上爱子心切,听到司马烨死了肯定会报复。乱军之中要皇上的命要太子的命最后再栽赃到拓跋沙漠汗身上,好一招借刀杀人一石二鸟。
“鲜卑人下场如何?”
“他们受到了重创,拓跋沙漠汗父子带着残兵跑了。潘岳救下了你和三师兄,司马冏也无心恋战追杀,救你和三师兄才是头等大事。”浅川重新包好了我的脸,放下手里的家伙,非常严肃地看着我,郑重地问:“慕慕,我知道你与别的女子不同,你的纯、你的真都是三师兄他们这种身在权力泥沼之中的人最需要的东西,这大概就是你能吸引三师兄为你去死的原因吧。可我也知道,你接触到了真正的太子之后也并不爱他,事情到了如今这一步,你是怎么打算的?”
看着浅川清澈的目光中露出一丝咄咄逼人的意味,我忽然觉得很欣慰:烨他并不孤独,有很多人都是真正关心他的。
“纵然再往前一步就是地狱,我也会一直陪着他。”这也许就是我醒来之后想明白的东西。死亡也许很可怕,但如果说我一死可以换回从前那个风华绝代的司马烨,我会毫不犹豫地去换。一次穿越之旅会让我的感情世界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是我始料未及的,这大概就是命中注定吧。
“他需要的不是同情,也不是你偿还他这一条命。”浅川对我的答案仍是不满意。
“我爱他。”现在,我已经可以如许平静地写出这三个字了……
浅川笑了,灵秀柔和的表情让人心中一暖。
“带我去看看他。”
“师父和师兄们还有司马冏都在给三师兄疗伤,这几天我们都不要去打扰的好,等他们出关了我肯定带你去。”浅川说着语调变得很低落,垂下头不敢看我似的,“我发现我很没用,治不好三师兄的伤也治不好你的脸,我居然还被称作神医,呵。”这个鬼精灵似的小正太何时这么自嘲过,向来是他那一张利嘴去刺激别人。
见我又要提笔,浅川摇摇头,“别安慰我,只不过我练的功法让我看起来像个小孩,我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师门向来以入门先后论师兄弟,否则我又怎么会叫那几个比我还小的人师兄。所以你那套哄小孩的东西还是收起来吧。”
是了,我以前总喜欢拿浅川当小孩调笑,他也乐得装小逗我们开心,到让我把他其实有一颗“大叔”甚至“爷爷”的心这码事给浑忘了。
“我脸上的伤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这么霸道的毒,这毒让人的血肉极不易重生愈合,而且在体内蔓延的极快。三师兄和你中的是同一种毒,他昏过去之前将自己的内力都输给了你,潘岳带你们回来之前也给你们逼过毒,以他俩的修为都没能把毒逼出去。不过要没这么个环节,你也撑不到现在了。”浅川握住我的手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彻底消掉你脸上的疤痕的!”
看着他认真的眼神,我真的很想笑笑,可是脸上的伤注定我一段时间内只能装扑克脸了。
“没关系的,本姑娘心灵美,色相什么的全是浮云。”保持一个乐观的心态是我现在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了。哎,人家还是很心疼自己的脸的,真要是毁容破相了,我就真的变成历史上那个丑后贾南风了。
“哈哈,不愧是慕慕。”浅川被我逗乐了。
“我昏迷了七天你也肯定没好好休息,现在我醒了,你也去歇会吧。”浅川脸色这么差,平时白里透红的小脸现在都有些青白了,一定是累惨了。
浅川也不推辞,大概我醒了他也松了一口气了:“那好,我去睡一会,就在你隔壁的帐篷。我知道你现在这样子定是不想见生人的,我把这个白玉铃铛留给你,你有事就摇铃铛,我是一定会听到的。”
我接过铃铛看了看,只觉得做工精细,上面还雕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文字,轻轻摇了摇声音倒也清脆,只不过隔着帐篷怎么也不像是能让浅川听见的。
浅川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释道:“这是散来师兄做的,这铃铛的声音别人听不到,只我能听到。”
估计又是有什么玄门法术在上面吧,呃,不属于我能理解的范畴。
浅川安顿好我正要离开,却停住了脚步问了一句:“对了慕慕,刚才就想问,你的书法师承何人,这字体很是独特,与当今名家的体例皆不相似,倒是别有一番有韵味。”
我石化了……现在是什么时代?西晋初期。这个时候楷书还没发展成熟,尽管已经出现了,可还是带着很多隶书的影子。我家娘亲让我练的是颜体,那可是唐代的啊,现在可是连王羲之都还没出生啊!穿帮了……
浅川似是无意深究,只丢下一句“大师兄二师兄会有兴趣和你切磋的”就回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内牛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