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局长，您好，病人是，是您的手下？人没事，”医生紧紧地握住了公安局长郑人人的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辛苦你了，什么时候可以探视？”郑人人问道。
“再过两个小时吧，等注射过血清之后，”医生说着，又和郑人人握了握手，转身又进了病房。
“局长，这么晚了，您应该早点休息，”陈光义拿出手机看了看，凌晨一点。
“呵，你都忙到现在了，我来看看小马还不应该吗？你干得漂亮，很准确，”郑局长夸奖道。
陈光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嘿嘿地笑了。
“光义，这事很不简单。我怀疑会涉及到很多人，那个人，也是我们本系统的，凡事都要小心，明天我和你一 同审他，”郑人人叮嘱道，“你累了吧？在椅子那里歇息，我来守着，小马一醒，我就叫你。”
“是，”陈光义眼睛有些湿润。
小马在三点多钟醒了过来，他一眼就看到了陈光义，接着又看到了局长，他忽然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又是一 阵傻笑。
陈光义惊骇地叫来了医生，医生搭了搭小马的脉搏，给用听筒听了听，“没事，可能是余毒还没有彻底排清， 让他休息休息吧，他好了，你们可以慢慢聊，”说着，医生叫来护士，给小马注射一针镇静剂，小马很快睡着 了。
等到小马的家人赶来，天已经大亮了。陈光义坐着郑人人的车去了局里。这天早上天气奇冷，霜下得如同白蜡 一般，可是陈光义心里暖暖的，找到了小马，抓到了茆金，他看到了破案的希望。
局长亲自审讯茆金，陈光义就只有做笔录了。郑人人的审讯方法很特别，他就像聊家常一样，甚至还给茆金沏 了杯茶。
“茆金，你当这个所长几年了？”郑人人问道。
“七年，”茆金答道。郑人人长得人高马大，往那里一坐，就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架势。
“唔，很久了。到现在也没提一提，有怨气了吧？”郑人人看了看茆金。
“没，没有，”茆金这个时候哪里还敢提升职的事儿。
“其实只要踏踏实实工作，不管做什么，都能为老百姓干事的。党和人民需要的是能干事的人，不是需要官老 爷，”陈光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哪里是什么审讯啊，分明就是任职谈话。可是郑人人的话锋就在这 个时候一转，“可是你的行为，不仅不是替人民群众办事，反而是助纣为虐，你没有升职，那是党和人民的幸运，我问你， 你既然如此死心塌地为一个人服务，那个人又给了你什么？他升官了，给了你官职吗？你到现在还是所长。金 钱？你在白沙镇搜刮的，足以让你下半辈子享清福啦，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现在只想问你，他都走 了，是怎么给你下指令的，那个排档的爆炸案，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你熟悉国家的法律，主动交待，可以得到 宽大处理，即使你不说，陈明亮和赵怀尚也会说的，他们昨晚就在被窝里被抓来了，”郑人人说到这里，不再 说话，而是静静地等待着茆金的回答。
陈光义目瞪口呆，他万没想到局长郑人人清楚茆金所做的一切，甚至他连茆金背后的那个人是谁，也很清楚。
“郑局长，您把话说到这种程度，我也不瞒了。您既然知道是谁，我想，就算我全说了，您又能怎么样？”茆 金话语里多了几分讥诮。
“那不见得，你对这半年来市里发生的案子肯定知道不少，陈光义同志悄悄去白沙镇的情况，也是你报上来的 ，显然，你主子的目的很简单，要压住这几起案子。光义被停职，案子封存，都是我的策略，因为我知道，他 很快就要升到省里去了。他一走，我立即恢复了光义的职务，你明白这是为什么吗？”郑人人微微地笑了。
茆金摇了摇头。
“我就是等他走，他一走，就算他升官了，也是现官不如现管，就拿你来说吧，他现在就算想提你，也提不了 ，因为你在我手下，想明白了吗？想明白了就早点说，我实话告诉你，这些案子，我铁了心要查个水落石出， 给老百姓一个交待。这些离奇荒诞的案子一再发生，是可忍孰不可忍。茆金，我和你说到现在，我的态度你也 明白了。你如果想让他保你，最后死的那个人一定是你，丢卒保车这样浅显的道理，难道你不懂吗？”郑人人 每说一句话，茆金就像被锤子击打了一次一样，颤抖一次。
做笔录的陈光义也是这样。难怪局长要亲自审讯，他顺带了把陈光义所遇到的委屈和疑难一并解释了。
“好，我说，他升职走了，我们就不怎么联系了。一周前，他突然给我来了电话，说铁山宾馆门前有个小排档 ，小马和光义他们经常在那里吃饭，他让我做掉他们三个，实在有困难的话，先得拔掉小马。等事情结束之后 ，他安排我去市司法局任副局长。要是办砸了，我这辈子也再没有升职的机会了。我有点害怕，因为小马我认 识，光义我也认识，我，我说真的，还真下不了手，”茆金答道。
“爆炸安排的时间，怎么会这么准呢？”陈光义忍不住了。
“这星期，市里开政法工作会议，我让两个辅警早早地安排在那一带，他们见过小马的照片，说小马经常夜里 去铁山宾馆开房，那天中午，他们听到了小马打的电话，”茆金答道。
“我马上就明白了那个人为什么要拔掉小马了。小马肯定是在查什么，被铁山宾馆里面的人发觉了，和他取得 了联系。因为铁山宾馆那个割唇案，做得实在是太恶劣。”
陈光义眼前一亮，他没料到茆金清楚刘仲德割唇案的底细。
“说下去，”郑人人淡淡地说道。
“乔雅是他的情人，知道他太多的秘密。我估计他升职前，怕乔雅走露了他的底细，所以决定除掉乔雅，我在 一些饭局上，见过乔雅，知道他们的关系不一般。至于乔雅为什么会被割掉了嘴唇死去，我，我就不太清楚了 。”茆金说道。
“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想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吗？”郑人人喝道。
“您，您知道啊，”茆金愣了。
“哼，茆金呀茆金，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是嫌疑人，涉及绑架危害公共安全多项罪名，你还有资格和我谈天 说地吗？说，”郑人人的语气变得尖酸刻薄。
“他，他是前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李其东，现任，”茆金还想再说下去，郑人人却一摆手，“够了，签字吧。 ”
审过茆金之后，郑人人把陈光义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陈光义按郑人人的嘱咐掩好门之后，郑人人说道：“茆 金等四人要立即送到看守所，编号关押，不得向任何人泄露他们的身份。我只准你一个人知道他们的编号。”
陈光义赶紧立正称是。
“光义啊，你坐下，我有件事想跟你说，”郑人人忽然显得很疲倦。
陈光义坐下了，看着郑人人，他看到郑人人不知什么时候鬓角已经全白了。
“李其东是政法系统的头，他提拔过很多人，你当初停你的职，你现在明白了吧？”郑人人问道。
陈光义连连点头。
“唉，要保密，这事必须得保密。只有保密，我们才能继续查下去，把案子办成铁案，任何人都翻不了。你从 现在起，要严守纪律，就连局里的副职问起，都不能说，包括唐丽嫣副局长，她和茆金一样，也是李其东提拔 的，”郑人人看着陈光义的眼睛说道。
陈光义就像是被雷击了一样，呆呆的，此时，他心里五味杂陈，什么滋味都有了。
唐丽嫣，她也是李其东提拔的，难怪她升得这么快。难道她和李其东之间，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吗？
如果是这样，她还在自己面前装什么清高呢？可，会是这样吗？她出身那么苦，她是那样的真诚，又怎么会到 了这种地步呢。
天使和魔鬼，或许只有一步之遥，或许只是一个人两面。
“难为你了。”郑人人紧紧地握住了陈光义的手。
白茹看望过刘仲德回来，痛哭了一场之后，慢慢地回味着丈夫的话，丈夫的意思是说他以前出私诊时弄了差错 ，还赔了十万块钱。他说这里面有蹊跷，可这事她一点儿也不清楚，至于他说的那个地方，白茹更是听都没听 说过。她呆愣愣的，一筹莫展。直到现在，白茹才意识到她的办量有多么的微弱，她根本没有办法帮丈夫洗刷 冤屈。别说他丈夫的的确确割下了别人的嘴唇，就算他真的是被人冤枉的，她白茹估计也救不了他。
冬日苦短，一天转眼就过去了。年关已经逼近，那些上学的孩子也放假了，从自己家的阳台向外看，小区的广 场那里到处都是欢笑的孩子。
要是有个孩子就好了，那样自己就不会太寂寞。白茹苦涩地想着，这时，她注意到小区大门外走进两个人，他 们问了路，径直向自己这幢楼走来，其中一人，白茹看了很眼熟。
不一会儿，白茹家的门铃就响了，白茹一边跑去一边说来了来了，谁呀。
站在门外的，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她的身边站着的男士虽然一身名牌，可短矮身材，方头圆脸，腆着肚了，其 貌不扬。
“白医生，我，我叫何孝慧，”那个女孩子一说，白茹立即想了起来，对，何孝慧，那个在汀棠公园被男友咬 去了嘴唇的女孩。幸好她的老板，那个棉纺厂老板很是豪爽，帮她出了一大笔医药费。想到了棉纺厂老板，白 茹也跟着认出了眼前这个男人，他不就是那个老板吗？白茹热情地招呼着他们进屋，“坐，坐，”她一边泡茶 ，一边悄悄地打量着两人的神态。
何孝慧正要坐下，那个老板先习惯性地用手拂了拂沙发，这才让何孝慧落了座。何孝慧坐下后，白了他一眼， 那个老板却嘿嘿地笑了。
真是世上的事很难预料啊，看得出，何孝慧和这个老板走到了一起。
“说呀，你说呀，”那个老板轻轻地拍了拍何孝慧的手，“大姐，您别忙，我们一会儿就走。”
“有什么事吗？”白茹问道。
“是这样的，白姐，我今天来，一是感谢您，我的唇部要不是您多次关照，也不可能愈合得这么好，还让我重 新认识了柯大伟，没想到他这么好，我爱上了他，他还是个钻石王老五呢。另一件事，就是我想起了一些事， 觉得可能对您有帮助，所以想告诉您，”何孝慧笑吟吟地说着，她推了一把柯大伟，柯大伟拿出几张购物卡， 起身往桌上一放，“不成敬意，不成敬意，”他憨憨地笑着。
白茹哪里肯收，可是何孝慧却拦住了她，“大姐，您别和我们拉拉扯扯的了，我听人说了刘医生的事，眼看就 要过年了，您肯定没有什么心思准备，这几张卡呢，也算是我们逼您置办些年货，新年到了，我和大伟还会来 看您。您为了证明刘医生是冤枉的，四处打听情况，这些事我在医院听那些护士们议论过，您还找过大伟，对 吧？我今天来，就是告诉您我想到的那些事儿，”何孝慧攥住了白茹的手，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白茹激动起来，难道何孝慧知道什么隐情？
“五年前，我在市里的那个技术学院读在职学历，直说了吧，就是想换个更好的工作单位，把大伟给炒了，我 学的是计算机管理，平时函授周末上课，当时班里有30多人，我们来自不同的单位，从事着不同的职业，于是 有人提议成立了一个QQ群，让班里的同学全部加进去，说将来大家有了什么事，可以相互帮忙。”何孝慧说道 。
白茹眨巴着眼睛，她根本没听明白何孝慧是什么意思。
“我们班里的同学呢，有赵三宝，还有鲁大伟，QQ群的管理员叫风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何孝慧问道。
风铃，风铃，这个名字很耳熟。可是白茹就是没有想起来。
“就是经济电台的当红主持人，她自己割下了自己的嘴唇，后来在医院死了的那个，”何孝慧一提醒，白茹立 即想起了来，对，就是她。
“那个群成立了之后，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加入了，只有我因为在私营企业工作，不像他们基本都是白领，我就 没有加入，说实话，那时候我穷得连台个人电脑都没有，和他们在一起，我经常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后来， 我听班里有人说风铃不知道在哪里请了个算命的人，也加进了群，那人算命奇准，说一个准一个，群里人被他 算了个遍，我听说那些女孩子甚至偷偷地跑去跟他见了面。再后来，很多同学都怪风铃，说她无缘无故地干什 么把他们从群里踢了出去，鲁大海就是其中之一，我记得我还劝过他，说你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人家不带你 玩呢。再后来，我们毕业了，就各自散了。我伤好了之后，情绪也慢慢地平静了，定下心来想了想，这几个月 出事的人，基本都是我们班里的同学，我觉得很奇怪，您要想查，可以通过这个途径继续查下去，技术学院里 的学生，不管是成教还是普教，都有花名册，您一查，应该能查到知情人，”何孝慧说着，站起身来。
白茹送别了柯大伟和何孝慧之后，越想越高兴，如果她真的能查到之间的联系，那丈夫至少可以洗脱大部分罪 名，一个人在被人控制下犯下的罪孽，总好过主动犯罪，这是常识。白茹懂。
明天，明天就去技术学院查，白茹自言自语地说道。她万万没有想到是的自己家那盆翠竹，把刚才何孝慧和她 说的一切全部泄露了出去。
这一晚，白茹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天色刚犯青色，白茹就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她打开门，看到对门也开 了，一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正看着她，白茹向他善意地笑了笑，“早啊。”
“是啊，你也早，出门吧？”那个小伙子挠着头道，“大姐，家里有电话吗？借个电话给我用用，也不知怎么 了，电话线路忽然不通了。”
“好的，你来打吧，”白茹看着他，他白白净净的，眼神很无邪，还是双眼皮，一说话，眼睛扑闪扑闪的。
“谢谢大姐，”那人甜甜地说道。
白茹把他让了进来，他却随手关了门，白茹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根本没睡好。
那人打过电话，微笑着向白茹道了谢，“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你家的电话也不通，可能是电信公司的问题，大 姐，您去试试，”他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