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菊眉头一挑,眸中光彩霎时黯然,凝神道:“奴婢记起一件事情,却是有几分蹊跷。”
听春菊这么一说,大家一愣,立刻把目光投到春菊身上。
春菊面色凝重,她思索片刻说道:“牛哥儿,你是否记得,有一回邻村几个无赖偷喝了酒坊里的酒,竟然上吐下泻,闹腾了好几天才慢慢养好了身体。”
憨牛儿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
“对,对!是有那么一回,那是五里地之外的陈村几个不成气候的小子,听说咱们酒坊的酒酿的好,自己没钱买,就起了坏心,从酒窖里偷拿了一坛,忍不住馋在野地里就喝了起来。后来被我带着几个人撵上,把他们好一顿教训,若不是三姑娘说情,我非打死这几个不成器的小子不可。”憨牛儿忿忿说着。
他皱眉想了想,又道:“后来,好像是听说这几个小子回家之后又吐又泻,大病一场,莫不是在雪地里喝冷酒,受了凉吧。咱们喝着都没事啊。”
春菊缓缓摇了摇头,道:“牛哥儿,你说错了一件事情。”
憨牛儿有些摸不清头脑,大家见她说得郑重,也有些疑惑起来。
春菊极轻地叹了口气,道:“那次酿的酒只有那几个小子喝过,咱们谁都没喝,镇子上的人更不可能喝过,因为那次的酒是专门酿给常买办的。”
屋子顿时静了下来,静得可以听清每个人的呼吸,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让人感到压抑。
春菊垂了眼睑,道:“开始咱们听说这件事情都不以为意,就跟牛哥儿想的一样,认为是雪地里喝了冷酒,喝坏了身子,再又受了一场惊吓,自然不会想到酒的问题上来。现在仔细一想,怕是有些蹊跷。”
江玉堂听春菊说的这个情况,剑眉微蹙,道:“这也不能证明就是酒的问题,咱们就别胡乱猜测了。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先散了吧,明日我去衙门拜访知县大人再做定夺吧。”
大家一听,知道着急也没有办法,只能如此,便起身离开。
江玉堂唤住春菊,道:“春菊姑娘,你找些你家小姐换洗用的衣服还有被褥给我,我明日带给魅颜妹妹。”
春菊回道:“是。”
两人便一起往卧室走去。
来到卧室,见左右无人,江玉堂趁机问道:“春菊姑娘,你现在可以说了。”
江玉堂见刚才春菊面色犹豫,显然有些话不方便当着众人的面说,就用了这个借口把众人支开。
春菊道:“小姐酿的酒,断然不会有问题,这点想必江公子也是清楚的,只是人心隔肚皮,倘若酿好的酒里被人下了什么药,岂不就坏了!”
江玉堂连连点头,叹道:“江某担心地也是这一点啊。时间过了这么久,若是辩解起来,怕是说不太清楚了。”
春菊不禁焦躁,带着哭腔说道:“江公子,你快想个法子,救救小姐,她身子娇贵,哪能在那种腌臜地方呆着啊?”
江玉堂沉声道:“你别急,此事既然露出线索就不怕了,你再好好想想,谁最有可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陷害魅颜妹妹?”
春菊蹙起眉头想了半天,忽然想起了什么,道:“难道是那个人——”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人急急推开房门,打断了春菊的话,来人是杨嫂,她满脸欣喜,进门嚷道:“江公子,三,三姑娘回来了!”
江玉堂与春菊对视一眼,各自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惊喜的表情,春菊反应快一点,立刻叫了一声,叫道:“小姐,小姐回来了?!”
她紧紧抓着杨嫂的手,杨嫂连连点头,春菊满心欢喜跑下楼去。
江玉堂微微一笑,慢慢跟在她身后,也下楼来了。
在监狱里,牢头连声呵斥,才让庄魅颜如梦初醒,慢慢站起身子,向门口走去。
走在点着火把的监舍通道,她满心疑惑,便向走在前边引路的年长牢头问道:“大叔,请问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可是知县大人要提审我?”
牢头哼了一声,道:“跟着走你就知道了,哪那么多废话?”
庄魅颜知道就算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就抿紧嘴唇,默默跟在牢头身后。过道里的火把静静燃烧着,发出“哔啵”的声响,散发着呛人的烟熏味道。左右两边是暗黑的牢舍,里面一双双眼睛盯着自己,好似环伺在阴暗处等待伏击的猛兽,隐隐有种不怀好意的阴谋感。
这条不过两百米的甬道格外漫长,庄魅颜觉得自己走了许久。两扇紧闭的监牢大门缓缓打开,枢纽发出难听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惊心。
“走吧。”牢头打开大门,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庄魅颜望着外面夜深如墨的天空,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迟疑着没敢挪动脚步。
牢头却不管她,转身走进监牢,将大门缓缓闭拢。
夜间清凉的风轻柔地拂在庄魅颜脸庞上,她嗅了嗅空气中熟悉的青草味道,终于如梦初醒。
人世间,唯有失去,才能体会到生命中曾以为平常的珍贵。
天边飘着几片薄薄的云彩,偶尔遮住月亮,很快被夜风吹开。薄凉如水的光晕静静地照着眼前的空地上,庄魅颜看到远处似乎有个人影,走得近了,她情不自禁擦了擦眼睛,最后确定自己不是看花眼了,才惊喜地大叫一声。
“小白!”
站在月光下的那名男子,白净英俊的脸上仍旧挂着惯有的天真笑容,傻得有些可爱,嘴角上扬弯成美丽的弧度,一双明眸盛满盈盈月光,无辜地眨呀眨。
他揉了揉鼻子,轻轻吸了口气,道:“娘子!”
庄魅颜第一次觉得小白笑嘻嘻的样子真可爱,忍不住也嘻嘻笑了起来。她失态地跑到小白身前,堪堪站定脚跟,满心欢喜犹如炸开了一般,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两只手交叠在胸前,绞来绞去,掌心渗满了汗水,黏糊得厉害。
“小白。”她开口轻轻叫了一声。
小白搔了搔头皮,答应着:“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