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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阿桐

盛平公主在应王府待了两天就走了,说是要去游览山水,一群宫人们跟她一起扮作大户人家的小姐和下人,浩浩荡荡的走了。盛平公主生性活泼,但是面对皇亲国戚不得不表现端庄,不能失一点公主风范,出了应王府,她就露了本性。

“公主,您想去哪里?”侍女牡丹问她。

“我要去紫气山。”盛平公主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说。

“是。”牡丹吩咐了下去。

紫气山是一座不高的山,那里有很多寺庙和商贩,当地的人们常来求签上香,很热闹。公主到了那里也和旁人一样先上香,然后就开始玩,宫人们一路“小姐小姐”地跟在后面,公主嫌烦了,就让他们在原地等着,自己玩完就回来。他们哪里敢不跟着,还悄悄跟在后面,公主挤进了人群里,他们再进去找时已经不见了人,吓得连忙开始四处找人。此时,公主早已站在了远处树林里,偷笑着看他们一团乱,然后转身就跑了。

小商贩们卖的东西应有尽有,是她在宫里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她买了一些尝尝觉得味道不错,公主哪里来过人间,于是她大手大脚的买了一堆吃的玩的,抱在手里,根本吃不完。她又花钱买了一串糖葫芦,却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直盯着她的那个男人露出了不善的微笑,公主咬了一口糖葫芦,想要坐着休息一下。

“小姐可真大方。”一个声音忽然出现,吓了她一大跳。“小姐你是第一次来吧?”

“是啊。”她看了看那个男人,没有多想。

“看小姐你是第一次来,我告诉你哦,山上有一座寺庙,很灵验的,来的人都去那求佛保佑。你要不要去试试?”

“真的吗?”公主一听来了兴趣。“你会走吗?”

“当然了。”

“那你带我去吧!”公主要求道,那男人看她拿东西困难,便帮她拿了,公主开心的很在他后面。

路越走越偏,渐渐来到了一个四面空空只有草地的地方,除了他身边再没有其他人,公主有些不安了。

“诶,我不去了,你送我回去吧。”公主小心翼翼的说。

那男人转身看了看她,神色古怪,她下意识往后退,那男人一把抓住她,在她喊叫之前一把从衣服里掏出布巾塞住她的嘴,然后把她按倒,用绳子把她手脚绑在一起,公主挣扎不得。

他凶相毕露,“今天手气不错,怪就怪在你身边没跟着下人。”

公主吓得不敢发出一点点声音。

那男人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说:“长得真漂亮,价格肯定不低,卖进青楼老鸨子肯定喜欢,说不定还能被大家伙儿捧成个花魁,那老子可就赚大了!”

公主吓得眼泪簌簌而下,男人毫不怜香惜玉,一把扛起她就走,还一边轻松的哼着小曲。公主默默流泪,懊悔自己的任性,现在她该怎么办?她看了看面前的空旷草地,心慢慢沉入谷底。

忽然她眼前一亮,她看到了一个人,她连忙对着那个人发出求救,把那个人当做了救命稻草,她的呜咽声惹怒了那个男人。

“安静点!”那男人骂了一句。

然后继续走着路,没有想过回头看一眼,忽然他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脚,他趴在了地上,公主也摔了下去,还好草地比较软,没有摔出大碍。那男人站了起来,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姑娘,他咒骂道:“死丫头敢踹我!老子不给你好看!”

说着就扑了上去,那女孩轻松避开他,他扑了个空,女孩趁机转过身对着他就是几脚,然后一脚踏在他头上。

“饶命……”那男人求饶。

她拿开了脚,不再理会他,转身就去解公主身上的绳子,公主脸色一变,她看到那男人出现在了这个女孩身后,那女孩面不改色地顺手抓起一根树枝往后一伸,那男人的脸瞬间皱在了一起,然后捂住两腿之间,腰都没法伸直了,他摔在地上痛得直打滚。

公主被救下了,她一把抓住这女孩的手说:“谢谢你救我,不过……他这是怎么了?”

她现在才发现这个女孩的不同,她没有绾发髻,头发简单拢在了后面,头发也没有她的长,个子却比她高出了最少大半个头。长的很白,面容姣好,看起来冷淡而温柔,表情却一直是冷淡的。

女孩看了那男人一眼,说:“应该可以当太监了。”

公主瞬间满脸通红。

女孩站了起来,公主连忙也跟着她站了起来,女孩淡淡的说:“走吧,我带你出去。”

女孩似乎不愿意说话,公主哪里耐得住当哑巴,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孩看了看她,说:“阿桐。”

“阿桐,怎么你也一个人?”

阿桐看了看她,“难道还要一群人来救你吗?”

公主被堵了一下,换了话题:“你家在哪?”

阿桐没有说话。

“嗯?在哪啊?”

“我没家。”

公主不假思索的说:“那你住我家去吧!”不难想象,她接受到了阿桐的一个白眼。

“没有你跟着我,万一我又被人绑架怎么办?”公主就是不允许她走。

“大小姐,你没有家丁护卫吗?”阿桐反问道。

公主被她反问一下也理直气壮了起来,公主两手一插腰:“本公主就要你!”

刚说完她就自知说漏了嘴,惊吓的不敢出声,阿桐反而没在意,跟没听到一样。公主跟阿桐来到了寺庙前,碰到了牡丹,牡丹一看到她就兴奋地冲了上来。

“公主,你跑哪里去了?可吓死我们了!”然后她看向一个侍卫,说:“让他们别找了,公主回来了。”

那侍卫听完就跑开了。

“这位是?”牡丹看向阿桐。

“她帮本宫赶走了坏人。”公主恢复了一副沉稳的样子。

“公主?”阿桐重复了一句。

“对,最受皇上宠爱的盛平公主。”牡丹自豪的说。

阿桐看了看她,然后低头:“见过公主,多有不敬,请多见谅。”

公主一把拉住她,“免了,你对我就别行什么礼了。”

公主把阿桐带回了自己所在的客栈,阿桐还是淡淡的,晚上公主要求阿桐和自己一屋,阿桐默认了。阿桐躺在公主身边,静静地看着帐顶。

“阿桐,你说你没有家,那你住哪里啊?”

“四海为家。”阿桐头都没转。

“你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吧?”公主声音软了下来,“这样吧,你跟我回宫,我保证你会锦衣玉食的。”

“谢谢,我只想找到我的家。”阿桐的声音幽幽的。

“你知道你家在哪里吗?我让人送你回去。”公主真心想帮助她。

“知道又怎样,反正也找不到。”阿桐把手放在了头下,声音轻轻的。

公主笑了,“傻子,我大宋国土就算再大,也不会有找不到的地方。”

阿桐看向她,说:“你快睡吧,今天肯定也玩累了,早点睡。”

公主嗯了一声,她的确困了,然后就闭上了眼睛,还不忘模糊不清的跟她说了一句:“放心,我会把你送回家的……”

阿桐侧着头看她,目光温和,已经很久没人对她这么好,还把她的事放在心上了,生活在冰冷中真的会让一个人的心变得冰冷。她除了知道这是宋朝之外什么都不知道,宋朝那么长久,宋太祖时期是宋朝,宋真宗时期也是宋朝……

她眼前又浮现出了那人慌张而恐惧的脸,以及那烤炙内脏的灼热,几乎是出于同情的刹那悔恨能持续多久?深深刺进她心里的那把利刃伤口是永远无法愈合的,这把利刃叫做她不是龙瑾颜。

她看着眼前的黑暗,觉得自己慢慢被黑暗吞噬,来到宋朝两次,第一缕阳光是解救她于水火,并给了她一切温暖的应桐;第二缕阳光是这个公主,毫无交集却会把她的事放在心上。只是她不希望重蹈覆辙又被人抛弃,就算她不会和公主走到那一步,但是这种皇室人,一般都是关系复杂而勾心斗角,她现在只想过得安宁一点。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一艘花船上,屋里装潢得一片花花绿绿。

“你可算是醒了,我为了救你啊,花了不少钱呢。”老鸨子用尖利的声音对她说,吵的她头疼,“你快回去,让你家人把钱给我吧。”

“我没有家人。”宋印桐声音沙哑。

老鸨子脸沉了下来,上下瞥了她一眼,声音瞬间冷了下来:“长得挺好,这样吧,在我这干还钱吧,就在你得的钱里扣。”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宋印桐为了活下去必须屈服。三天后,她就被打扮了一番带出来,脸被画得妖娆魅惑,一个中年男人一看到她就露出了猥琐的笑容,把她叫了过去。

“黄老爷,我们绒花姑娘是新来的,大病初愈还不能接待您呢。”老鸨子谄媚地说。

黄老爷沉下了脸,喝道:“病秧子带来干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老鸨子一看情况不对,连忙打圆场,给他倒了一杯酒,说:“什么病秧子中看不中用的啊?照样行的,请您温柔点就行了,人家还是个清官呢。”说着她还撞了他一下,黄老爷哈哈笑了起来。

“好好招待人家黄老爷。”老鸨子笑得一脸虚伪对她说。

宋印桐看着一脸横肉的黄老爷,他穿金戴银的,俨然一副财主的样子。她被他拉得坐到他身边,把一杯酒凑到了她的嘴边,她迫于无奈只好喝下,她心里一阵反胃,这一幕可悲极了。黄老爷搂着她陪他喝酒吃饭,宋印桐被迫吃下他送到嘴边的菜,黄老爷看着她这么文静,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宋印桐忍住心里呕吐的冲动,对他强颜欢笑。黄老爷的手不老实了,她一把抓住他的手,黄老爷哈哈笑了,这时候,远处一张桌子上的人笑了起来大家都看了过去,那桌人在赌博,她看到那个搂着花魁的人侧脸有些像应桐,不过这个想法被她扼杀在了脑海里,应桐她是个贵公子,受的都是良好的教育,怎么来这种烟花之地,真是糟蹋了这张像她脸。

宋印桐转回了脸,她看了看桌上的菜,心生一计。她捡起笑脸,给黄老爷倒酒添菜,哄得他开心的不得了。

“来来来,黄老爷,吃个螃蟹。”她给他夹了一只螃蟹,亲自剥开一口一口喂他吃,然后又给他夹了几块泥鳅,看着他笑着咽下去,她的目光渐渐淡了下来。

吃了一会儿,黄老爷忽然捂住了肚子。

“您怎么了?”宋印桐问道。

“可能吃多了,我去方便一下。”黄老爷离开了。

宋印桐看着他的背影,笑得阴冷,螃蟹配泥鳅,吃死你都行。黄老爷拉了一晚上的肚子,但是****熏心的他还是死撑着和她进了房间。进了房间后他腿都软了,上吐下泻,宋印桐衣不解带地服侍了他一晚上,心里愧疚极了。趁他终于睡着后,宋印桐伸手去摸索他全身,从他衣服里翻出了五十两银子,她迟疑了一下从中拿走了二十两,其余都放回了他衣服里。这是她第一次偷东西,在床边坐了半天还无法平静下来,为了离开这里,她不得不这样做,但是她的内心纠结得她无可奈何。

以前在应桐身边的时候,她对银子根本没有定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她怎会想到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连欠老鸨子的这二十两银子都没法还,这二十两中老鸨子肯定捞了她一大笔。二十两,他在应桐身边时完全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现在却成了天文数目。她看着窗外的天空,忽视外面的吵闹,想不到啊,她宋印桐居然沦落到了这副田地,同一片夜空下,应桐会在干什么?她永远也不会想到,应桐此刻正在外面和人赌博……

第二天,黄老爷给了老鸨子一笔钱,宋印桐也给了她一笔钱,刚好凑齐了二十两。

“你从哪里搞来的?”老鸨子一下子对她尊重了起来,“你一个清官居然这么……”

宋印桐打断了她的话:“我能走了吗?姆姆。”

“行!可以走了!”老鸨子拿了钱就放人,倒也说到做到。

宋印桐全身只剩下了几两银子,孤独而迷茫的开始了流浪,流浪,听起来很浪漫有情调,实际上悲惨极了。几两银子在客栈住不了几天,只计算吃的话也度不了多少天。最后她沦落到了在一家小餐馆打杂,还好老板是个心软的妇人,得知她的遭遇后给她包吃包住。宋印桐是一个挺擅长做饭的人,所以她累是累了点,往床上一倒就睡得像死人一样沉,不过没有受到什么排挤冷落。她出卖自己的体力早起晚睡地干活,掌勺或者跑堂她都干,老板很看好她。生活的困苦让她越来越沉默寡言,绝境会彻底毁掉一个人,也会让一个人麻木不仁,像她这样。她的生活变化太大了,大的她无法适应,若非凭着那股求生本能和不服输,她可能早就自尽了。

从老板那里她得知这还是宋朝,其余的政事小市民也不懂什么,毕竟那个年代可没有现代这么先进的传媒技术,当权者也不会公布什么政事,所以她问不出个所以然。至于拳脚功夫,看似帅气,实际上完全是因为她一个孤女受多了男人的调戏,躲都躲不开,逼不得已硬碰硬而已。这个地方女人多半是老人或者农妇,她这种年轻貌美的是稀有物,所以她就算是和老板一起上街买食材,有时候都会被卖菜的男人抓着手调戏,一来二去。

直到有一天,村里的一个老光棍半夜翻墙进她屋里想实施非礼,幸好那时她还没睡熟,感觉到床上有人,把眼睛一睁便透过月亮看到了一丝不挂的正打算把手伸向自己的老光棍。一看她醒来了,老光棍一把按住她,她开始反抗,由于以前学过擒拿,被逼火了自然而然就用起了招数,大半夜老板一家人都被惊醒了,连忙上来拉开他们,老光棍鼻青脸肿的跑了,她哭了一晚上。她甚至想自尽,但是看着镜子里自己原本的脸,她绝望极了,如果这次自尽,那就真的死了,不会再活过来了。

人都怕死,她也一样,她还是没有自尽。第二天,她结了工钱就走了。

爱着龙瑾颜的应桐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受了多少委屈,她是世界上最失败的替代品,拥有原主的皮囊都留不住那人的心,宋印桐凄凉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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