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生谁没遇到过艰难险阻?有的人为此满腹牢骚、怨天尤人;有的人临阵脱逃;有的人坐以待毙;当然,也有人能在这时候冷静思考,分析时局,巧妙地将此处理得游刃有余。
合川大学城这边很多人都曾经听说过那些大学里的跳楼自杀的案件,但是却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竟也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身边。这件事情不仅震惊了整个大学城,甚至也引发了全国的关注和讨论。当然,与这件事情息息相关的文易自然也被牵扯了进来,并且再次处在了风口浪尖的位置,许多人都以为文易过于毒辣,认为文易心胸狭窄。或许文易一句话就可以避免这个悲剧的发生。
学校的领导对于这件事情也是非常的恼火,学校万万没有想到刚刚才撤销了文易的处分并给予表扬,但是文易却始终不让学校喘一口气,接着又闹出这一摊子惊天动地的大事来。作为学校的领导,对于这样有才华的学生还是想力保他的,但毕竟社会舆论的压力如此之大,况且张哲瀚的亲人朋友每天都把校长办公室围得水泄不通,个个都要拼命的样子。为了维护学校的正常上课秩序,学院的领导唯有下令将学院完全封闭一周,在此期间任何除了学生和教职员工之外的人不得入内,学生和教职员工外出也必须持有学院特批的通行证才可以。确实,文易这次不仅让张哲瀚的家里倾家荡产,也让张哲瀚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群情激奋在所难免。
然而,不管外界闹得有多么厉害;不管有多少人谴责文易;不管自己心里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文易始终泰然自若,坦然面对。
学院的领导,电视台的记者,哲瀚的家人都纷纷质问文易,文易从来不会逃避,他只是安静地接受着大家的批评甚至是张哲瀚家人的拳打脚踢,另外他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喜欢去反驳对方,这次他只是默默地、诚恳地认错。
起初大家依旧非常愤慨,但是看见文易自始至终都逆来顺受,言辞行为真诚,很多人也爆出了张哲瀚曾经屡教不改,要置文易于死地的确凿证据,所以外界批判的呼声也慢慢地伴随着时间淡去。不过究竟是谁爆料的这些张哲瀚曾经多次阴谋算计文易的确凿证据,就连文易本人也是毫不知情。文易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这个人是和自己非常熟悉的人。
文易眼见此事慢慢地平息,却不管文婷三番四次、苦口婆心的劝阻,决定亲自去张哲瀚家里拜访他的父母。
周五,这天阴雨绵绵,乌云密布,文易独自一人怀揣着复杂的心情来到了张哲瀚父母暂时租来的住址。(张哲瀚家里原本那套三室一厅已经被银行强制性征收。)
“啪,啪,啪。”文易爬上六楼,轻轻地敲门。
过了一阵,房间里传来一声无力的声音:“谁……谁?”文易狠狠地哽咽这喉结痰,立正。
张哲瀚的母亲刚刚轻轻地拉开房门,只见她的双鬓尽是白发,眉宇间的皱纹连成了一片,眼神呆滞,脸圈消瘦。和文易之前在寝室见到的样子是天壤之别。
她站着一动不动,却又像是摇摇欲坠。
“你……你给我滚出去,你还有脸来……滚!你……还我哲瀚!”张哲瀚母亲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一下子软瘫在了地上,像一个疯婆子似的连抓带扯地朝文易的小腿挥去。她恨不得有力气打死眼前这个年轻人。
紧接着,狭窄的房间里又冲出了张哲瀚的父亲。只见他手里紧紧地拽着一把锋利的菜刀,硬冲冲地抵到文易面前,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死死地掐住了文易的脖子。“你个兔崽子,老子杀了你,你要给我孩子偿命!”、
文易呆呆地立着,挺直腰身,面容安详地闭上双眼,像是已经准备好了仍由张哲瀚的家人处理。
这一阵嘈杂惹来了闲不住的邻居,大家听见吵架内容后谁也不敢贸贸然地出来观看或者是劝架,所有人都打开门露出一个小缝鬼鬼祟祟地朝这边看。
“啊!使不得!你别闹了……孩子没了,你也准备杀人被枪毙吗?”刚才瘫在地上的这个女人突然猛地起身,双手按在这哲瀚父亲的肩上,并用身体贴在那男人身上。
“滚!快滚!你不想活了?”那个女人的脸上冒着青筋,恶狠狠地跺着双脚,扯破喉咙朝文易嘶喊。
此时此刻,文易心里也是百感交集,五味杂陈。文易站在原地静默了一阵,心想这一阵张哲瀚的父母已经是急红了双眼,恐怕没有办法再和他们心平气和地谈下去。实属无奈,文易深深地向这位夫妇九十度鞠躬,情真意切地说了一句:“节哀顺变,请你们务必保重。”
文易缓缓地提起落在地上的雨伞,缓缓地小楼,缓缓地消失在狭窄阴暗的楼道,缓缓地原路返回。
阴雨绵绵,乌云密布,没有丝毫地的好转。
文易晚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一闭上眼尽是张哲瀚惨不忍睹的死状和他家人挂在脸上痛不欲生的失子之痛。他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于是翻下床,打开电脑,又想去翻一翻余韵以前发给自己的那封邮件。在接二连三的酸甜苦辣之下,支撑着文易唯一的精神信念就是余韵和自己的约定,就是余韵那份鼓舞人心的邮件。
文易面前的电脑刚刚打开,他正准备去找余韵曾经发给自己的那封邮件知识,清脆悦耳的邮件提示音再次响起。文易迫不及待地打开,此刻他有一种莫名的预感,他断定这封新邮件一定是余韵发来给自己的,因为余韵和自己有一种默契,每当自己万念俱灰的时候,余韵总会适时的出现。
果不其然:
“一个成功的男人,除了应该具备坚忍不拔和真才实学之外,还有注意四个字,以德服人!我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我总感觉我的文易已经改变了许多,已经很像一个真正成熟的男人了,但是就在离终点还差几步的时候千万不要泄气,千万不要得意忘形,而要时刻保持警醒,以德服人。我爱你,哪怕我永远不在你身边,我依旧会用我纯洁的灵魂!”
文易再次反复阅读余韵第二次发来的这封简短的邮件,心中窃喜之余总隐约地感觉奇怪。文易唯有在这个静得发慌的夜里反复地阅读,想找到这段文字中是否有什么隐藏的含义或者说从字里行间里兴许自己能分析出什么关于余韵情感轨迹的蛛丝马迹。
不过,他越读越糊涂,直至彻彻底底地糊涂。
为什么每次余韵都能一语中的地道出自己现在的困境?就好像余韵一直就在自己身边一般。难道真是心有灵犀?每次都是心有灵犀?这样解释未免太过牵强。文易向来是一个唯物主义者。还有,余韵最后强调的一句:“我爱你,哪怕我永远不在你身边,我依旧会用我纯洁的灵魂!”这一句实在让自己胡思乱想,难道……文易想着就不寒而栗。
文易极力地安慰自己,一定是自己想多了。他试图把自己思维的注意力转移到张哲瀚跳楼以及自己杂志社的发展上,他牢牢地记住了余韵提醒的那四个字,以德服人!
想着想着,轻飘飘地……
终于到了自己和余韵约定的那一天,自己和余韵终于再次相逢在海南岛的天涯海角。自己和余韵都光着脚丫踩在暖暖的沙滩上,碧蓝的海水拍打着“天涯”、“海角”这两块巨石,溅起洁白透亮的浪花,浪花卷成一注直冲云霄,把蓝天白云冲得支离破碎。突然,文易却发现原本刚才还在自己身边的余韵坐在云端之上,她在对自己笑,甜美且安详,淡淡地消失不见。唯有一句“我爱你,用我纯洁的灵魂”响彻云霄,萦绕耳畔。
文易踮起脚尖,伸直双手却依旧够不到远在天边的余韵。
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啊!”文易猛地翻起身来,满头大汗,神情惶恐,双手扯着自己头发……缓过神来却发现这竟然只是一个梦,一个感觉真真切切的梦。
第二天,天气依旧不见得好转,依旧乌云密布,所幸的是没有下雨了。文易给文婷以及杂志社的编辑通知了一声自己今天有私事急需处理,故不去杂志社。虽说大家都很想知道文易是因为什么缘故不来杂志社,但是终究没有人敢多问一句。
文易怀揣着复杂的心情再次来到了张哲瀚父母暂时居住的住址。
“啪,啪,啪。”文易轻轻地敲门。
估计是张哲瀚的母亲正在做饭,厨房里门只有几步的距离。张母开门之后,一脸惊愕,她完全没有想到,文易居然还敢来。愣住了几秒之后,张母终于镇定下来。朝着文易迈了小半步,用身体挡住门缝,用乞求的语气悄悄对文易说:“你走吧,我求你了。你别再来给我家里添乱了……还不够吗?”
“谁啊?谁?”此时房间里传出张父沙哑的声音以及鞋子拖在地上的声音。”
“哦,没,没……收水费的。”张母立即向文易焦急地使着眼神,使劲儿地推着文易。
文易站着,一脸坦然,无动于衷。
“臭小子,又是你,我今天非要宰了你给我儿子报仇!”说着,张父急忙朝房内踱步而去。
“扑腾”一声,张母狠狠地跪在了地上,抱住文易的腿轻轻地摇晃。张母本想一次举动让文易知难而退,不料,文易也“扑腾”一声狠狠地跪在了地上,面对着张母。此时张母焦急万分,却也唯有声嘶力竭地呐喊宣泄。
张父一冲出来便一把揪住文易的脖子,把菜刀的刀口贴在文易脖子上。“混蛋,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你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大不了我就和你这个小畜生同归于尽!”
文易没有动,没有出声,闭紧双眼。
此时的张母已经绝望了,她知道自己无力再次阻止张父,她跪着,面容呆滞。生活对于她来说或许已经没有任何希望和意义了。
“你……你……难道真的不怕死?我要了你的命!要你父母也尝试一下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张父继续用力,五根手指死死地抓在文易的脖子上。
“对不……起,您就是杀了我,我……我不……怨您。”文易的脸已经因为缺氧而红肿,表情痛苦,说话都要费尽全力。
张父眼见面前这孩子难受的表情,也联想到了如果自己真的将他杀了,他的父母又会是怎样的伤痛。张父手掌的力度缓缓减轻,那把菜刀也缓缓地挪走,冒出的青筋也变得越来越不明显。
眼见张哲瀚的父母态度和之前相比已经有所改观,文易连忙用力扶起还跪在地上的张母,将其扶进这间狭窄、简陋的房间,顺手带过房门。
这天文易和哲瀚的父母好好生生地长谈了一次,他说了很多。他把自己曾经和哲瀚的恩恩怨怨全都一五一十地交待出来,从他真诚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添油加醋。另外文易也对此次的不幸深感抱歉,谈话中有好几次文易都不经意地哭了。哲瀚的父母静静地听,当他们听完了文易这番肺腑之言后哲瀚的父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语重心长地向文易倾诉出了他们的失子之痛。
看得出来哲瀚的父母也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尽管他们承受着巨大的悲痛,但是他们依旧通情达理。他们也认为张哲瀚之前对文易做出的种种卑鄙的行为是极为可耻的,尽管张哲瀚是自己的亲生孩子。
在双方推心置腹地交谈之后,他们竟然开始理解了文易的迫于无奈。
最后文易也向哲瀚的父母承诺,说自己会给他们买一所比以前更大、更好的房子,并且会每月按时给他们一笔抚恤金。文易知道这些在丧子之痛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但是起码他自己的内心会好受一些。文易最终也以这个理由说服了哲瀚的父母。文易决定做张哲瀚父母的干儿子,说以后会经常来看望他们,他希望极力地弥补这两个本分老实的中年人承受的巨大伤痛。
最后,张哲瀚的父母将文易依依不舍地送出门,文易在回家的路上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步伐像是轻盈许多,如释重负。
经历了这件事情,他算是真切地明白了余韵着重的那四个字,以德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