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课上,英语老师又打开了话匣子。她是学校女老师中的超级大美人,一副标准的模特身材坯子,因减肥减得洁白而修长的颈部青筋暴裸,酷似香港影星张柏芝。她极爱美,衣服几乎一天换一身,不重样。她全部的工资光用来买衣服都远远不够,幸亏找了一个能挣钱供她纵情消费的大款。她的嘴尖酸刻薄,有一次用英语提问学生,学生没回答上来。她竟然说:“哼,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会,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她又是个喜欢跟学生唠叨家常的人,不分男生女生,不管学生想不想听,爱不爱听。如果让君子回答问题,她会由君子的表现联想到中国男人不够绅士,说些诸如中国人不讲道德,推门时根本不想后面是否有人;男人很少主动帮女士开车门等细节问题。然后开始数落她自己的男人,“我家那位整个一大男子主义型的。我们俩下楼,拎垃圾的活从来只属于我。他在前面大摇大摆地走,我在后面拎着垃圾颠颠小跑跟着。我让他拎,他说那多丢人啊。还有坐车,都是我自己开车门。”最后问一句:“咱们班有没有绅士啊?我好象没发现。”
“木槿”。有人喊。
“嗯,木槿还行。”
“丁茄。”又有人推荐。
“丁茄也不错。”
英语老师似乎不愿再接受“绅士”的提名,话题一转,开始讲她初中努力学习的奋斗历程,向同学们介绍学习经验。
“那时候,老师挺喜欢我的,有什么事儿都交给我去办。老师经常表扬我办事能力挺强的,可又都觉得有些遗憾,因为我学习成绩不好。我自己心里也挺难受的,暗下决心,一定要努力学习,为自己挣口气。那时也没什么辅导书,我就跟高年级的学生借她们用过的习题本来抄。我订了一个大厚本,一张纸中间划一条线,抄两道题。经常一抄就是一个晚上,因为第二天得还人家呀。我利用所有时间做题。那个本就摆在我桌上,随时有时间随时做。当时我们家还不错,给我买了一块闹表。晚上我靠在床上做题,实在太困了就定好表,睡个15分钟左右,起来再接着写。有时候累得不行了,表铃响了也听不见,靠着床睡一晚上。学习这东西,不是立刻见效的事,得用慢火慢慢来炖。比如有的同学说我这一周或者我这一个月都挺努力的呀,为什么成绩没上来。学习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努力一下就好了。我初二整整学了一年也没觉得提高多少,初三的时候突然一下就觉得自己前进了一大步。学到一定的程度,自然就上去了。当时期末考试,我考了个全班第二,班里没人相信,都说我是抄的,让我特伤心。不过时间一长,大家就知道那是我的真实水平。”
英语老师歇口气,喝了口水,继续说:“中考我就考上了我们那儿的Numberone学校。上了高一以后,我就不熬夜了。那时候我住校,晚上看他们打手电学习我觉得特奇怪,我到点就睡。课间人家都学习,就我到处瞎溜达,人家都瞧不起我。不过那时候我已经有自己的一套学习方法了。上课我特别注意听讲,因为课堂很重要。下课我要是不起来走走,活动活动,就觉得脑子受不了。当时我们班上有一个女生不爱学习,成天玩儿,我们俩还成了好朋友。我们班同学都不理解我。第一次期中考试以后,他们就不再看不起我了,那次我考了……”
“第一。”苏铁插嘴。
“不是,是第三,前两名都是男生。然后我就一步步走过来了。我现在再回头来看,我觉得我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初二那一年的努力。所以我想说什么呢,学习一定要持久……”
季月觉得英语老师的话很有道理,那一个月里她也是这么艰辛地走过来的。人需要一个奋斗和改变自己的过程,没有这个过程就永远体验不了达到一种学习状态的快感。
中午休息时间。
班里闹哄哄的,一群人围着数学科代表抢考试卷子。发卷子的时刻是最紧张而又最富有刺激性的,犹如飞出去一把把利刃,直刺每个人内心最敏感的隐私,尤其是数学。
前一天刚考过的代数测验今天就发下来了,赉老师的判卷速度超一流。
季月利用身体的优势率先抢到自己的卷子,迫不及待地查看分数。她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卷面右上角那鲜红的45分,像一柄锋利的剑刺中她的心脏。怎么会是这样?她急忙返回身去查询银杏的分数。在她心目中,银杏就是一道标志,是一个她将要追赶的目标,她只想跟银杏比。银杏95分!她顿时蒙了。足足50分啊!如此大的差距简直就是自尊崩塌,无地自容。
懵懵懂懂中,季月听到白兰懊悔地嚷嚷:“我怎么又没及格?差十分就及格了。”
一种临近绝望的感觉像一只无影手掐住了季月的脖子。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好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呼喊:“我居然没有白兰高!我居然没有白兰高!我完了!这下我完了!”她跌坐在椅子上,这绝对不是发挥失误,她知道这是她目前的真实水平。
季月突然有一股极强烈的冲动,她想冲出这座“牢笼”,她觉得再呆在里面马上就会窒息而亡。
一张20分的试卷被递到石榴的书桌上。石榴看了眼递卷子的人,天啊,竟然是木槿!他会怎么想我?会看不起我吗?一定会的。石榴懊恼地想。她把卷子折了又折,压缩成一个小方块,也好似在折叠着自己的心,压在了书包的最底层。
放学。季月第一个冲出教室,奔回宿舍。她迅速从柜子里取出手机,拨通了她妈妈的电话:“喂,妈!呜呜呜……我考砸了……呜呜呜……我不管,我要转学!呜……这地方我待不下去了!呜……”
妈妈在电话另一头慌了,“月月呀,你别哭,妈妈想想办法啊!”
“呜……你少说废话,你能有什么办法?呜……45分!你知道吗?45分!呜……我就要走!”“好好好,你别急,妈妈帮你想办法。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呀,再努力一个月,咱们试试看,
好不好?要是到时候你还觉得吃力,咱们就走。你这样,妈妈更急。”妈妈的声音带了哭腔。
“好吧……,就一个月。呜……我可不想在这儿活受罪。”季月勉强答应再试一个月。
季月妈妈立刻给班主任筱老师打了电话,说了季月的情况和转学的准备。
筱老师表示同意,她说也许转换个环境对孩子更好一些。
季月妈托人在学校里找了一位退休老教师,让季月每天晚上去那里补习数学,为她提供一个安静和有效的环境。老师是特级数学教师,是辅导历届高考学生的权威。人看上去挺慈祥的,却带有一股令人敬畏的威严。
季月去老师家,先是穿了一件黑色风衣,感觉有点像黑社会的大姐大。她走到半路,想想不合适,怕老师不喜欢,便又撤回宿舍,换了一件蓝色外套。季月每天到老教师家去补习,老师给她讲各种题型,但更重要的是讲方法,告诉她不求多做题,但求领悟好。于是,季月做每道题都很用心。做完之后回头再看看,屡一遍思路。这种方法果然奏效,做过的题型不自觉地印在脑子里,以后遇到这类题,自然就有了思路。题做多了,竟能做到下笔如有神的感觉。
三个月后的数学测验,季月得了87分,跟银杏的差距只有几分。她捧着卷子,激动得又喊又跳。她想,别人不会了解她成功的不易。所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全世界一下子都变得灿烂起来。她暗自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冲动转学,大好的前程差之毫厘毁于轻率。未来还等着她去铸写辉煌呢,大好的青春机遇怎么可以轻言放弃呢。而且,她跟偶像目标——银杏的距离缩小了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