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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改革货币(1)

作为一名杰出的人文主义者,哥白尼对知识和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都很感兴趣,对经济领域的问题也很精通。他的经济管理知识来自书本的远不如来自亲身实践的多。管理瓦尔米亚神甫会巨大财产的经历,使他获得了不少知识。这位酷爱学习的人文主义者更像一位拥有地产的人或一位热忱的行政管理人,而不像一位学者,因为他只有很少空闲时间能读书和从事自己的研究工作。作为神甫会财产管理人,哥白尼必须操心如何让所有土地都得到耕种,并能得到最好的管理,以便获得最大的收益。瓦尔米亚生产的农产品远远超过瓦尔米亚的需要,哥白尼就把剩余的农产品卖到国外。普鲁士除各城市间相互贸易外,还有广泛的外部联系。不仅和波兰各经济中心保持经济往来,也和外国城市进行贸易。从事这些复杂的贸易和经济联系要求对货币问题有透彻的了解。哥白尼渊博的数学知识在这里找到了用武之地,因为贸易须借助各种不同货币进行,而这些货币的表面价值和实际价值千差万别。为了不上当受骗,必须了解各种货币制度和各种货币的价值,因为出售商品收入的货币往往是由不同造币厂制造的。

哥白尼积极参与的经济改革和整个共和国里有利于改革的气氛相联系。这个时期出现了许多改革方案,这些改革方案有各种改革方案都无法回避对经济而言十分重要的国库问题、财政问题和货币问题。哥白尼生活时期所通行的货币制度还是中世纪遗留下来的,已经不能适应经济变化的需要。不仅在共和国,在普鲁士也同样出现了货币危机。这种危机因敌对的邻国为谋取暴利不惜假造波兰货币而进一步加剧。通过制造伪币获得的收入,并不比冒险抢掠的获得小。

当时的货币是用金属铸造的,主要是在银中加入一些铜来制造,很少用金制造。即使发行了新货币,旧货币也照样流通,因为它的贵重金属含量保证了它的实际价值。虽然法律对货币中贵重金属和其他金属的含量作出了规定,但有人为了谋利,常常改变这种比例关系。波兰法律规定,要发行贵重金属含量不断减少的货币。这种货币被称为不足价货币或含量不足的货币,它们表面所刻印的价值高于其贵重金属的含量。

因国家缺少统一的货币制度,又进一步加剧了金融市场的混乱。波兰本土、立陶宛和王属普鲁士都有单独的货币制度,各有自己的兑换率。王属普鲁士的造币法所依据的是很老的十字骑士团标准,按照这一标准,哥白尼生活时期的基本重量单位是海乌姆诺的格利夫那,相当于192克,用它可造20个格罗什,即60个谢降格或者720个德纳尔。在这一地区除了国王卡齐米日·雅盖降奇克有造币权之外,托伦和格但斯克两城也有造币权。根据普鲁士归顺波兰的条约精神,埃尔布降格也有权自造货币,虽然它并没有得到什么专门的许可。这个强大和富有的城市自己造币,主要是出于声望考虑,同时也为了获利。它造的货币投放市场,使市场更加混乱。

骑士团统治的普鲁士也有自己特有的货币制度。骑士团国家的货币是克鲁莱维茨造币厂制造的,质量不断下降,它的使用使波兰的经济形势更复杂化。在波兰市场上,骑士团劣币同其他一些价值较高的货币一道流通。这给王属普鲁士的经济造成特别严重的影响,因为与王属普鲁士国家毗邻,彼此有着密切的经济往来。骑士团大首领还故意向波兰市场投放伪币,尤其是和波兰交战时期的1520年投放量特别大。

价值比较高的良币从市场上消失了,因为有一部分人把它作为储存资本的好方法大量囤积;而另一部分人则把它运到国外熔炼,然后再用它造出更大数量的劣币。

货币紊乱造成的困难甚至导致克拉科夫的王国造币厂在1511年临时关闭。为此,对货币紊乱后果感触最深的社会阶层——贵族和神职人员,要求进行货币制度改革。

在王属普鲁士,像托伦或格但斯克和这种大城市的市议会,不同程度地阻碍着改革,虽然它们并不反对改革思想的本身。它们主要是想保留造币的权利,因为拥有造币权不仅会提高城市的威望,也能带来很大的收益。于是,从16世纪初开始,改革货币制度问题便成了王属普鲁士各界代表大会和议会的重要议题。初期,哥白尼只是消极地倾听有关货币问题的讨论;不久便作为行政管理人直接接触到这个问题。在有了实践经验后,他便成了改革的主要代言人之一,积极发表改革主张。随着时间的推移,各界的要求改革呼声越来越高涨。1516年5月,应普鲁士各界代表埃尔布降格大会的请求,瓦尔米亚主教法比安·卢兹扬斯基派使节向骑士团大首领提出交涉,请他停止破坏金融市场。

正是在金融危机最严重的时候,哥白尼就任了瓦尔米亚神甫会财产管理人的职务。哥白尼经常就神甫会的财政困难和金融损失问题与周围人交换意见,并提出了摆脱货币困境的出路。为此主教和神甫会要求他把自己有关现行货币关系的意见写成书面材料。在普鲁士各界代表责成瓦尔米亚主教提出适当的改革方案后,这个问题便显得更加紧迫。哥白尼很快投入准备工作,1517年8月中旬,哥白尼在奥尔什丁用拉丁文写出了有关货币论文的纲要,题目叫《深思熟虑》。纲要里包含了后来的在长篇论著中加以发挥的主要思想。这篇纲要受到人们赞扬,于是在1519年普鲁士实行货币改革时,有关方面专门征求了哥白尼的意见。后来,哥白尼把这篇纲要稍加修改,并译成了德文,以便让更多的市民了解这一问题。哥白尼给这篇德文译本取的题目是《造币方法》。1519年底在托伦召开的代表大会原计划要讨论货币问题,但因波兰—骑士团战争的爆发和骑士团对瓦尔米亚的侵略,不得不把这件事向后推迟了两年。

签订和约以后,货币问题又重新提上了日程。波兰国王也看到了改革的必要性,于是就鼓励甚至指示普鲁士各界进行货币改革。1522年3月下旬,这个问题正式列入在格鲁琼兹举行的普鲁士代表大会的议事日程。齐格蒙特·斯塔雷国王的使臣、弗沃茨瓦韦克教区主教马切伊·杰维耶茨基提请大会讨论统一波兰货币问题,统一的波兰货币也会在王属普鲁士流通。瓦尔米亚神甫会有两名代表参加了这次代表大会,他们是蒂德曼·吉斯和尼古拉·哥白尼。他们对十字骑士团非法占领瓦尔米亚的一些城镇和城堡正式提出指控。大会还请哥白尼宣读他三年前撰写的题为《论货币的信誉》的论文。

哥白尼撰写这篇论文时,使用了自己的数学知识,以及今天我们所说的社会科学知识,但首先是利用自己亲自观察和实践得出的结论。哥白尼把货币仅仅看成是一种经济现象,按照其含金或含银和数量来评价它的价值。可见他是一位唯物主义者。按照哥白尼的理论,货币就是带标志的金或银,用它来抵偿买卖的东西的价值。为了使金属成为货币,必须在上面加印公章,公章应如实地标示出该金属中金或银的含量,从而为赢得公众信赖提供保障。哥白尼认为,铸造货币时掺加非贵重金属是必要的,以使硬币的形状具有相应的持久性,同时也使非法熔铸活动受到限制,甚至成为不可能。这种含义的货币是一种社会产物,用以方便商品交换。哥白尼认为货币包含着价值和信誉两个方面。货币的价值取决于其所含贵重金属的数量和质量,也就是取决于贵重金属的货币中所占的比例。这也是货币的内在价值,正是这种内在价值使货币成为商品,可以用它去换取其他商品。哥白尼反对改变货币中贵重金属的比例和含量,因此他建议使货币的价值应成为固定的和不变的。然而他懂得,金和银之间的价值比例是会改变的,为此他在1519年提出,货币应该每隔25年或更长一些时间更新一次。这毫无疑问也考虑到欧洲经济变化的因素,这种变化自然也要影响波兰。

哥白尼所说的货币信誉是指货币的名义价值,也就是国家当局加盖的戳记所标示出来的数额。哥白尼认为,良币的名义价值应该等于其实际价值。但他承认,必须使名义价值略微高于它的实际价值,高出的部分相当于货币本身的生产成本。这个差额应该在戳记上标示出来,戳记“赋予物质以尊严”。

从哥白尼这些论述中可以看到一些普遍性的经济现象。哥白尼所列举的各种降低货币价值的方法中,还有一种剪取货币边角的方法,以便从这些边角中提取金银。针对这种情况,当时以及以后铸造的硬币都在边缘上刻印了文字。我们现在使用的硬币边缘铸成锯齿形,也是当时遗留下来的一种传统做法。

哥白尼的货币价值理论是先进的,远远超出当时的理论水平。在中世纪主要流行两种货币理论:唯名论和实在论。两种理论各有自己的货币价值标准,评价的根据也各不相同。唯名论认为货币的价值是由法律确定的,也就是说货币的价值是由货币以外的因素所决定的;而实在论则认为货币价值是由货币本身决定的。根据唯名论观点,货币的价值是由刻铭的印记加以表示的,而印记的确定由政权决定。这是货币的名义价值,哥白尼称之为货币的信誉。中世纪货币的汇率自由确定,这就使一些名义价值相同而金或银的含量不同的货币同时在市场上流通。哥白尼认为,货币的价值取决于货币本身贵重金属的含量,并不取决于货币的表面印记。可见,哥白尼是坚决反对唯名论的,他不承认统治者有自由确定货币名义价值的权利。

哥白尼严厉谴责骑士团普鲁士制造劣币和伪币的行为,充当了小贵族和农民,而首先是市民阶层的经济利益代言人,因劣币和伪币的流通使这些人蒙受了很大经济损失。

实在论认为货币的价值是由其中贵重金属含量所确定的。只有含有贵重金属的货币才能成为贸易交换的良好手段。随着国际贸易的发展、贷款业务的增加,以及金融经济的发展,实在论赢得了越来越多的拥护者,尤其是在市民阶层中。实在论反映了当时的主要经济关系;直到出现了以银行支票和票据形式的合同货币和结算货币时,实在论才失去意义。

弗沃茨瓦韦克主教杰维耶茨基坚决主张在波兰全国实行统一的王国货币。在这一主张的影响下,哥白尼提出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意见。他建议铸造同波兰一个格罗什相等的三个普鲁士谢隆格的铜钱,以使改革后的普鲁士货币同波兰本土的货币等值。通过这个办法,既保持了王属普鲁士货币的独立性,又能促进王属普鲁士和波兰本土货币的统一,同时也能为各地区之间签订贸易合同提供方便。

国王的使臣们很尊重哥白尼的建议,但普鲁士各界担心会冒风险,所以在态度上有些保留。1522年5月,即哥白尼在埃尔布隆格讲话发表三个月之后,格但斯克的议员们接受了哥白尼的意见,建议创办一座普鲁士造币厂,不盈利地铸造一种货币,然后再停止使用旧货币。这时格但斯克已经开始发行新的普鲁士谢隆格,每三个普鲁士谢隆格等于一个波兰格罗什。货币的图案上有国王齐格蒙特·斯塔雷的图像。两年后,格但斯克开始发行新货币,但它的含银量未能达到预定的数量,因为格但斯克人并不想放弃从制造货币中能够捞到的好处。格但斯克制造不足价货币,引起了普鲁士各阶层的抗议。同年,波兰国王下令禁止格但斯克市议会继续发行货币。对哥白尼基本主张的各种歪曲,并未影响哥白尼继续深入探讨货币的改革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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