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七十二小时之限越来越近了,医生们断断续续地进出病房,脸上神情颇为严谨,与椅子上带着淡淡笑意的念凌诺形成鲜明的差异,倒像是里面的人与她无甚关系!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但应该是到了最后的时刻了,因为主治医生站在她面前,面露难色,犹豫不决的样子不言而明。
念凌诺率先开口:“是不是我爸爸没有醒过来!”
明明是一个问句,她的语气听上去却仿佛早已得知结果!明明是先前那个脆弱的一碰就会碎的玻璃娃娃,可眼前站着的还是这个人,却再也不见先前的柔弱!
医生最终还是点点头!
念凌诺勉强挂着脸上淡淡的笑意:“接下来要做些什么,还请你告诉我一声!”
医生突然有点怜悯起眼前强装镇定,强装勇敢的女孩:“念小姐放心,一切我们都会安排好!”
她却突然就慌了起来:“不!不要!让我自己来做吧!我可以的!”她不要再把一切都交给别人,她要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她不能再躲在任何人的身后!不然,罗麦尘不会回来的!
医生赶忙回道:“好好,我会告诉你要做些什么事!你别急,你爸爸暂时还是会待在重监里!”
念凌诺闻言颓然地松了手,倒坐在椅子上,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罗麦尘,你一定要快回来!这一次,我一定会很坚强!
接下来一连五天,念凌诺都是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做着各种事,淡淡地听着医生的吩咐,淡淡地和医生讨论爸爸的伤情,淡淡地寻问小伍要吃什么,淡淡地和他一起吃饭,淡淡地坐在监护室门外。但只有每次她从家里回到医院后,那双红肿的眼睛却怎么也掩饰不了所有她做的一切都是在强装勇敢!
小伍每天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很想帮她分担一些什么。但是她说什么也不愿意让他插手任何她自己可以做的事!
小伍时刻向罗麦尘报告着他所看到的一切,一开始还能听到他会问他几句,可渐渐地到后来,他就只听着,什么话也不说,什么情况也不问。
这让小伍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连他这个和念凌诺只接触了短短几天的事外人都忍不住地替她心疼,忍不住地想帮她扛起所有,而他怎么可以做到如此冷静漠然?但是他却知道自己第一次对于这个罗家的当家有些埋怨了!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把可怜的念凌诺孤零零地丢在这里不管不顾呢?他怎么可以忍心看着她强撑着一切?那个女人的内心恐怕早已碎裂的一塌糊涂了!
每当念凌诺再也撑不下去的时候她就会回家,站在花洒底下隐忍地哭泣,用哗哗的水流声冲洗自己的泪水掩饰自己的哭声,直到再也没有了眼泪,直到她宣泄够了内心的无助与脆弱,直到她觉得有勇气去接着面对一切!
当她再一次拎着食物出现在医院的走廊上,叫着小伍吃饭了,转过身的人却是她天天在等待着的人!她有些不敢相信,怔怔地看了好久,然后再哑哑地喊了一声:“小伍,吃饭了!”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她,也没有像以往任何一次殷勤地跑过来接过她手中的食物!那么,是不是她没有看错,站在那里的人真的是他!
试探性地叫唤了一声:“罗麦尘?”
那人温和地答允:“是我!凌诺,我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在梦里出现过千万回的声音,在脑海里一直萦饶不断的声音,但这一次不再是梦,再也不会抓不住了!他回来了,回到她身边来了,她就知道,他不会丢下她不管的!她就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的!
罗麦尘缓缓上前,抬起手,心疼地抹去她脸上的泪水,瘦了,憔悴了,脸色苍白的没有血色,但双眼里却充满了红色的血丝!他觉得自己的心在一抽一抽的疼,那泪水就直直地滴在他的心尖上,灼烧的疼!
念凌诺抬手摸向自己的脸,这才发现早已泪流满面,她慌张地丢掉手中的袋子,转过身,用力地擦眼泪,一边擦一边颤抖地用蹩脚的理由解释着:“我没哭!我没哭!是风沙吹眼里了!”
罗麦尘从背后紧紧地拥抱这个让他后悔又心疼地想揍自己一顿的女人,哽咽着问:“疼不疼?”念凌诺,你的心,疼不疼?
再也不能自持,翻转过身,抓起她柔弱无骨的手狠狠地往自己脸上拍下去!‘啪’的一声,让念凌诺惊住了,还不及她反应过来,她的手又被抓着再次挥向他的脸庞,又是‘啪’的一声!念凌诺想抽手却怎么也敌不过他的力量,在他要挥下第三次时,她一下冲进他的怀里,用另一只手紧紧抱住他:“不疼不疼!我一点也不疼!真的!”说完像是要证明给他看似的,更加用力地去拥抱他!
罗麦尘松开她的手,抱住怀里的女人:“对不起!对不起!”
念凌诺埋首在他的怀里,使劲地摇头:“是我不好!是我!罗麦尘,谢谢你还没有对我绝望,谢谢你没有丢弃我不要我!”
怎么会不要你!怎么舍得丢掉你!早就丢不下了!再也丢不下了!看着你皱眉,我的心也会跟着皱!看着你哭泣,我的心也跟着泣血!看着你无助绝望,我的心也跟着不安!你的一颦一笑就是我心跳的脉动,你的一举一动就是我心动的节奏!丢了你,我的心还要怎么继续跳?丢掉你不就是要我的命吗?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就像行尸走肉般!你都不知道我喝了多少酒来麻醉自己!
我怕我一来,你就缩回去变成玻璃娃娃!我怕我一出现,你就会觉得得到解脱要倒下去!你都不知道我要有多大的克制力,才能让自己不来找你!但嘴上只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念凌诺离开他的怀抱,伸手拂向他的脸:“痛不痛?”
罗麦尘摇摇头!这点痛对他来说像是挠痒一样,怎么也比不上心痛的万分之一!巴掌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只是关乎尊严的问题,尤其是他罗麦尘更甚!但是,他该打,心甘情愿被眼前的女人打!
“饿了吧。”罗麦尘弯腰捡起地上的食品袋子,“走,我陪你去吃饭!”
念凌诺点点头,被罗麦尘牵着手走到休息室吃饭。
罗麦尘不时地起筷,却是不断地往念凌诺的碗里夹菜,仿佛要把这些日子她受的苦全部用这些食物一古脑儿地补回来。
念凌诺则不时地抬头微笑着回应他,这笑不同于这些日子里的强颜欢笑,而是真实地发自肺腑,达到了心底!
“你也吃点啊,怎么尽给我夹呢?”说着也往他的碗里夹了块鱼片。
罗麦尘当下夹起鱼片塞进嘴里,美美地吃了起来。
“罗麦尘,一会吃完,你代我去看看我爸爸吧,我都好多天没有见着他了,都不知道是不是瘦了,有没有长胡茬?”罗麦尘看着她平静地和他说着这些话,她的眼中没有强装的勇敢,她的脸上没有隐忍的坚定,那淡然地样子告诉他,她念凌诺从这场悲剧中跳出来了,现在她可以安然地面对一切!
罗麦尘的判断没有错,她的确是走出来了,在没有罗麦尘陪她的日子里,她强迫着自己挺起身子抗起这一切,尽管她知道如果罗麦尘再不来,她就真的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只有罗麦尘陪在她身边,她才可以真正的振作起来!
“念凌诺,和你爸爸做个亲子鉴定吧!”吃完饭,罗麦尘突然开口说道。
念凌诺闻言不解地看着他,罗麦尘伸手越过小桌子握住她的手很认真地说道:“你不是肖华的女儿!”
“什么?你怎么知道?”念凌诺猛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可他那满脸的坚定让她不得不相信他说的是事实。
“其实我不在的这几天,肖华,肖子岩,还有凌老都几次来找过你,但都被我的人给拦了下来。不过,我还是瞒着你做了一件事,我已经安排验过你和肖华的DNA了,你不是他女儿!”
“你什么时候做的,我怎么不知道?”
“这对我来说不是件难事,但是我还没有把这结果告诉他!我怀疑你是念伯伯的亲生女儿,本来我也可以瞒着你去验,可是你那么爱你爸爸,我觉得要你自己同意才行!”还有,我已经找到了要伤你的人,我已经替你惩罚她了,不过这样黑暗的事你就不需知道了!
“如果他也不是我爸爸呢?那我就真的是个孤儿了!”
“念凌诺,你绝对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而且还有什么情况会比现在更糟糕呢?如果他是你爸爸呢,这样的结果你不期盼吗?”
“如果他真的是我爸爸,却亲口否认了我,他都不愿意认我,我情愿就现在这样!”
“如果他不认你,不在乎你,怎么会突然跑到中国来到你身边,又怎么会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救你!血浓于水,是怎么也洗不掉的!说不定你和你爸爸之间有什么故事呢?”罗麦尘循循善诱着这个别扭的女人,念凌诺他再熟悉不过了,她只是害怕,其实,她内心无比希望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无比希望和念明泉有个明朗的结果!
“我可以相信吗?我可以期盼吗?”
罗麦尘笑笑,重重地握住她的手,给她力量,给她支持!“可以!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