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背影
她突然有种想告诉金娟鲁良的消息,带着一种女人互相抚伤的怜悯,好像这样做,便好心的解了金娟的相思之苦。如果,她心里还有他的话。
“鲁良前几天来过。”麦子说。但她并没有回头看金娟的神情,看不见更好,勉了一场尴尬。她假装在准备杯子。
金娟沉默了一会后,问:“什么时候?”
“前天,中午就走了。”麦子咬着唇。胸口像被撒开一样的血淋淋的痛。金娟心里还有他的,沉默虽然短暂。可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说明一切?
沉默麦子往杯子里放菊花和枸杞往杯里放。她平时是不会两种混合起来喝的,她喜欢纯粹,干净利落的味道。
“对了,打个电话给八离离吧,好久没见他了。”金娟打破了沉默。并且巧妙的转移了话题。
“好啊!”水烧开了。麦子往杯子里倒水,一滴小水滴跳到手背上,她被烫得缩了一下。脸庞瞬间跟着红起来。
“喂,八离离啊,我是金娟。在哪我在麦子这儿,有空吗,一会儿去吃饭。”
“他一会下班来。”金娟收起电话的时候说。
“那是一定的。”麦子笑了笑,把菊花枸杞茶放到金娟面前的小桌上,“你还不知道吗,八离离是最有时间的人了。”
是的,八离离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活在人世间,活在当下,物欲横流的世间,却众人皆醒他独醉。他独爱一个人多年,百般包容和想念。阅女无数心定不下焦点。他是个浪子。和家人的关系冷漠却和不相干的人相处融洽,他时时穿梭在大街小巷间,并且可以从街头开金店的黄老板到巷子尾卖包子的刀巴强,他都可以和他们称兄道弟。
这样一个人,又那会没有时间出来吃顿饭呢?
金娟端起菊花茶喝了一口,然后看着里现缓慢盛开的菊花,苦笑了一下:“有时候,正羡慕八离离,工作轻松,人生也过得潇洒,想去那儿去那儿,无拘无束的。”
麦子笑了笑:“你怎么能肯定他过得快乐,也许也不开心呢。”
“在不开心。”金娟把食指指向自己:“也不会像我这么烦恼吧?哼,白天一个人上班下班,晚上一个人孤枕难眠。你说,他八离离会吗?”
“他会不会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金娟可不是爱寂寞主。”麦子开玩笑。
金娟从鼻子里嗤了一声,把茶水放到小桌上,深深的吸了口烟:“这年头,谁爱寂寞?工作压力又大,谁都想有朋有友的,可我没有,一个都没有。这些年,我把自己的心都给压碎了,用力的封闭着自己。”说完摇了摇头:“去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那说明你长大了。”麦子说。
她明白金娟想要表明的是什么,含糊其词,有时候比直来直往更能让人理解一些。
她无非就想把这些年来的寂寞终归给一个人罢了。
做为女人,麦子明白金娟的心,一个女人但凡爱了,那就覆水难收她插开话题。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了一会儿,但终久没有一个话题让气氛燃烧起来。两个人之间断接了10年,而且彼此心里都有一棵倒剌。聊什么,都要小心翼翼的避让。
话语乏味。
两个人看着电视屏幕里的一个台湾娱乐节目,有时候会跟着笑笑。他们的话题永远绕不开俊男美女,嘴巴扁了一点点,眼睛小的一点点,耳朵有微微的一只高一只低的差距。这些,都是他们的取笑的源头和话题延伸的终点,让人觉得有些过份了,但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跟着笑。
金娟又抽了一根烟。
她吐烟圈的动作越法的纯熟。十年前只会吐出一团迷雾,现在,可以吐出连续三个烟圈了,一个比一个大,缓慢的撒开。
麦子看着她吐烟圈出口时微微噘着的嘴,想像着这张薄薄的嘴唇曾被鲁良亲吻过,没来由得,她竟然有点恶心的感觉只往喉头上翻。
她连忙把眼光移看,看着自己的指尖发呆。
金娟抽好烟后站起来,走到货柜前看包,又试了好几件衣服,还把包一个个提起来拿到镜子前和衣服相配。
麦子淡定的喝着菊花茶,看看她。打了两次电话给八离离,催他能不能提前来。
隔壁的老小姐来来回回从店门口经过三次,手里提着菜蓝子,一副谦卑的神情。
据说她被一个小包工头看上了,而且还打算和她结婚。但她大可不必如此,他不是她曾经的谁,他认识她的时候,就知道她是做那行的。如果鄙夷,这婚大可不结。别前辈子被无数个男人看不起,后辈子,还要被同床共枕的男人天天看不起。
杨丽丽又站在路边看人,但也许不是在看什么,只是一份茫然的守望。生意烂得掉渣,两眼望穿,也不见得会有人进去。
11点钟,八离离准时出现了。
“我是谁,想提前下班,那还不是一小事。”他说。
金娟笑他:“八离离,一百年不见,也知道你那张破嘴最历害了。”
“我其他地方更历害,要不要试试。”八离离笑着问。
“试你妈个头,前世界男人都死光了,也不会找你试。”
“那可不行,那时候,由不得你。咱们得把传宗接代的义务给尽下去。”
“呕!”金娟伸长脖子,做了个想吐的表情。
“我说的是真的,这是做人的基本准则,你以为我又愿意啊。要是男人都死绝了,那!”八离离搓着手,眯起眼睛想像了一下,“那美女可多了,我还不要你呢!”
“知道了,你就喜欢当那样的。”
“哪样的?”
“种马。”
麦子笑着去提了手袋,关上门。三个人向吃饭的地方出发。
地址是八离离选的。
在一个背静的小巷子里,两边各有一排小平房。门前做着各自家肥沃的挂着大围裙的老板。
围裙虽然是白色,可却已经半百不黑。老板的头发又油又腻,夹着香烟的手指一直放在嘴前,烟雾把胖脸隐了一半。用审视的眼神看着路人,有人走到门口,便会有一个姑娘出来叫客。
地面坑坑洼洼的不太平整,有些地板方砖上,一脚踩上去,会像一个坏掉了的烂水果,吱的挤出许多的污水来。
麦子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生活的小城市,她小心的避让着,提醒着金娟。
金娟抱怨:“八离离,老娘大老远来,你就带我来这种破地方吃饭啊?”
“你以为我喜欢来这儿呀,我也想去那些高档的地方。可是,我没钱。”八离离两手一摊,说得直截了当。话才说完,就指着前面的一家说:“到了。”
金娟翻了翻白眼。
麦子跟在后面,三人走了进去。一个身条纤细的姑娘迎了出来。姑娘长得挺水灵,大眼睛双眼皮,一张小唇瓣,两条粗大的辫子挂在细长的脖子上。皮肤虽然不白,但有年轻女孩让人羡慕的洁净,整个脸上,只有下巴处有一颗小米子大的红痣。
看到八离离,姑娘的小脸瞬间变红了,眼神有些闪烁。
“燕儿,给哥倒杯水。”八离离却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那神情,像大灰狼看到小绵羊似的。
麦子和金娟相视了一眼,心里明镜。坐定后,两人不约而同的从桌子底下踹了八离离两脚。
八离离痛得直叫,叫完又问:“咋样,长得不错吧?”
“不要脸。”麦子和金娟又用脚回应了他。
燕儿端了水上来,小心的放到三人面前,然后递上一张菜单子:“请点菜。”
“不用点,有什么好吃的,全端上来就行。”八离离说。这下倒豪爽了,那里是没钱的样,已经成了一个翻手为雨覆手为云的阔老板样。
大刺刺的点菜,也可以大刺刺的把小绵羊尽收眼底。
燕儿满面通红的退下去了。
八离离一直目送着她,只到她拐进了厨房不见了,还恋恋不舍的样子。
金娟打了他手臂上一下:“八离离你还要不要脸啊你。”
八离离却一本正经的:“这叫什么话那,我这不正在设施告别单身的准备嘛!”
“去,就你,是真的吗?”
“不一定,还没到手呢。”
“什么叫没到手呀?你把人女孩当成什么了,红灯区那望眼欲穿的小姐?”麦子插嘴,“八离离,做人可不能这样啊。看人家这女孩,长得规规矩矩的,可不是那种玩玩一转身就没事儿的主,你不是真想娶人家,就不能做这缺得的事。”
“对。”金娟说:“女人啊,身体和爱情是不能分开而论的。有了爱才会有身体。像你这种人啊,不配谈爱情。”
“咦,我怎么不配了。”八离离反驳:“我这样,还不是小梅害的。”
“狗屁。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来。自己滥情,还怪到别人身上。”
麦子把头埋在水杯口上,她迂回着金娟的话女人,爱情和身体是分开而论的。
的确是这样。她想,所以自己才会如此的不明白隔壁的老小姐。但她再次确定了一点,金娟爱鲁良。
菜很快端了上来。八离离对燕儿说谢谢的时候,哈啦子差点流到桌子上。
他只爱她的美色。
麦子夹了一小块芋头放进嘴里,淡淡的粘稠糯香味很快便充满里嘴里的空间。看不出来,这样的小店,竟然可以做出这样的味道。
麦子细细的嚼着。她想像着美食家叫上酒的样子。
八离离果然叫了酒。纯高梁。
金娟和他对饮。麦子只喝茶。对于这样高度数的酒,她这辈子都没想过要喝一口,光闻气味已经让人难受,又何必折磨自己的嘴。
金娟倒底是女人,酒过三杯,已经微醺了。
她开始向八离离和麦子诉苦:“你们不知道,完全不知道,一个快三十岁的女人,还没结婚,也没有男朋友,整天被家里的人唠唠叨叨的那种感觉,就两字,烦人。”
“一样。”八离离说:“我几乎都不回家。切,真搞不懂,结婚生孩子,那是我自各的事儿,凭什么他们在旁边翻来覆去的说,也不怕嘴皮子变薄了。”
“对啊。我就不结婚,想男人了,随便找个人睡一晚上,不就行了。对于我这样的女人,心里爱着一个人就行,身体却可以给任何人。他什么都没给我,我把心都给他了,还不够吗?”
“金娟,你醉了。”麦子把手放到金娟的手背上。透着薄薄的皮肤,她显明的感觉到里面血液的沸腾。
“我没醉。还可以喝几大杯呢。”
八离离嗤的一声笑出来,“酒后吐真言。看不出来,这妞还挺开放的。”
麦子瞪了他一眼,又从桌下踢了他一脚做警告。
可八离离还是笑,肩膀一耸一耸的。
“八离离你别笑啊,我说的可是真话。”金娟的舌头有点打结。
“我没认为你说假话啊!”八离离边笑边四处张望,他在找他的燕儿。
麦子的电话突然响起来,她打开包接了,是郭文辉打的。
“麦子,你在那儿啊?”
“在外面吃饭。有个同学来。”
“哦,在哪儿呢,我过去一下吧!”
“不用了吧,我们快吃好了!”
电话却突然被金娟一把抢了过去:“来来来我还没见过你呢,来让俺看看,麦子的老公是不是个大帅哥。”
“哦,你说这是在哪儿呀?”金娟把眼睛转向八离离。电话又移到了八离离手中。
八离离简单的说了地址后把电话递还难麦子说:“他一会儿就来。”
郭文辉早晨送姐姐回去的时候,亲眼看到了那幢小洋楼的冷清。两道大铁门无情的关闭着,隔绝了街道上的一切喧嚣。金灿灿的阳光从天空照下来,此时,却由如一张偷偷嘲笑的脸,把小洋楼划出一道明显的分界线。
当然,他便没能如老爷子所说,威慑到吴强了。人家早就说了,要去出差,远在几百公里以外。试想,他也没有能让人在几百公里外感觉到他的威武的本领。
家里的两个老人也不知去那儿了。往门缝里看,一片寂静。
郭文辉难受的看着自己的姐姐,他想过万万种今天会遇上的可能,可又有哪一种,一副像预防外人似的让人心痛?
郭文琼咬了咬唇,打了个电话给幸幸的班主任,确定她已以去上学后眼眶一红:“弟,你回去吧,我也去上班了。”
“我送你去吧,姐。”郭文辉看了眼那两道紧闭的门,他甚至都不敢问,这门,你的钥匙还能开开吗?
到达郭文琼上班处后,郭文辉坐在车里,默默的看着她走进办公大楼。心里突然无比的酸楚,姐姐在他的印象,步伐从未如此的蹒跚过。她总是昂首挺胸,自信满满。可现在呢,却像一个突然一无所有了的人,从顶端跌落下来,颓败不堪。
在车子调头之前,他拨了姐姐的电话。
“姐,你要是想回家住,就回来吧,没事。”
回家的路上,郭文辉一直在想一个不切实际的问题。如果自己真有异能,或者像神仙那样。那么,自己第一件事是做什么。无端的,他想起紫霞仙子钻进孙悟空肚子里的情形如果能,他也想去看看,麦子的心脉上,有没有那么一滴不属于自己的眼泪。
好几天,他都没有正眼看着黄静了。他觉得自己的冷漠也许能打消她的歪念头。
而且老王也还算帮了他个忙,不动声色的把黄静调出去跟一个项目,至少有一个星期,他是清静的了。
下班后,他便打了电话给麦子。本想借今天和麦子单独出去吃个饭,缓和一下彼此间的关系。
没想到,她会和朋友在一起。
郭文辉急匆匆的赶到时,麦子正和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很开心的样子。一个八离离,另一个,他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