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维善说:“行啊,这件事得稳妥处理。首先得处理好木锐云的事,不能让包中年的后院着火。你应该懂得,包中年的后院一着火,烧伤的不单是包中年本人,还有你。然后还要处理好你和包中年的关系,你和他结婚的目的是为了爱,而不是其他。你一定要小心从事,不能闹得满城风雨。我们天啸市有多少男男女女为离婚结婚闹得仇人似的啊!特别是当年桂中原和杭航闹的,尽管是以桂中原失败而告终的,但杭航的失败只是时间问题,这就叫两败俱伤。”
桑丽兰问:“他们当年的事你也知道啊?”
金维善点点头:“知道。但后来才知道是杭航告的桂中原。唉,她不应该告桂中原呀,一日夫妻百日恩,尽管他们没有结婚,可有段时间他俩跟夫妻一样嘛,心不能太狠呀!”
桑丽兰笑了笑说:“你放心吧金主任,我不会对包中年下狠心的,我是要得到他,而不是整他,更不是害他。我太爱他了,我的生活中不能没有他。”
金维善喝了一杯茶水,刚刚苍白的脸有点红晕了,她认真地听着桑丽兰说话。
桑丽兰继续说:“你放心,我和中年目前处得很好,井水不犯河水,半年以后,我们就结婚。”
金维善不太相信地问:“木锐云同意了?”
桑丽兰微笑着说:“到时候她会同意的。”
金维善想了一会儿轻轻地说道:“可惜呀,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可能不在家。”
桑丽兰一惊:“怎么?你去哪儿呀?”
金维善忙说:“今天我就是来向你告别的。我被省外事局派到美国工作两年,下周就走。”
桑丽兰一听忙说:“那你老公和你儿子去不?”
金维善摇了摇头:“他俩不能去。不过每半年我有个假期,他俩也可以到美国探亲。”
桑丽兰听后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这些年来,她俩无话不说,无事不晓,每周都要见一次面,有说不完的话。特别是桑丽兰和包中年的事,她无法对家人讲,但她对金维善和盘托出地讲了,金维善也守口如瓶,对外人从不讲桑丽兰的一切事情。有时候金维善回到家里,丈夫问她一些桑丽兰和包中年的事,她只回答三个字:“不知道。”丈夫说她嘴太紧了,是的,金维善始终遵循着嘴紧的原则。在机关,有时候自己吃亏,出去从来不说。有一年,统战部有个女同志和一个副部长在办公室亲热,让她碰上了,她为他们两个守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秘密。后来机关有人知道了,那个女同志认定是金维善给她宣扬的,就时时处处给金维善制造矛盾。而金维善也只是笑笑罢了。由于金维善嘴紧,桑丽兰越发感觉金维善是个可交之人,于是有什么事都想说给金维善听。而金维善从心里感激桑丽兰对她的信任。她俩的关系亲如姐妹。这会儿,金维善突然说她要去美国两年,她心里空荡荡的。
桑丽兰说:“你走了,我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以后遇到重大事情只有跟你打电话了。”
金维善说:“遇事跟包中年商量,他人心很好。”
桑丽兰说:“我和他签了协议,半年相互不来往、不说话,半年后我们结婚。”
金维善一听“哦”了一声,然后说:“原来是这样。”她想了一会儿说:“这里边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桑丽兰摇了摇头说:“不会有什么问题,他是说话算话的人。”
金维善轻轻地说:“但愿如此吧。”
桑丽兰问:“怎么?你认为这里边有什么问题吗?”
金维善说:“当年抗日战争胜利后,你知道蒋介石为什么与毛泽东签订《停战协议》吗?”
桑丽兰忙问:“你是说包中年想利用这半年时间做什么手脚?”
金维善笑笑说:“我可没有这么说。但你要记住,这种事闹到最后,我们女人胜利的少,吃亏的太多,有的甚至连性命都搭进去了。遇事要留个心眼儿为好。”
桑丽兰认真想了一会儿说道:“你真是我的好姐姐,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呢?”
金维善说:“我只是提醒你一下,但愿包中年不会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桑丽兰叹了口气:“是啊,但愿吧。”
这时金维善的手机响了,一看是个陌生号码,金维善不想接,但是手机一个劲地响,她还是接了。只听一个男人说道:“你是金维善同志吗?”金维善说:“我是呀,你是哪位?”对方说:“我是民政局的,是这样的:我们在火车站广场发现一具流浪汉的尸体。他身上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名片,是你的,于是我们就和你联系了,想让你证实一下这个流浪汉的真实身份。”
金维善一听,马上想到了老上访户禾春苗,前一段疯了,听说一直在街头流浪,很可能是禾春苗死了。她对对方说:“有个疯子叫禾春苗,他是个台属,有儿子,我一会儿把他家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告诉你,你与他家人联系吧。”金维善把禾春苗家里的地址和他儿子的号码查实后用短信发给了对方。发完信息她摇了摇头说:“人啊,追不到的东西就不能追。”桑丽兰听着也没有说什么,慢慢地喝茶。
沉默了一会儿,桑丽兰说:“你什么时间走?我送你。”金维善说:“下周三的飞机到北京集合,走时我通知你。”桑丽兰说:“我送你到机场。”金维善突然哭起来,桑丽兰忙起身抱住了她说:“别难过,你半年还回来一次呢!你老公和儿子要是去美国探亲了,有可能我也跟着看你去。”金维善哭了一会儿,也抱了一下桑丽兰说:“你一定要保重,处境险恶,要处处提防。”桑丽兰眼睛也红了说:“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两个女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同时都哭泣着。
这天上午杭航刚到办公室,丹阳打过来电话说:“我昨天才从省会回来,省司法厅不同意把根喻洪收监。”杭航想了想问:“他们没有说为什么?”丹阳说:“人家不解释,只说不能收监。”杭航问:“你没有把东西给他们?”丹阳说:“是通过一个可靠的朋友办的,人家把东西退回来了。”杭航听后没有再问什么。一会儿,刘书记的电话打了过来,问道:“上午忙吗?”杭航忙回答:“不忙啊刘书记,有什么指示?”刘书记说:“有件事,我到你办公室说吧。”杭航放下电话,心里沉沉的。市委书记要到她办公室说事,她感到事情的严重性,很可能与省纪委有关。因为根喻洪一直在告她,而且掌握了可靠的证据。这个时候刘书记来办公室跟她谈话,她的心提得老高。
她放下电话就站在办公室的窗口往下看,一会儿,她看见刘书记的黑色轿车慢慢地开进了政协大院。她忙下楼去迎接。
市委书记来到了政协大院,惊动了所有在机关的副主席们,都跑到杭航办公室与刘书记见面问好。副主席都是聪明人,知道刘成玉来这儿有要事谈,都一个个很快退了出去。当最后一个副主席走到门口时,杭航突然对他说:“通知中层以上干部不要远离,出去办事的同志通知回来,一会儿刘书记跟大家见见面,讲讲话,指导指导工作。”“好,我马上通知。”这位副主席把门关上走了。
刘成玉笑笑说:“行啊,你既然安排了,一会儿与大家见见面,讲两句。不过我来之前没有计划要跟同志们见面。”
杭航也笑道:“您很少来我们政协机关,我要再抓不住机遇,我们的同志们会埋怨我的,他们很少能面对面聆听您的教诲。”说完两人都哈哈笑笑。
他俩坐在沙发上,刘成玉侧身看着杭航问道:“是不是根喻洪在省纪委告你?”杭航的脸突然白了一阵,然后又红了。她说:“刘书记,本来这事儿我不想跟你说,但你今天提到了,我就说说吧。根喻洪一口咬定当年中纪委和省纪委审查桂书记是我告的。你想我会告桂书记吗?且不说我是桂书记一手培养起来的,单为了咱市里整体形象我会乱告吗?不知道为什么根喻洪认定当年是我告的,所以她现在就报复我,到处告我。”刘成玉认真地说:“省纪委郝秀芬书记前天见我了,说已立了案,程序性地查一查,不然没法向根喻洪交代。”杭航自语道:“这一天终于来了。”她又对刘成玉苦笑一下说:“这不怨人家省纪委,她根喻洪这样疯狂地告状,人家能不立案吗?你放心刘书记,我是共产党员,接受上级组织的审查,但不知他们要查哪个方面的问题?”刘成玉说:“可能反映几项工作上的问题,只是程序性查一查。让他们查一查再说吧,只要经济上没有问题,就没有事。”杭航说:“我这几年从来不抓经济工作,也不和地方上的名流老板来往,我能有什么问题?至于说到作风问题,那都是捕风捉影。但凡攻击我们女同志,不都是说你跟谁好了,跟谁睡了。”刘成玉说:“因为明天工作组就来,所以我今天来跟你说一下,做好准备配合好,没什么大问题。”杭航说:“好吧,我一定会配合好。”
刘成玉和她谈完话后,在政协会议室跟大家见了个面,讲了当前全市的中心工作和本市发展前景。然后在大院又和同志们照了相。
刘成玉离开后,杭航马上打了个电话,通报了情况,似乎是给省里一个什么人打的。然后又给丹阳打了个电话说:“省纪委工作组明天要来,从明天起你不要跟我联系了,有事我会派人找你的。你也不要用手机乱打电话,尽量用固定电话联系。另外包中年手里有四幅名画,你跟他讲失主想要回那四幅画,他就会给你的。听说他是几千元买的,你把本钱给他就行了。要快,我急等着用,弄到手后交给我的司机就行。”丹阳说:“一切听你的,我马上去办。”
杭航打完电话,无力地坐在办公桌前叹气。她好像想起什么,马上给老宣打了个电话说:“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一会儿,老宣来到了杭航的办公室。刚进门杭航就对他发火:“我让你到省会办的事呢?有没有见到那个死老婆子,她怎么说的?我这边急死了,你跟没事人似的,很逍遥是吧?”老宣赶紧点头哈腰笑道:“前天刚回来,今天我正准备来给你汇报,你恰好打电话来了。”杭航问:“她怎么说的?”老宣说:“她刚开始一听说我来讲情,大吵我一顿,但看在我们的老交情,她还是同意不再告了。她也说了,这样告来告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不如算了。”杭航问:“她真这么说的?”老宣说:“是的。”杭航又问:“她交给省纪委的包裹打听出来什么内容没有?”老宣说:“省纪委的人守口如瓶,但听包中年讲可能是调查公司弄的DVD光盘和照片,也可能还有你和桂中原的什么内容。”杭航说:“包中年也知道这些内容?”老宣说:“包中年和根喻洪关系相当好,他听到的消息应该是准确的。”杭航说:“包中年听到这些消息为什么不跟我说?”老宣说:“这些事不是每个人都能说的。不过你应该感谢包中年。”杭航问:“为什么?”老宣说:“他在根喻洪面前没少替你说话。还有刘书记……”杭航忙说:“刘书记我知道,不用你说。”老宣不再说什么。杭航示意让他离开她的办公室,他出去下楼走了。当老宣走到政协大院的绿地旁边,回头看看杭航的办公室窗口,叹道:“你这个女人呀,你这种无事忙的毛病什么时候改一改呢?”
下午刚上班,丹阳就往包中年办公室赶。当他快到包中年办公室时,突然想不能马上去,因为他俩的关系不再是过去的关系。他去索要那四幅画包中年不一定给他。于是他想起了老宣,他想老宣一定知道四幅画的情况。想到这里,他开车往老宣家里赶去。
丹阳来到老宣家里,老宣正在书案上绘画,他忙把手中的笔墨放下,迎道:“丹市长怎么有工夫来我这寒舍?我不是在做梦吧?”丹阳笑道:“这是白天,你不是在做梦。怎么?我们当副市长的都不食人间烟火吗?就不能到你这大师家来拜访吗?”老宣“嘿嘿”笑笑,忙把丹阳让到沙发上。这时小荣也忙从里屋走出来,给丹阳沏茶。
丹阳站起来,环顾一下四周墙上,只见墙上挂的各种书法作品和绘画作品。他还是第一次来老宣的家,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艺术作品。其中有一幅《少女的夏天》已装裱好。丹阳正看得出神,老宣问道:“怎么?看上这幅画了?看上了送给你。”丹阳忙从思绪中走出来,笑了笑说:“太珍贵了,我怎么能要呢?”老宣说:“这幅是上个月在北京参展的作品,标价三十万元,我没有卖。”丹阳说:“就是嘛,这么贵,我怎么能要?”老宣说:“你要是喜欢了就拿走吧,前几天有个老板要买,说是给杭航送的,我没有给他。”丹阳看老宣一眼问:“为什么?”老宣说:“画是艺术品,但与当官的搅和,就变味了,我想卖给一位真正懂艺术的人。”丹阳笑了笑。丹阳很喜欢这幅作品,但听老宣这么一说,他真的不敢要了。这时老宣问道:“丹市长来我这儿一定有什么事吧?如果你是为了书画,喜欢哪一幅,尽管拿走,我分文不取。”丹阳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说:“你真是个聪明人,我的确是为书画而来,但这画没有在你这儿,我想让你帮忙索取回来。”老宣想了想问道:“丹市长不是想索要包中年手中的四幅仿真名画吧?”丹阳一听惊了,他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呢?他想,这家伙真是个人精、圣人,什么事都瞒不过。“是的,我就是索要那四幅画,不是我要,是失主要的。”老宣又问:“包主任你们俩的关系这么好,你怎么不直接问他要呢?”丹阳说:“就是我们这种关系,才无法直接要。万一他有啥想法,我就没办法了。这四幅画失主是一定要的。”老宣问道:“你想让我做些什么工作呢?”丹阳说:“你先去见一见包中年,看他愿不愿意出手。听说他是几千元从旧书市买的,本钱会给他的。”老宣说:“他要是想给你,一分不要就给你;他要是不给你,多少钱他也不会给我。你看是仿真品,但这几幅画的价值和真品同值,世上很少有了,都是乾隆皇帝收藏和御览过的,很值钱呢。”丹阳说:“我今天来的任务就是劝你去当中介人,任务完成得好了我请你吃饭。”老宣说:“请我吃饭就不必了,把你的官当稳当了就行。”丹阳一听高兴了,问道:“这么说你同意去说了。”老宣说:“我试试吧,你大市长来找我,我能不同意吗?”丹阳说:“好,我代表失主谢谢你。哎,你不问问谁是失主吗?”老宣摇了摇头说:“我不想问,也不想知道,知道的事情多了不是好事。”丹阳伸出大拇指夸道:“高人,真是高人。”
丹阳走了。老宣叹道:“我能不知道失主吗?这四幅画在包中年手中还是我告诉杭航的。这四幅画已经害得一个家庭家破人亡了,她还要它干什么?这个女人啊!”
老宣让小荣看好门户,去找包中年去了。
这一个时期包中年心里很静,自从与桑丽兰达成协议后,桑丽兰真的没有再和他联系。有时候在市委小礼堂开会遇见了,也只是对望一下、对笑一下,也不说话。
包中年在单位开会,接到老宣的电话,他对老宣说:“我现在正在开会,一会儿散会了我与你联系,中午咱俩一起吃个饭吧。”
中午,包中年约老宣来到一个小酒吧里,点了两道菜,两人对饮起来。
包中年问:“找我有事吗?”
老宣说:“那四幅仿真画失主想索回哩。”
包中年一惊问:“谁是失主?”
老宣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包中年道:“我想应该是她的。”
老宣说:“明白就好。”
沉默。
包中年喝了一口酒,嘴紧紧地抿着,似乎很矛盾。一会儿他缓过神来,问道:“她怎么会知道在我手里?”
老宣说:“我无意中说的。”
包中年点点头,又问道:“是她让你向我索要的吗?”
老宣想了想说:“不是,但跟她要的一样。”
包中年问:“是丹阳让你要的吧?”
老宣用手理了理他那长发,呷一口酒感觉很烈、很烧心。他说:“是丹阳让我向你要的,但绝对是她让丹阳要的。”
包中年说:“这我知道。”
老宣问:“你给她还是不给她呢?”
包中年反问道:“你说呢?”
老宣说:“我看给她算了,人家说可以把本钱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