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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嫣然摇动春未绿(2)

乱世的年代,战火纷飞,风起云涌,匪盗成患。在大环境下要实现个人的情情爱爱实在有难度。当冒辟疆探亲归来,正值八月,而在这桂花烂漫开,极具浪漫气息的美好季节,才子归来却已经不见佳人等,冒辟疆不免有些失落。

时至田弘遇从民间选妃猎取美艳女子进皇宫,当他得知陈圆圆被掳去的噩耗,犹如晴天霹雳般让他无所适从。他一个人站在西湖旁,回忆着与陈圆圆依依惜别的场景,心里不禁一阵阵隐隐作痛。那一袭淡黄纱裙,仿若仙子的女人,昨天还和自己在江边缠绵,今日却不知去向。他越想越心烦,越想心越乱,仿佛昨日才获至宝,今日就消失不见。

冒辟疆和朋友感叹着:“佳人难得。”却没有要去寻找陈圆圆之意,毕竟他只是贪恋于陈圆圆的美貌。友人大笑,告知他真的陈圆圆并未进宫,带走的是“赝品”,真的陈圆圆就住在不远处的小宅里。

冒辟疆一听,不禁大喜过望。仿佛是被命运捉弄了一番又给他了个大大的惊喜。原来陈圆圆并没有离开苏州,而是隐居他处安然无恙。冒辟疆恨不能马上赶去与陈圆圆相见。

几经辗转,在友人的指引下,终于寻得陈圆圆。柴门轻叩,若不是事先知道里面住的是陈圆圆,定会被这开门的倾世容貌的姑娘震惊不已。

看到冒辟疆的陈圆圆亦是喜出望外,自己心仪的男人就这样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不禁有些惊慌,此时的她着一袭农家妇女装束,没有绫罗绸缎的衣裳,没有金银首饰的装饰。还好,她有着美艳的容貌,这举世无双的美丽,便可以胜过一切装饰。

再见佳人,喜笑颜开,粉面含羞,面如桃花。她依旧像一个仙子一样坠入人间,美艳无双地映入冒辟疆的眼帘。

失而复得的感觉溢于言表。陈圆圆觉得冒公子就是自己的有缘人,天已注定两人的情缘必定是剪不断的,缠绵悱恻之后两人的情愫愈浓。互诉情话,惺惺相惜,只觉得相聚时间飞驰而过。

她在等,在思念,相信自己的爱情不期而遇,相信那个属于她的他一定回来找她。

或许在遇到对的人之前,她会给自己定下很多标准,描绘出很多自己另一半的模样。而当有一天,真正遇到了那个人,即使他并没有完全达到你曾经定下的标准,也依然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去爱。亦或许,缘分是天注定,谁和谁会相遇,谁和谁会错过都是注定的。

陈圆圆的爱情之路,比普通的女人要充满波折。她也想执子之手,地老天荒。她也向往男耕女织,生儿育女,红砖绿瓦,碧海蓝天,过着平凡却幸福的生活。然而,人终归是有宿命的。她注定会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也注定会与王侯官宦,才子英雄为伴。她注定与平凡的女人不同,她不是英雄,却注定要在历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她是幸运的,因为美丽是上天赐给女人最好的礼物,而她恰恰得到这一份珍贵的礼物。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王侯官宦,无不为之动容动心。有风流倜傥的冒公子;逆时薄命的真龙天子崇祯皇帝,家藏万贯的皇亲国戚田国丈;有英勇善战的将军吴三桂;有粗犷放浪的关西大汉刘宗敏。她的出现,永远是一个最华美的焦点,她总能把男人的目光集中到自己的身上。这对女性来讲,无疑是一种魅力的彰显。

她,亦是不幸的。虽然她的美貌风华绝代,举世无双,但有人说她就像一供人赏玩的物件。与他相爱的男人不乏优秀之辈,但是她的爱情却是仍然显得十分廉价。也许在古代,女子就是这样的宿命,爱情和身体都是被掠夺的,何谈自由恋爱和自主选择?这一点,她便逊色于她那勇敢的母亲,虽然没有嫁于豪门官宦,但至少和心爱的男人走到了一起。

经历得多,也就会看到更多的风景,体会更多精彩。但是在感情上,如果经历得太多,只怕会不敢再相信爱情,只会伤得越来越深。

而冒辟疆,是陈圆圆第一个真真正正爱过的男人。不掺杂任何其他,她就是单纯地爱上了他,并且被冒公子深深地迷恋。这一段纯美的爱情却为以后的悲情埋下了深深的伏笔。但在当时,陈圆圆是幸福的。她庆幸此生能与冒公子相见,他相信这一切的错过与相遇都已注定,这即是缘分,冒郎就是她要一生跟随的人。

诺诺相依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李之仪《卜算子》

美好的故事,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生,不论你是否做好了准备,也必然会随着时光的轨迹不偏不倚地运行。

痴情女子如陈圆圆。在日盼夜盼之后,终于又和冒公子重逢。从古至今,再美好的事情,不过是佳人才子相逢,正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那种一见钟情、惺惺相惜的感觉也许就是人生最美好的情感。

与君再次相遇,两个人的心中都有说不出的喜悦之感。冒辟疆觉得佳人如此难得,若不再相见实在意犹未尽。而陈圆圆却想把自己的终身大事托付于他,便决定不再放手。对待他们之间的感情,她表现得明显比冒辟疆主动。

冒辟疆本是寻花问柳的性格,遇到陈圆圆让他为之痴迷和流连,一心想与其花前月下,缠绵悱恻,尽享春宵,但从未想到要对其负责一生的问题。

此时的陈圆圆,早已全心全意地把自己浓浓的爱意交给了冒公子,而她还不知道冒公子并不是她能够托付终身的人。他们谈天说地,好不愉快。

当陈圆圆的话中微微透露出她有依附于他的想法时,他却总把话题转移到其他处。毕竟,冒辟疆是个聪明人,他自然能够听懂陈圆圆的意思。只是他没有想过如此长久,他只想保持现在的状态,如此而已。

这并没有令陈圆圆放弃,当陈圆圆粉面含羞地诉说着有嫁与自己的想法时,他先是一愣。他不是欣然接受,而是找各种理由推脱和拒绝:“我与小姐初识不久,小姐才貌双绝,辟疆十分欣赏。只是当朝战事不稳,百姓无法安居乐业,身为男儿应当以精忠报国为先。”

陈圆圆一听冒辟疆此话,不禁心中闷闷不乐,虽然他没有直接拒绝,但是她亦能听得出弦外之音。陈圆圆的心里还是有些失落,她第一次如此勇敢地向一个男子表白心意,若不是真心,她怎会放下一个绝美女子的身段,勇敢摊牌。陈圆圆本来以为冒公子会欣然接受,而得到的回应却是这般令人尴尬,不免面红耳赤地转过头去,谈及其他的话题。

陈圆圆的内心也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她也想趁着自己的锦瑟年华找到一个好人家托付终身。虽然冒公子没有接受她的想法,她猜想或许真如他所说,当前国家时局动荡,好男儿志在四方的他,果真也是一个英雄,这样的人更值得她去追求。她一心认定了冒公子,她决定为爱情和自己的幸福,一定要勇敢一次。

陈圆圆自然是没有放弃,她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尝试。于是次日自作主张地去拜访了冒辟疆的母亲,这一举动在当时那个年代对于女性来说是相当难得。封建社会,女性地位低下众所周知,婚姻大事更是父母做主。陈圆圆已经没有亲人,没有人能替他做主。她想,不如自己就做回自己的媒人,自己为自己张罗终身大事罢了。

冒辟疆虽然生在官宦世家,但是仍然生性不喜被束缚,他喜欢寻花问柳,风流的本性也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陈圆圆经过一番精心打扮,在街市上买了一些精致的点心,准备去看望伯母。临行之前,还对着铜镜仔细地照了一番,生怕有一丝的不规整影响了冒母对自己的印象。

一袭素衣,清新而淡雅;三千青丝,自然垂下,她行走之处都会有一阵清爽的风,那风中带着淡淡的清香,那种美丽,沁人心脾。

面对这一窈窕倾城的女子,冒夫人也不禁感叹,世间竟有如此美妙的女子!若是某日在大街上相遇,肯定会被这般仙气深深感染,没准会寻个媒人打听打听这是谁家的姑娘。

陈圆圆举止大方,言谈得体,当她说明来意之后,冒母也是浅笑,全因当她得知陈圆圆是青楼女子之时,心中不禁暗自不悦。冒家注重门风,若自己的儿子娶个青楼女子,冒府今后还如何立足?

几句寒暄之后,没有更深入的交流。察言观色,便知道冒母的态度。陈圆圆亦是有自知之明的女子,当老妇人婉言谢客的时候,她亦知道冒母并不看重这门亲事。

陈圆圆悻悻地离开了,她笑自己太傻太天真。

冒辟疆亦不是铁石心肠之人,陈圆圆的勇气令他感到惊讶,一个弱女子竟然有这番魄力和心思,他亦是有些感动。终于,他觉得自己找不到理由拒绝,便与她定下婚约,只是要等到天下太平便会实现诺言。她欣然,如久住阴暗的小屋中突然看见一丝光芒般地喜悦。他似乎已经把她看清,因为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份安稳的生活罢了。

关于这些,冒辟疆都答应于她。她柔情蜜意中包含了对冒公子的一份谢意,她亦是完全信了他,不需要他过多地解释,她想听到的他终于给出了承诺,这已经足够。冒公子又要说什么,却被她轻轻地捂住了嘴……

仿如他的承诺已胜过千言万语,仿如幸福的生活即将拉开帷幕,仿如这一切的一切只因为他的同意而变得欢喜。然而对于冒辟疆来说,他只是不想与佳人分别,他给她的诺言是真是假,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封建社会的门第观念根深蒂固。冒辟疆家门显赫,加之堂堂七尺男儿满怀报国之心,又文采飞扬,是众多女子心目中的偶像。而陈圆圆,虽说拥有倾国倾城的美貌,色艺俱全,但是却身出青楼,父母双亡。

芸芸众生中,她纵有绝世无双的美貌,但是在封建社会残酷的制度之下,也不过是草芥而已。美貌,只是能影响到自己的人生,于别人,无非是欣赏而已。况且,当时他的父亲已是朝廷四品官员,怎会同意他娶个风月场所的女子!这种事情在当时是伤风败俗的事情,无论他们之间的爱情有多甜美,他们之间有多钟情,终究逃脱不了世俗的枷锁。

冒辟疆虽对陈圆圆情有独钟,对她的美貌赞不绝口,其实陈圆圆与和他曾经有染过的女子并没有太大区别,不过是风尘女子中的一个,不过是嫖客和妓女的关系,你侬我侬之后可以不用负任何责任,转身离开。就像一阵风吹过,只留声,不留痕。

陈圆圆有这种举动已经实属不易。感情的事,从来都是男人掌握主动权,何况是在那个女性地位卑微的时代,但是陈圆圆一介弱女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勇气去争取自己的幸福,不禁让人感叹。可见她对冒辟疆着实动了真情,而且是奋不顾身的那种感情。

奋不顾身地追求未必能换取真心。爱情的过程固然美好,但是当提到婚姻时,犹豫的人总是让人怀疑是否真心付出过。陈圆圆都不在乎,她完全相信冒辟疆,这个她第一个真心爱过的男人一定会履行自己的承诺,将自己娶回家门,给自己一生幸福。

秋风习习的江边,蝶飞蜂舞的花丛,熙熙攘攘的街巷,一切都因为他变得美好。她幻想着,有朝一日,和平盛世。他与她红袖添香,举案齐眉,生儿育女,门第兴旺。幻想着他的父母能为她的真心所感动,幻想着他们的爱情细水长流……

弹一首小曲,小酌几杯美酒。她觉得自己人生自从遇到他以后变得妙不可言。她开始相信爱情,她开始庆幸,再不必为了博人一笑而委屈自己,再不必受人驱使而强颜欢笑。他在她的心中成了一棵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而她甘愿做他的一个枝丫。不在乎正室还是小妾,只要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名分微不足道。

傻傻的女人痴痴地幻想。而这一切的美好的愿望却是她心爱的男人冒辟疆从未想过的。她相信总会有一天,她的冒郎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轻拂自己的长发,抹去脸上冰冷的泪花,轻轻地安抚她受伤的心灵。

其实最淡不过感情,最凉不过人心。两情相悦固然美好,一厢情愿便是自己感动自己。即使你付出的再多,也是于事无补。当你失去了,即使你再难过,他也不会再为你擦拭泪水。所以有人在爱情里会说,要真爱,不要深爱。

一切源于那个男人的承诺,如果这是一个普通嫖客的承诺,她必定当成耳旁风吹过,可是这个承诺出自冒郎之口。冒郎在自己的心中是堂堂正人君子,才华横溢,他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自从遇见便注定今生缘在一起,他的话她每一句都记得清清楚楚,每一个字都重于千金。

此真让人感叹于陈圆圆为爱的勇敢,那个时代这么勇敢的举动已经是平凡女子无法做到的。无论封建桎梏多么残忍,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同样适用于爱情。但赞叹陈圆圆的勇气之余,历史将冒辟疆渲染得懦弱和虚伪,没有责任心。作为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还是一个胸怀大志满心报效国家的男人,却连一个给自己女人的承诺都实现不了。

陈圆圆就像一件美丽却昂贵的外衣,普通的人穿不起,穿得起的人却又把握不住。她在不同人身上,只是起到了衬托作用,她从来没有自己的身份。无论在谁的身边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而主角却往往不是她自己,这便是一个美丽女人最大的悲哀。

男人的一个承诺,便可以让女人等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而男人转身即忘,所有诺言付之东流时,那川流不息的河水便是女人的泪水。那种等待是痛并快乐着,忧虑和幸福像一锅煮沸的水,总是让她心潮澎湃不已。甚至在梦里也是他的影子,挥之不去,却又迟迟不来。

缘去如水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有些缘,稍纵即逝;有些爱,无言了断;有些人,转身不见。当初的种种美好便如过眼云烟,销声匿迹。

原本定下婚约,陈圆圆已经准备好托付终身。他相信冒辟疆说的一切,在战事混乱的年代,儿女情长应当暂时搁置,待他帮父亲平定城池便回来娶她过门。她记得当日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连他的声音都会不时地在耳边回荡。

然而,他一直没回来,也没有给陈圆圆一个说法,就是这样不了了之。

没有结局是最痛苦的结局,不了了之莫不如给一个明确的答案,绝情也好,伤怀也罢,放在心中没有答案才更是令人神伤。

她精心准备的一切付之东流。她想托付终身的人终究是一场泡影,想着想着,泪水不免流过脸庞,她甚至走在街上就大哭了起来。她第一次对一个男人如此动情,她的真情竟然被如此无情地践踏。为何上天对她如此不公,为何她想要的安稳竟如此艰难?

噩运又开始敲开她的房门,接踵而至。直到她再次被掳走,而她日思夜想的冒公子却是一直也没出现。而这一次,她并没有那么幸运,这是又一次改变命运的人生转折。

她幻想了种种自己心爱的冒郎英雄救美的情形,幻想了无数次冒郎前来解释他的消失并不是因为躲避婚约而是为报效国家实在无法相见。她想了很多为他解释的理由,可惜,他并没有来澄清这一切。

她最初抱着满心的希望,因为她相信他们的爱情是真的,他的承诺就一定能给她兑现。她不在乎被谁掳走,不在乎前路是怎样的命运,她就是不肯放弃那一句的承诺。

然而,时间说明了一切。

她的冒郎没有再出现,没有再轻叩宅门,抱得佳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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