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虽也明白这些道理，但这些年一直都想好了要出家的。如今却告诉我……这家出不得了，心下顿时有了无数的酸楚和委屈。
也只能双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袍角，低着头闷声抽泣。
清远师父柔声说道：“小草，下山罢。那里还有人在等着你呢。”
“师父…我叫静慈，我不叫小草…为何，……我不懂，我不懂有谁在等着我。不可能有人等着我的……师父我不走……”
我抬起头来急声道，伸手拽了拽清远师父的手臂。
“好孩子。你听师父说。”清远师父握住了我的手，缓缓说道：“常说佛祖还至娑婆度众生，如何去度？必是要在他们的身边，去融入他们的生活。小草，莫执着于任何相上的东西，你心诚是好。但不要钻在自己所认为的必须里出不来。小草，心即使佛。并不是一定要光着脑袋，穿着这身衣服。脖子上带串佛珠，再手捧着经卷。”
清远师父此番一讲，我心上却不知何处被敲上一记。当下一震，又不知道我到底何处醒悟了。
“小草，去罢。不去磨炼，你永远在你认知的佛法里挣扎。不去执着，也无法放下执着。去罢，去救渡你命中的有缘人。他只能你去度化，才可得以解脱。”
我抬起头，只觉心下一片清明。没错，师父说过，人不能怕吃苦。不能怕祸难。要以慈悲为怀。
既然师父说了那人要我去救渡，我便必要倾覆我所有去帮助他。都是我的命数，都是注定的。都是我不可逃脱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那便顺其自然，随遇而安罢。
当下向清远师父规规矩矩地又叩了几个响头。沉声道：“师父，弟子想清楚了。谢师父教诲。”
清远师父笑出了眼角的皱纹，欣慰道：“小草。我说过你注定是佛门中人。你注定是个善良的孩子。去罢，佛陀在你心里。”
遂便擦干了泪水，起身又作了一拜。方才离去。
隔日寅时，我打点好了一切杂事。又收拾好了包袱行李。便穿透那三铜山上漫漫的晨雾，携着初夏一路向山下行去。
近几年山脚多了那租马车的，原是这地方荒凉，商贩猎户来往不方便。有的人也琢磨着在此做个拉马车的，也是个稳当的差事。时间长了，便真的赚到了些钱。于是在这里拉马车的人，也愈发多了起来。
初夏与我上了一辆马车，却听得她开口向那拉车的老汉道：“师傅，您给我们拉到丘陵去。”
我刚想问她，却又听那老汉道：“姑娘去那里做什么，荒郊野外的……都是杂草树林子的。”
听了这话我却疑惑万分，赶忙问：“师傅这说的是什么话……那丘陵上不是有一府邸的吗？”
“嗨……姑娘啊，你说的是那伙子山贼吧？哈哈，早两年前让人给端了。现下那地方儿早就没人喽~”
“什么?！？！”初夏诧异喊出口。
我虽未出声响，但此时心下也想了很多。终归是以前熟识的故人，听了这话……我也十分担忧他们的下落。
“是啊，我记得好像也不是朝廷官府的人……但是一大帮子一大帮子的……折腾了半月有余呢。”
“师傅，那里面的山贼又去了何处？”我低声问道。
“这便不知了……姑娘们快进去坐好了罢。我们该上路了。”
初夏这才将布帘放了下来，坐到我身侧。
她拉了拉我的手，打趣道：“姐姐担心啦？是不是担心那个当家的？我可是记得我们要走的时候儿……”
“初夏。”我出声打断了她，轻叹道：“我只当楚青泽是朋友。而且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休得再提。倒是你……”
我笑着轻轻揉捏着她的手背。
“初夏，姐姐知道你不喜欢山上的生活。我让你受苦了……”
她听了我说这话，却红了眼眶。一头扎进我怀里。
“姐姐姐姐……初夏不好，初夏不懂事……”
我愣了愣，苦笑道：“这又是怎么了……”
“我我……我总是不好好儿的在寺里呆着，我还偷偷儿地和陌生男子说话儿……我还总是抱怨……姐姐，姐姐呜呜呜呜呜……初夏不是好姑娘…”她越发抽泣的厉害，慢慢的哭出声来。
我抬手拥住了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初夏，你到了年纪了……难免的，姐姐不怪你。但女孩子家还是要矜持规矩的。知道错了就好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姐姐，”初夏泪眼模糊地抬起头道。“我以后一定懂事，再也不会任性了。”
“好丫头。”我欣慰地笑了笑，抚了抚她的头发。
去山上的第二年，我就长了些个子。如今瞧着初夏比我那个年纪的时候儿稍微高点儿……唔…到我鼻尖。
“姐姐，你说……我们还回苏州的话。那帮子坏人会不会找到咱们……”
……“昨日你早早儿歇下了，了无师父就来敲我屋儿的门儿。是清远师父吩咐的，让我们在苏州落脚。”我轻声说道。
“姐……为啥不出家了？”初夏眨巴着一双大眼儿。
“我不出家总有我不出家的道理。别想那么多了，闭上眼睛眯一会儿罢。”
说着兀自闭上了眼睛，将头向后靠了靠。
脑海中浮现了皓缘毛绒绒的庞大身躯，心下瞬时升起万分不舍。
我记得苏州与三铜山不算太远，天亮了大抵有一两个时辰罢。马车便停了。苏州的城门若是外来的车过了，还要另交通行费。于是我与初夏便各自背好了包袱，步行往城里去了。
五年，苏州城却好似天翻地覆一般。街巷更显得密集，商贩也更多了。记得以前还时常能看见空旷的长巷，如今……想找个人少的地方儿都难。
当下找了一个客栈落脚，把行李都收拾好了。初夏非要拉着我出去转转，这么些年都是山石花鸟相伴。想来是把她闷坏了罢。
于是便将房门锁好了，随着她一起去逛逛热闹的街市。
“姐！姐！你看你看……是果仁儿糖…唔…看起来没你做的好吃！嘿嘿！”初夏将指头弯曲起来点着自己的下巴，我见她冲着那红红的冰糖葫芦发愣。
了然地笑了笑，从兜儿里摸出几个铜板递给那摊主。将冰糖葫芦递到她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