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眼睛还是红红的,死死揪着我的衣摆。孔崖瞧了向我说道:“我原是来找姑娘牵红林回去的……碰巧看见初夏姑娘被人群挤的不能动弹。”
我听了连忙感激道:“多谢孔将军了……要不然可真让人着急呢。”
此时初夏也终于抬起了头,瞪着一双通红的兔子眼朝孔崖嗫嚅道:“多……多谢你了…”
我瞧着她这副怯懦的姿态却不免有些疑惑。唔……要知道初夏这个小娃娃虽然年纪尚轻,但从来不畏惧与不熟识的人攀谈或是打交道。以前在远安寺中,我们总在清晨出去砍柴。三铜山上路过的打猎之人或是商贩,她总能找话茬儿跟人家聊得热闹。
孔崖神色也有些奇怪,好似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又伸了右臂道:“走罢。这人实在多……在下送两位姑娘回客栈罢。”
点了点头牵起初夏往前走,便也没理会他们二人令我捉摸不透的神情。
我走到客栈后牵过红林,与孔崖笑道:“我本来撒开了它好几次,想着让它自己回去的。可是它就是不走。”
孔崖接过缰绳拍了拍红林,道:“它喜欢你呢……呵呵。”说着翻身矫健地上了马背,我瞧着心生羡慕。
怎么人家上去就这般潇洒……我上去就那般狼狈不堪呢?正在心中浅浅嘲笑的自己。便又听得孔崖坐在马背上,与我低声道:“凌将军让我嘱咐姑娘,明日能早到便早到些。”我闻言点了点头,挥手和他告别。
便听得一声低喝,遂见红林奔腾而去。
回房便与初夏草草睡下了。隔日寅时便起了,又将行李收拾好。与客栈要了些早饭。
用过早饭以后便带着初夏下楼去街巷上雇马车。留了些心思没说到隽蔚王府,只说了离那里不远的一处酒楼。随后马车停在那处后,又携着初夏步行到府上。
彼时天刚擦亮,王府后门有两名侍卫受凌狐狸的指示安顿我们。我忙谢过了,带着初夏来到了安排我们住的地方儿。
却是一处极其安静的厢房,坐落在药房后身。那其中一名侍卫抱拳道:“小草姑娘,我兄弟二人是奉凌将军之命,护卫小草姑娘与您妹妹安全的。若是日后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姑娘尽管吩咐。”
我听了神色一愣,便因凌狐狸为我们想得周全而心生感激。忙俯了俯身子,作了一礼道:“实在麻烦二位大哥了,也请二位大哥代我谢过将军罢!只是不知……我们二人在府中做何活计?什么时候上工?”
那侍卫回道:“小草姑娘的话……想必凌将军都与您交代好了罢?您妹妹可是唤作初夏?”
我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初夏也俯身作了一礼。
那侍卫礼貌一笑,道:“初夏姑娘的话,跟着府中的丫鬟们做些轻快的琐事便好。一会儿姑娘便去方才我们路过的那个青砖房檐儿的签到处。去找花嬷嬷。她会给你安排的。”
那两名侍卫乃是亲生兄弟,仔细一瞧的确容貌极其相似。兄长左颊处有一点墨色痣,唤作周成武。他的弟弟唤作周成文。我在心底下暗暗地想,莫不是他们的爹爹想得是让哥哥去作武官,弟弟去做文官才起这样的名字呢?
又说了在何处可以取饭,何处洗衣裳。何处领月例,何处点名签到。并着拿下人的衣服的地方儿,还有些基本的处所。都一一给我们说明白了,他们二人才抱拳离开。
我这才打量起来这屋子里的陈设。跟前儿的是外堂,还是比较宽敞的。四角分别摆了高脚的红木桌,各桌又摆了四瓶迎春花儿。正中又一圆桌。堂中又有几栈镂空雕花的宽背坐椅。
外堂左侧通着内室,我与初夏往里走。
这丫头瞪着一双眼睛,自刚才起就一直啧啧声不断。此时只见那内室一张被青萝色纱幔半遮半掩的红木床。又有一方四周镂空木栏的矮榻。并着一套红木圆桌圆椅。床脚有一方大木柜。我瞧着时辰到了。便吩咐了初夏先去找花嬷嬷。我也去做自己该做的活计。
至于那些衣裳行李的,等闲下来的时候儿再收拾。
初夏应了,便自己先去找那花嬷嬷。我净了净心,仔细将房门锁好。便朝着陆青山的别院走去。
这隽蔚王府实在是大得让人眼晕……好在此处离最后一排厢房也不太远。
这样想着,却也走了有半柱香的时辰。太阳探头儿的时候,我见凌狐狸背靠在别院门口的围墙上假寐。便作势轻咳了两声。遂便见他闻声挣开双眸,笑着朝我迎了过来。
眉宇间却是掩盖不住的疲倦与悲伤。我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道:“别太难过。王爷吉人自有天相。”
他又苦笑着点点头,道:“你去罢。青山早起不习惯用早饭……你且先去瞧瞧他什么情况。难为你了……”
我静静弯了弯嘴角,摇了摇头,缓缓道:“别这么说。你们都是对我有恩的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
“多谢你了小草。我还有些事,便先走一步了。”凌狐狸与我道过别便独自离开了。
我又定了定心神,默默诵了一遍心经。才小心翼翼地走到他房前,推门而入。
“咳咳咳……”那熟悉的闷咳,伴着陈旧的药气。不由得轻叹一声。绕过隔开内室的屏风。
陆青山卧在床上背对着我,喑哑着声音道:“同霖……咳咳,现在不用你伺候,咳咳……你且去药房把药给我煎好端过来便好了……咳咳……”
我终于淡然开口,回道:“是。王爷。”遂见他闻得我的声音后,身躯却莫名一震。径自起了身,略显慌忙地扭过来看我。
“咳咳咳……怎么!怎么会是…咳咳…咳咳咳咳……”话还未说全,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抬起骨节分明的右手抚住喉咙,左手紧紧抓住床沿。
我急忙走上前去,不急不缓地拍抚着他的后背为他顺气。随后便见他吃力地抬起手来,又作势要拂开我。
于是笑着做了一个极其勇敢的决定。
当下按住陆青山抬起的手臂,柔声道:“王爷可莫要再说什么不许碰你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