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雪就停了，空气也变地很干净，但是风却不停歇，刮地人脸上生疼。除此以外，冰冷的气流顺着鼻子钻过咽喉，简直就像一把小刀子在慢慢地来回磨蹭。
积雪深地没过膝盖，一脚踩下去，得费不少力气才能拔出来。因此，与其说两个人是走过去，还不如说是爬过去的，没多少功夫，艾斯就感觉自己快冻僵了。他回头望了洛杰一眼，那家伙整个人缩在大氅里，连滚带爬地活像只狗熊，其实，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见鬼，我可不想被活活冻死，好冷啊！”洛杰大声咒骂，但是声音几乎就是呻吟。
是啊，得想办法，否则真得被活活冻成僵尸，艾斯皱了皱眉头。他从腰包里取出一条银色锁链，上面配着一个十字徽章，那是他的个人存储空间。启动空间的瞬间，十字徽章放出一道蓝色光线，光线在空间一闪、一闪。艾斯伸手透过光线摸索了半天，样子就像是掏别人的衣服口袋一样，取出一个装着无色液体的瓶子。
“洛杰，把手伸过来。”
洛杰知道艾斯又开始捣鼓什么玩意，就乖乖地伸出手。艾斯用一块手帕沾了点液体，对着手帕吐了几个音节，然后递给洛杰：“拿着，你会觉得暖活。”他又将另一块白手帕放进自己衣袋里，然后收起东西。
“见鬼，太冷了，我连动作都僵硬了。”洛杰捏着那块手帕，渐渐感觉浑身暖和起来，“嘿，还真热起来了，你怎么做的？”
“那只是一个小小的玩意儿，关于原质‘冷’与‘热’的反转剂——卡比亚地，记得控制下，否则你就会变成一只烤肥猪。”
洛杰狠狠地瞪了艾斯一眼。
慢慢地，两人的体温开始恢复，洛杰甚至感到热得直冒汗，不过艾斯告诉他，只要手帕不接触皮肤，就不会起作用，所以每过一段时间，他就会把手帕放到口袋里去，好让身体降温。
大约走了一个小时，两人才来到古堡大门前。这是座庞大的建筑物，如果是在别的地方，它还没有这么可怕，但是在洁白的大雪地里，凭空冒出这么一个大家伙，有点脑子的都能联想到“诡异”两个字。我们之前有描写过，这座城堡就像一块漆黑的陨石降落在那里，那么，就是这种让人压抑的感觉了。
“我先进去，你跟在我后面。”洛杰抽出腰间的长剑，忽然冲到艾斯前面。
“上帝呀，我没听错吧？”
“咳，没办法，谁让你和我在一起呢，帅气无敌的侠盗洛杰，居然让朋友去当挡箭牌，这事情说出去，多难听呀？”洛杰嬉笑调侃，但是他的心里，却没有半点调侃意思。
他是认真的。
此刻，没有莱尔，也没有老约克，更没有大群的修士，那么能担当护卫的还能有谁，毫无疑问只有他了。他觉得自己有责任要保护艾斯，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好兄弟，或者，就是为了保护身份尊贵的教皇。
上帝保佑，事实上此刻的艾斯心里只想着，只要这个家伙不会添乱，那真是谢天谢地了。
洛杰提了剑，推开了古堡厚重的大门。
气氛一下子开始凝重，半圆顶大门缓缓地敞开，在光线下慢慢地展现出一切。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中间，顺着红色的地毯而去，一座雕刻着日月星的镶金宝座端正的放在大殿中间。
年轻男子如雕像一般站在那里，他就像正接受加冕的皇帝一般，双手放在一把黑色长剑的剑柄上，剑尖朝下顶在脚下。
“莽撞者，你们会为这愚蠢的行动付出生命。”德莱斯傲慢地望着洛杰与艾斯。
“嗨，我们又见面了！”洛杰向莱德斯打招呼，但德莱斯却没有理会他，而是将视线移动到艾斯身上。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卡玛利拉的最高长老。”德莱斯踏着稳定的步伐走过来，用欣赏的目光望着艾斯。艾斯却对着他微微一笑，那笑容不知道是冰冷的嘲笑，还是友善的回应，总之就是让德莱斯感到很难受。
“德莱斯.弗尔纳德.诃罗特，塞拉底终身男爵，在克罗曼二世时期参与金银战争，曾是该战争中凯尔特领袖黛兰.索菲娅娃的战友，或者确切地说是幕后的煽惑资助者，是整场战争真正的始作俑者。”面对着德莱斯，艾斯忽然滔滔不绝，他眼神冰冷，甚至带着一种无情的杀气，“你对战争极度狂热，因此鼓惑黛兰创造了这个战争，可惜，她并不是一具木偶，她有她自己的意志。她发现了战争需要付出的代价，而选择终止战争，所以你又亲手摧毁了她，包括这一场战争。”
“可是你很不走运，接着，克罗曼二世又忽然死于‘白色瘟疫’肺结核，你失去了靠山。不但如此，新登基的克罗曼三世有一个十分清晰的脑袋，于是，你又被全国通缉了。你四处躲藏，苟且偷生，根据当时的记录，你死在了自己古堡的地窖里，这件事情也随之结束。但是，谁也不知道，你却是将古老的凯尔特咒语与黑色炼金术结合，你用召唤黛兰的方式，将自己变成了一具行走了三百年的活尸……没错，你不是吸血鬼，也不是人类，你只是一具活尸……”
洛杰忽然感到后背有些发凉，虽然“吸血鬼”三个字已经不会让他感到害怕，但是“活尸”还是让他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艾斯平静地望着同样平静的德莱斯，整了整衣领，接着道：“你在寻找机会，因为你知道这一把剑的秘密。”艾斯瞥了一眼德莱斯手中的剑，剑身漆黑却能映衬出一张扭曲的面孔。
“摩利甘之剑，灵魂之剑啊……”德莱斯提起剑在空中轻轻一挥，长剑居然发出一个可怕声音，如同冤魂在地狱发出的凄惨尖叫。德莱斯邪恶地勾起嘴角狞笑：“没错，它依然饥饿难耐，我能感觉到……”
艾斯眼中隐匿的因子，忽然开始闪烁不已：“你一次又一次的创造战争，其实就是想用亡魂来喂养它，以便掌握一支强大的亡灵大军。”
“没错，你的认知果然与众不同，这个秘密就连黛兰都不会明白，甚至包括茉瑞娜，那个蠢女人以为夺到剑就能使用，哈哈……愚蠢呀……”德莱斯得意地高高抛起身后鲜红的斗篷。
“那么结果呢？”艾斯冷笑一声，“你召唤来的只是没有思维能力的乌合之众，瞧瞧，你没有办法控制它们，它们又散回去了。”
“不，我没有失败！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我已经可以召唤庞大的亡灵军队……哈哈……哈哈……哈哈……”德莱斯向天狂笑，又戛然而止，他瞪着鲜红的眼睛望着艾斯，忽然一步一步走近：“如果你要率领一支强大的军队，就必须拥有一位杰出的统帅，为了能淬炼制造这个灵魂，我需要诸多元素……”
“所以你先后杀死了二公主、皇帝、以及黛兰……这些只是你淬炼灵魂的部分需求……”
“是的，上帝手中的筛子，就是如此无情。灵魂也分贵贱呀，黛兰拥有一个勇往直前的灵魂，二公主则是自私无情的灵魂，而皇帝则是大无畏的王者灵魂呐，所有的这一切都成为我的‘统帅’的一部分……”
艾斯感到一阵厌恶，他捏了捏拳头。
“没有人可以阻挡我，没有人……”德莱斯继续狂笑不已。
站在一旁的洛杰早已经气地双眼发红，他虽然不懂什么灵魂淬炼，可是他知道，眼前这个男子，是一个从骨子里都发黑的家伙，用他的话说，就是已经臭得一塌糊涂了。
“那就让小爷，亲手结果了你！”他向猎豹似地一个冲刺，提剑就刺，瞬间扎进德莱斯的胸口。
可是，德莱斯不但不躲闪，居然连一点儿痛苦的表情也没有，低头一望，那家伙连血都不流半滴。
“见鬼……”
“洛杰，他是活尸，别指望他会流血，会疼痛，会随便几下就被你弄死……”艾斯无奈地摸了摸额头。
“那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
“嗨，你怎么能不知道？”
“为什么我会知道？”
“你，你，我还指望你……”
“我要是知道，还用站在这里陪他聊天？”
“见鬼，你不早说！”
“见鬼，你就不会动一下脑子？”
“可是，你要负责呀……”洛杰指了指被刺中了剑的德莱斯，尴尬地望着艾斯。
“拿就拔出来。”艾斯随口说了一句。
“好吧！”洛杰傻笑着将长剑抽出来，果然，一点血都不沾。
“乖乖，就像扎靶子一样。”洛杰还望着手中的剑发呆，艾斯忽然大呼一声。
“小心！”
艾斯的话音未落，洛杰整个人已经横飞出去，一路翻滚摔到远处，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也被砸出一道长长的坑洼。
“洛杰？”艾斯顿时紧张，此刻他也不能轻举妄动，因为德莱斯正虎视眈眈地望着他。
“啊哟……”洛杰从地上爬起，额头上全是血，但就在他起身的瞬间，那些伤口就开始愈合了。
“原来如此，我应该发现，你的同行者也不是普通的人类。”德莱斯放下铁石一般的拳头。
“确切的说，同样是与众不同。”艾斯见洛杰没事才松了一口气。可是，洛杰恼火地冲到艾斯身边，大骂：“你看，你看，现在怎么办？他就像块风干的腊肉，怎么办？”
“是啊，没有任何生气的肉干，那就先切碎看看……”艾斯话音一落，人早已冲了出去，他的身影就像一条幻影，飘到德莱斯的身后。
“气雾双子弹.血之炼成阵……”艾斯快速结阵，炼金光芒一闪而逝，一枚灰色的飞弹就像重型铁锤飞向德莱斯。德莱斯有些吃惊，提起手中的黑色长剑朝飞弹猛刺，巨大的撞击声下，长剑一路击溃飞弹，最后将它化作一片灰色的云雾。
洛杰有些懊恼，咽了咽口水，准备抽剑再刺，显然他还是没有动脑子。
不过，就在德莱斯以为危机被化解的时候，另一枚隐匿在地面的黑色飞弹从他身后猛冲起来，就像是脱了锁链的铁球，正中后背，轰地一声，德莱斯顺着飞弹的轨迹，被送上了古堡的屋顶，然后随着天花板一起掉下来。
这时候，飞弹猛地爆炸，将他炸成了块块碎末。
洛杰捏了捏剑柄，说实话，他没有想到艾斯现在的手法居然这么可怕，杀个怪物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更何况是杀个人。
可是，艾斯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盯着掉落物看了一会儿，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完蛋啦。”洛杰正准备收剑回鞘，却发现掉落物开始旋转，当然，接着就是他瞪大了眼睛，望着一个身躯慢慢地又聚合了。
“奶奶的，肉酱又变形了……”他只得回到艾斯身后，两人背靠背，盯着空中那个怪物。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完蛋？”
“你有看见剑掉下来吗？”
“原来如此，活见鬼了……”洛杰说话的片刻，德莱斯已经从空间俯冲下来，洛杰抖起剑花迎了上去。
“去死吧，变tai！”洛杰身上燃起红色气韵，行动也忽然迅速，很快就跟上了德莱斯的速度，两个人的长剑纠缠在一起，而艾斯也没空闲，他开始酝酿更为巨大的炼金阵。
“试试这个吧。”艾斯似乎显得心里没底，事实上，他的脑子一直没停过。
活尸，这种玩意是黑色炼金术的产物，一般的物质界炼金术是很难解开的。而且，它也不是吸血鬼，那么以血结成的炼金阵能有多少作用，只能用实践来体现。
到底，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他受伤？
他又是用什么作为生命的本源？
洛杰与德莱斯正绞杀在一起，剑刃摩擦不断闪出火花，两人似乎打了一个平手，但是艾斯却知道洛杰是在拼命，他的处境十分危险。
果然，当两人的剑再一次交错的时候，那把漆黑的长剑发出一阵恐怖的叫声，洛杰像被抛出的石头，弹飞后撞在古堡厚墙上。
尖叫在空荡的大厅回响，震耳欲聋，艾斯忍不住想捂住耳朵。那张可怕的面具，呼啸着朝他冲过来，艾斯转身狂奔，却无法逃过那张脸孔的追击，无形的面孔穿过他的身躯，艾斯只感觉像灵魂出窍一样。
这种感觉，与曾经被巴尔克雷芒“移魂夺体”时一致。
德莱斯鬼魅一般移动到艾斯身前，举剑就刺，只听见“叮当”一声，德莱斯用剑一挡，原来是倒地的洛杰抽出匕首，投掷过来。
片刻的间歇，艾斯一跃而起，双手中炼金光芒狂闪不止。
“森罗万象.血之炼成阵……”他把结成咒语念得几乎听不见，将凝聚了力量增幅的一拳狠砸在德莱斯的胸口，这一次换作德莱斯朝后飞了出去。接着他的体内开始放光，一条光之巨蚺从他的体内钻出，化做无数蛛网般细密的藤条，扭曲，揉搓，最后光芒爆炸化做点点光芒散落。
洛杰从地上爬起来，啐了口血。
“合作愉快。”他高兴地走到艾斯身边，在刚才的片刻，洛杰与艾斯早就交换了眼神，用这一招来吸引德莱斯。
这一次似乎是彻底击溃了。
“现在怎么办？”洛杰摸着脸上的淤青。
艾斯依旧搜索着四周：“洛杰，看来……”他的话音还没落，巨大的脸孔大声狂笑，从两人身上呼啸而过，两人再一次痛苦地倒在地上。
“狗娘养的，到底是什么怪物……”洛杰呻吟着，他只感觉自己的意识像被人擦拭。
艾斯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低头一看，德莱斯已经站在身前了。
“现在，就缺少最后的一部分了……”
艾斯抬头望着他。
“你拥有压倒性的力量……”德莱斯举剑指着艾斯，这让洛杰顿时吓了一大跳。
“你，我看上了你的灵魂，这才是我在这里等你的原因。”德莱斯裂嘴一笑，望着自己的猎物。
艾斯沉默了片刻，而洛杰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承蒙您的赏识，可是我还不想给你。”艾斯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你无法拒绝，从你踏进这里的一步，就注定了。”德莱斯指了指窗外的火山，“我随时能引发一场巨大的火山爆发，这样整个区域都将变成灰烬……，这是我和你的交易物，用你的命来换整个南方。”
“你……”艾斯皱起眉头，显然这是绝对的威胁，而且不容他有半点反抗。
根据老伊莱的记录，该火山爆发最严重的一次是在克罗曼三世末期，大火整整烧了三个月，整个南方不见天日，至于死伤与损失几乎无法计算，因为这场火灾，帝国的经济一蹶不振。现在虽然不是那个年代，但是由于世界已经改变，人们好不容易在南方找到了生存之地，如果被这场火山摧毁，整个帝国绝对会彻底颓废，那么，何谈重振帝国，重振教廷，难道“灭世”要提前到来？
怎么办？
艾斯思索的片刻，德莱斯居然已经将那把剑递给了他。
艾斯低头望着那把黑色的剑，那张恐怖的脸孔扭曲着。
它的表情是痛苦，还是挣扎？
艾斯闭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