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绝不放手
“自此，我一直让暗人盯住了这里。也就是这次古佛朝拜大典，我执意住在这里的原因，因为我不知道影儿到底是否会来，但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就是如此，它始终不愿辜负有情人的一片苦心。”
“呵呵，有情人？”幽若影冷冷地发出一声凄苦的笑，面无表情地道：“自我师父死去的那一天，我和你早已毫无瓜葛了。”
“影儿，到底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你说呀。”君天烈用力抓住了幽若影的手腕激动地问道。
幽若影感觉手腕有些吃痛，可是脸上依然不露神色地冷道：“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原谅你的，因为无论你做什么，都不能让我师父再活过来了。”
“不，我不会放手的。”君天烈咬咬牙，眼眸之中流光似火。
“影儿，你就算恨我也好，否则就算是死，我们这一生都会在一起的。”君天烈狠狠地说道，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我绝不放手绝不。”
“君天烈，你疯了，你简直就是一个疯子。”幽若影突然有些惧怕地想要后退着身子，可是却被君天烈紧紧地拽住着手腕。
“疯了？”君天烈仰天激烈地一声长笑，无助地哀鸣道：“哼，从我的影儿说要和我恩断情绝，永无瓜葛的时候，从我的影儿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下悬崖的那一刻，我早就已经疯了。”
“放手！”凌空的一声怒吼。
紧接着，就见云飞扬的身姿在半空之中凝注内力，使出一招直直地就朝着君天烈的后背猛烈一击。
君天烈丝毫没有含糊，右手拉过了幽若影的手腕，幽若影的身子就地旋转一圈，饶到了君天烈的侧膀，君天烈挥起左手，淡淡的蓝光硬生生地接住了云飞扬狠厉的一招。
云飞扬并不因此收手，招式变幻，使出了云门的武学精髓……霹雳掌。
君天烈沉着应战，抱起幽若影凌空而起，飞身退向了身后的廊柱，身姿一偏，云飞扬一掌便劈在了廊柱之上。
云飞扬气极地大吼道：“君天烈，你放开若影小姐，我们再痛快战个胜负！”
君天烈并不理会云飞扬，只是轻睨了一眼怀中几欲挣扎的人儿，蹙眉道：“你就不要白费气力了，我说过，我是不会放开你的。”
“君天烈，记得我曾说过，我从不受人胁迫的。”幽若影的眼光有些迟疑地看向了君天烈精壮的左肩。
依稀的记得，清辉殿前，他曾为了救她的性命，用紫金短剑狠狠地刺穿了自己的左肩，欲意胁迫于她。
她亦曾妥协，因为那时他们没有痛入心扉的恩怨和隔阂，只有真心实意的爱恋。
而如今，他们情意尴尬，爱？爱不了。恨？恨不起来。
幽若影迅速地挥落了自己的蒙纱斗笠，就在君天烈失神之际，拔下了头上的清簪，一任满头青丝凌乱地披下。
清簪狠狠地抵住了雪白的颈项，似乎有隐隐的血珠渗出。
“你放我下来，否则，你一定看到什么是血溅当场。”幽若影的话语没有狠厉，可听着却让人不由自主的害怕。
其实伤害自己尤其容易，只要狠的下心来就可以了。
君天烈看着那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庞，虽然清雅绝伦，却倔强的不能妥协。
“影儿，难道真的要我一生痛苦，你才会开心吗？”君天烈缓缓地问着，隐去了一脸心疼的忧伤。
幽若影的心尖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咬咬牙，使劲地挣开了君天烈颓然松懈的怀抱。
刚稳稳地立住了身姿，不远处的云飞扬就飞身而来，一下子就把幽若影拉离了君天烈六步远的距离。
“烈帝，你言重了。”幽若影平复了内心的难过和挣扎，朝着君天烈客气地道：“烈帝人中人凤，佳丽无数，又岂会为了区区一个小女子痛苦一生了。”
“小女子天生胸无大志，求得不过是平平凡凡。”幽若影心下坦然地淡道：“所以就算你和我之间没有师父，我们也不一定能够相守。”
“因为，我喜欢的是自由自在，纯洁朴实的山间生活，一生一世只想和亲爱之人琴瑟和鸣，白头到老。”
“这些我亦可以给你。”君天烈握紧了袖下的手。
“不，你给不了。”幽若影轻笑地打断了君天烈的话，“你是如此的才干和霸气，所以天元的帝君才非你莫属，你亦有逐鹿天下的野心和实力，所以你可能为了一个小女子放弃这所有的一切吗？”
“是的，现在我不能。”君天烈愤怒地回答着幽若影，“那是因为，我只有变的最强大才能给你你想要的生活，我说过的话难道你忘了吗？”
“烈帝，请多珍重。”幽若影不想再和君天烈争论不休，冷漠疏离地说完，转身，在云飞扬的护送下淡淡离开了庭落。
晨时的朝霞，一层薄薄的金色的光晕轻轻地铺于安详宁静的大地上。
般若寺中，菩提阁前，一身白衣胜雪的女子轻身立于檀香门前，眼眸之中流光飞泻，白色的软烟玉带随意地束着满头的青丝，怀中安然抱着一只浑身雪白的狐狸。
犹记得，师父说过，菩提阁最美的时候就是每月的月圆之时，那个时候，菩提阁隐于月色之下，就彷如一个黑暗中悄然流着泪起舞的少女一般，迷离而美好。
他说，影儿，如果你想看，等到下个月的月圆之日，师父就陪着你再来般若寺，可好？
师父，今天正是天乙元年的十一月十五，刚刚好，月圆之日。
只是，如今，影儿却是孤身一人了。
不知不觉，眼中的水雾泠泠而起，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幽若影轻叹了口气，终是转身朝着古佛朝拜的大殿行去。
众生殿前，九尊高大的通天佛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芸芸众生，他们慈眉善目，眼中通透的流光是洞悉了世间的一切色、声、香、味、触、法。亦知道世人所谓喜、怒、哀、惧、爱、恶、欲的缘由，看着众生青烟跪地，求的百种千样，却依然是一脸成全慈悲的笑意。
“各位贵主，古佛朝拜大典即刻就开启。”一生大师依然眉目清澈，语气清朗。
幽若影迎着一生大师淡淡投射过来的目光，心中竟然不由得冰凉一片，突然隐隐觉得，她的厄运又要开始了。
怀中的雪狐纯儿惊叫一声，迅速跳离了幽若影因为紧张而骤然缩紧的怀抱。
“只是，贫僧想问一下殿门前的那位信姑。”一生大师笑意安然慈祥，可是语气却是犀利不已。“你如今是要以何种身份入着众生殿了？”
仿佛平地的一声雷轰，众生殿的各位贵主皆用不同的目光齐刷刷地扫向了静立于殿前大门口的幽若影。
位于左侧大红铜柱前的君天烈，一脸的冷漠之情，只是眼中的流光却是一片黯然不已。
相对于右侧的铜柱前面的冥少邪，只见他一身墨黑的蟒袍，发丝冠玉，脸上的神色浅笑斐然，不屑的目光轻飘了一眼君天烈，便恢复了一派的威严尊贵。而立在冥少邪身侧的赫然是猛真帝君的守卫人，墨仙人。
他依然一身素雅高洁的白色道袍，此刻，也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脸上神色微微尴尬不已的幽若影。
而稍稍靠后的绝幂则是一脸期待地迎着幽若影的目光，深邃地点了点头。身侧已易容的君天寒和墨清则是有些担忧地看着开始慢慢变得神态自若的幽若影。
今天，玄武国主离行傲破天荒的正危襟坐地位于殿前的中央，神色漠然，就连看向了幽若影的眼光也是冷冷的，只是有那么一瞬间，嘴角似乎快速地掠过了一丝丝苦涩的笑意。直直地立于他身后的则是朝着幽若影友好轻笑的秋问天。
幽若影的眼睛飞快地扫了一圈众生殿前的各位贵主，再细细地回过眼光去看一生大师的神色，心中顿时一片明亮不已。
一生大师绝对是故意的，但是这个故意却是没有恶意的，只是想彻心彻肺地为了她好而已。
幽若影嘴角轻扬着浅淡的笑意，睨了一眼众人，口中重复了一遍一生大师的问话，“我如今该以何种身份踏入这众生殿了？”
“有人说，我是玄武国主离行傲和珠明亡国已故去的长公主幽洛心的女儿，可是我是吗？”
幽若影眼眸之中的流光鄙夷地看着一脸震惊的离行傲，只见他一身华衣锦袍，威严尊贵，原本冷清俊美得脸上隐隐现出清透的凄苦。
“如果他真的是我的父亲，那么这十六年里，他又在哪里了？”并不是控诉，而是诉说着一件众所皆知的事实。
“我亦曾是天乙国主君天烈的妃子，可是随着我师父清无痕的仙去，我们早已恩断情绝，只因为，师父是这个世上唯一真心实意疼着我的人，他抚养我长大成人，对我尽心尽力，他是父亲亦是兄长，我是那么的敬他爱他。”
幽若影音色有些悲凉的押韵，流光冷冷地看着君天烈，“所以我虽然不恨烈帝，可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我还会慢慢忘记他，忘记我的生命中不曾有过他，不曾有过。”
众生殿一片唏嘘，君天烈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微微分裂，眼中流光似火，愤怒异常。
“还有些人亦说过真心实意喜欢我，可是真的喜欢吗？怕喜欢的是传国玉玺吧。”幽若影语气犀利不已，眼中嘲讽之意淡淡流泻。
绝幂和冥少邪纷纷侧目，一脸惊讶。
“鬼医绝幂，他救过我一命，我很感激他。”幽若影并不去看绝幂的神色，而是镇定自若地走进了众生殿里，恭恭敬敬地跪于通天佛祖跟前，谦卑地道：“佛祖在上，信女狐影虔诚祈求，望佛祖慈悲济世，保佑九州大陆普天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清淡之声回响在肃静的大殿里，只是一声“叮咚”，闻的重物落地的声音，众人的目光齐齐集中于一生大师恍然如梦的神色上。
只见一向淡定清透的一生大师脸生错愕，手中的榆木棒槌仓皇掉落在了地上。
“一生大师，信女狐影，没落的狐族曾传说过的不老公主，你可相信？”幽若影看着一生大师朗朗而笑，娇媚不已，“狐影公主，传说纷纷，她是千年前狐国国主和王后狐冰心唯一的骨肉，修炼千年，祸世之妖精。”
“荒谬，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玄武国主离行傲突然厉声叱责道。
“我荒谬？那好，你来告诉我，告诉一干众人，我是谁？我到底是谁？”幽若影直直地一步一步逼近了眼前的一脸愤怒和心痛的中年男子。
离行傲紧紧地握住了袖口下的手，咬咬牙，正欲开口，就听见一道冷然却认真的声音响彻众生殿。
“你是谁？”君天烈大步上前，用力地和幽若影十指紧扣着，大声宣布道：“从今天起，你就是天乙国的影后，独一无二，身份尊贵。”
幽若影微扬起头看着那个霸气高贵的男子，心中骤然一痛，却还是娇笑不已。
“在众贵主都唯恐避之不及，你倒好，偏偏抢先。”幽若影顿了顿，声色俱厉地大声道：“你难道不怕，我真的是祸国殃民的妖孽吗？”
“不怕！”君天烈紧紧握住那欲挣脱开来的小手，绝然一笑。
“就算与全天下为敌，我也绝不放开你一生大师原本错愕的神色突然明了一笑，沉着地弯下腰身，捡起榆木棒槌，朗声缓道：“佛祖慈悲，善哉善哉！”
“天乙国主，请你放开狐影公主。”一生大师沉淀了世情，淡然清透的俊脸上，眉目安然。
“今日是般若寺的古佛朝拜大典，我们只讲佛法，不论恩怨亦不论情仇。幽施主宁愿是狐影公主，那她便是狐影公主，是真是假，只能留由狐族的后人去鉴定和评判。”
一生大师的话语意味深远，众生殿前的贵主皆然一片惊讶。
幽若影不着边际地松开了君天烈的手心，感激地望了一眼一生大师。
君天烈似乎并不意外，竟然也朝着一生大师高深莫测地冷冷一笑。
冥少邪则和墨仙人对看了一眼，似乎会意到了什么相同的事情浅浅笑了一下。
绝幂却锁紧眉头，看了君天寒一眼，君天寒则是轻抿了抿唇角，眼眸之中，流光悠远。
一生大师并不理会一众贵主的千姿百态，清明干净的声音继续回荡在大殿之上。
“众所皆知，禅理，佛法都无外乎出自人的内心，正因为如此，众生殿上，各位贵主都立足于权利的顶端，那么我们就来谈谈佛法的治国之道。”
一生大师合掌礼拜于佛祖之前，音色平和道：“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也，民贫则难治也。奚以知其然也？民富则安乡重家，安乡重家则敬上畏罪，敬上畏罪则易治也。民贫则危乡轻家，危乡轻家则敢陵上犯禁，敢陵上犯禁则难治也。故治国常富，而乱国常贫。是以善为国者，必先富民，然后治之。”
幽若影认真地听着，清澈浅笑，目如皓月。
一生大师果然睿智，富民养民的政策就算千年之后也依然任重道远，只是千年之后，贫富分化却越加的厉害了。
流水禅院，一生大师端坐于茶座之上，凝眉淡然地看着一身清雅素淡的幽若影。
“幽施主，一别数月，如今再见却物是人非。”一生大师的语气并没有悲悯和叹息，只有从容不迫的淡定。
仿佛在他的心里，没有得到亦不会有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