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叔说钱麻子当年并不是像现在这个样子的,那时候的麻子长得白白胖胖,和七叔可以说是穿着同一个裤裆长大的,他们的交情甚好,一起下过海、赴昆仑,甚至在七十年代的时候还一起去中越边境混过,当然他们去并不是为了打仗,而是捞金。
那时候两人都是年轻力壮的年龄,跟着一群游窜在边境的武装份子一起盗窃官墓,被他们挖过的坟墓不计其数,挖到的宝贝也是数不胜数,然而在最后一次盗墓中,他们却发生了意外。
七叔讲到了这里的时候,忍不住的叹道:“那是我这辈子所见最大最富有的古墓,光是墓中的那些宝贝,随便拿出那么一件也是价值连城啊……”
“那后来怎么样了?”我迫不及待的问道。
七叔摇了摇头,道:“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好像着了魔一样,自相残杀,而我和麻子虽然躲过一劫,但是我们却中了剧毒,麻子身子骨萎缩不振,而我也落下了尸痨的毛病。”
尸痨便是一种近似于慢性肺痨的疾病,但是却比肺痨更为严重,七叔每到月初的时候便会大口咳血,而且会全身抽搐,类似于发羊癫疯。
这种老毛病已经折磨了他将近二十年了,听说因为他和钱麻子都是中了古墓中的毒,那种毒跟瘴气差不多,人吸入之后会产生幻觉,甚至自相残杀,最后就算不死也得变成残废。
他俩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却各自也染上了不治之症。
后来他们离开了云南,到十里铺安居了下来,这一住便是差不多二十年,七叔说完之后感叹万分,将钱麻子的尸骨放进了塑料桶中,我托起装满咸鱼的袋子,将其倒在了里面,将盖子盖上。
七叔从台案上抽出三根香点了起来,插在塑料桶旁,然后倒上一杯二锅头,叹道:“麻子,是老哥我对不住你,你放心,你不会白死的。”
说完,七叔将杯中的酒洒在地上,独自拿起酒壶开始自饮自醉起来。
我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这毕竟是积累在他心里面几十年的结,也许也只有用他们的方式才能解决吧。
我说:“七叔,你的伤还没有好,还是少喝点酒吧。”
七叔笑了笑,道:“没事,咱这把老骨头已经习惯了,没有酒恐怕还撑不了二十年啊。”
……
夜已渐深,屋子里逐渐安静了下来。
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眼睛一闭上便是麻子临死前的样子,那双血红的眼睛,那张满脸血迹尸斑的脸,那像是垂死的挣扎,也像是临死的宣泄。
这一晚很是漫长,等到鸡鸣的时候仿佛过了大半个世纪一般。
清晨一大早,我们便搬着装运尸体的塑料桶搬上了一辆三轮车,摇摇晃晃的骑着出城,此刻城中已经稀稀疏疏的有了些许行人,也有些菜农踩着三轮车拉着蔬菜进城。
别人都以为我们拉的是一桶咸鱼,也就没有在意。
“老七!老七!”
然而就在这时,我看到路口有一个妇女小跑了过来,拦住了我们,看她的样子很着急。
七叔好像认识这个妇女,于是问道:“朱家大姐,你这么匆忙到底是干嘛啊?”
妇女急道:“老七,咱们家老朱不见了,你有没有看到他啊,真是急死个人,都已经两天了……”
七叔皱眉道:“那你报警了吗?”
妇女摇了摇头,哭丧道:“那死鬼那天就是跟王局长他们去的,去报警人家不受理啊。”
七叔顿了顿,道:“大姐不要担心,老朱他既然是跟王局长他们一起,是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心吧,咱现在还有些事情要做,等办完事我帮你一起找。”
妇女点了点头,谢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七叔说:“没事,老朱的事我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我踩动了三轮车,侧目看了看七叔表情,他的脸上多了一些惆怅。
那个妇女便是那天来找我们的那个中年男人的老婆,那个中年人叫朱大昌,三天前还来找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把那古尸给弄出来,而且听说是公安局的王勇在背后施压。
古墓被挖,朱大昌失踪,这已经不是两件普通的案件,因为这一切很有可能与公安局的王局长大有关联。
七叔也没有做出任何的表态,只是不停的抽着叶子烟。
我们将钱麻子的尸体埋在了十里铺的山头处,也就是在栈道不远处的山坡上,撒了一些冥纸,烧了几柱香,钱麻子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走,咱们去村里看看。”七叔颇有兴致,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然而当我刚走到村头的时候,一股子的火药味弥漫,不远处的毛叔家已经沦为了一片废墟,周围站满了村民,几个壮汉在废墟中抬出一具烧焦的尸体,毛子在一旁跪着抽泣。
“毛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叔呢?”
“老爹……他……他……呜呜呜……”
毛子泣不成声,七叔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毛子,你慢慢说,有叔在……”
“七叔……”毛子哭得更厉害了,抱着七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这一向胆大,天不怕地不怕,还总是爱闯祸的毛子此刻表现得竟然如此柔弱,可见毛叔的事情对他的打击可谓之大。
周围的村民每个人都面露愁容,做了几十年的老邻居,他们的关系都非常的和睦,而毛叔也是他们中最有出息的一个,只可惜自从毛子娘去死之后,整个人都变了。
每当提到这里,每个人都禁不住的摇头叹气。
“你们不知道啊,当时的情况可真是吓死个人,那房顶都被炸到天上了。”
“唉……这娃啊,也实在可怜,从小就没了娘,现在连爹都没了。”
“你们都别说了……”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
毛叔是被炸死的,听说是他自己点燃了屋子里的炸药,整个身体被炸掉了半边,惨不忍睹。
要不是村民们及时扑灭大火,恐怕整个村子都会被大火烧掉,幸好当时毛子去挑水去了,才幸免于难。
毛叔的遗体被抬到了村里废弃的茅草屋中,村民们替他搭建了灵堂,毛子满眼通红的跪在毛叔的遗体旁,不停的啜泣着,让人看了就心疼。
村民们每人烧了一炷香,叩拜了一下便离开了。
“毛哥,你就别难过了,我想毛叔也不想看你这样消沉……”我拍了拍毛子的肩膀,他瘦了,可见这段时间他过得也很不好。
七叔也安慰道:“孩子,可别忘了还有叔呢,你爹这辈子最疼的就是你了,你可别让他失望啊。”
毛子揉了揉哭红的眼睛,看着我和七叔,说:“叔,我爹他不是自己炸死的,是她……是她害死老爹的!”
我一听,心里顿时冒出一股子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