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苏小凉苦涩万分,说不清是为于安娜的痴狂,还是为自己不复存在的勇气——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
奶茶醇厚清忧的嗓音在脑海里拂过,伴随着年少无羁的肆意桀骜,它们灿烂得如同一场绚丽烟火绽放在青春年少的星空里,美得惊心动魄,噬魂消骨。而如今,烟花逝流年远去,只剩下幽幽的广袤苍穹。那场烟花,终究只是场风过留痕的梦境。
心底不由生出些对于安娜的暗羡,苏小凉沉静如水的眸子望着她,如同看到往昔的自己:
她们是截然不同的个体,对爱情却有过份的执着与疯狂,仿佛天生就是为爱而生。
可惜的是,一转身六年蹉跎,昔日的自己再也无法找回来。从这种角度而言,于安娜是幸运的。虽然她并未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男子许下的承诺,可是她依然还在痴痴无悔的爱着。很多时候,能主动大胆的爱也是种幸福。若有一天连爱的勇气和能力都没有,那才是生命中的悲哀。
记得杂志上写过现代的都市人很多都处于一种“爱无能”的状态,不敢爱,不会爱,亦不能爱——
苏小凉想,眼下的自己或许就是这样吧。
想爱,也想要爱,却敌不过潜伏在体内的“爱无能”细胞的侵蚀。
语调不再平静,于安娜瞅见苏小凉精美容颜上浮动的闪烁,顿时心安不少。
这个女人,似乎也没有她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冷静。
“这些年的事实证明你没有他照样也能活得很好,所以我知道你不会认同。所以,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苏小姐。没有他,你可以活下去,甚至还能活得很好,可我不行!如果没有睿,我活不下去。离婚协议书我看过,很抱歉,我不可能在那上面签字。没有人会把自己往死路上逼,不是吗?”
“没有他,你会活不下去…”
颤栗从心房直至手掌,苏小凉幽幽重复着这一句,听到心里有什么东西破裂的声响——
她爱杨睿,甚至违背自己的原则在他还没有离婚的时候和他靠近,自己默默承受所有的压力和公司时不时的流言蜚语。可是,对于安娜一直怀有歉疚的她却从来想过他们的感情需要别人用生命来成全。如果真是这样,囚禁在血泊中的爱恋能走多远?
假若把这次见面比作一场女人之间的战争,她隐约感觉到自己可能是先败的一方。
招手叫来侍者给自己换杯铁观音,熟悉的淡雅清香和先苦后甜的茶水让苏小凉好受了点。对面的眼神还是之前那么柔软明净,却分明已带着几分胜利在望的骄傲。也就是细微的喜悦刺醒了满心负疚的苏小凉,她迅速意识到这是于安娜的计谋:示弱,搅乱自己心神,想要自己不战而退。
尽快梳理了下思绪,手握瓷白茶杯的苏小凉微笑,继续道:
“如果你这么爱他,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来中国?没有他的这段时间,你好像也活得很好。如果没有他就活不下去是你认为的最爱,那么我想告诉你,依我对杨睿这么多年的了解,他未必认同这种观点。于小姐,也许你会觉得我很可耻,作为名不正言不顺的小三,我居然敢在这跟你说这些,呵。你怎么想怎么看我无权干涉,但我是个不喜欢受威胁的人。”
话说到这,彼此似乎都已剑拔弩张,若有若无的火药味儿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笑脸不可抑止的僵硬,刚刚心安的于安娜被这番说得哑口无言,那么点骄傲也被碾得粉碎——
其实,这一场争夺战中,谁的骄傲又没有被碾碎?
捏着咖啡勺的手越来越紧,素来温顺于安娜冷了脸色,最终低低憋出一句:
“苏小姐,请你离开他。离婚协议书我不能签字,除非…除非我死!”
“刚刚你不是问我和杨睿是怎么认识的吗?杨睿说他曾经告诉过你我和他…”
并不想在死不死这个问题纠缠不休,苏小凉巧妙转换话题,却很于安娜很快打断:
“是说过,每次都是夸赞你的好。有时候我很疑惑,年少时的爱恋真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吗?”
努力过太多次,坚持过太久,始终没有放弃的于安娜对这个问题却始终弄不清楚。她一直都觉得只要自己用心付出,杨睿必定就不会再留念天各一方的少年恋人。然而,事实却是她也许感动了杨睿,但怎么也没把感情植入杨睿的心田。也许,感动和感情真的两回事。
“你爱上他,不也是从年少开始么?”很容易就能听出她的心气浮动,苏小凉淡言事实。
“……”粉色唇瓣张了张,于安娜无言以对——
她说得没错,自己何尝又不是从年少开始?那一见,虽身体虚弱至极,可杨睿的模样深深印在自己脑海里。他的气息像风一样吹至安静沉寂的生命之野,直到那刻,我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活着是有意义的。为了接近这种气息,从不跟爹地争什么的我破天荒的争取了去学校的机会。
只是,自己终究是晚了,晚了。
“睿十五岁的时候,是不是很可爱?”
惨淡的笑使于安娜看起来更加苍白,嗓音也一并无力了。
“如果听到可爱这个形容词,他大概会跟你急。那时的他比同龄人稳健内敛,爱看书,爱思考,成绩好,人缘也好,所以很受欢迎。我们第一次见面,他要求跟我同桌,当时我心里很恼火,但马上我又转变了看法,因为他说他欣赏杜拉斯。杜拉斯,一直是我这么多年很喜欢的一个女子。”
“原来…”
想起澳洲家的书房里收藏所有有关杜拉斯的什物,于安娜泪眼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