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所当然的提问让夏鸣一愣，抬手正了正椭圆型金边眼镜，他暗忖好像从未见过儿子这种神情——
也许还远远不够沉溺其中的份上，可已经足够坚定。
比过去的任何一次都要坚定。
向来很少仔仔细细过问儿子的事，他沉默半晌，语重心长道：
“究竟有多复杂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只是，儿子，你应该知道你妈想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
“爸，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做无奈状的摊了摊手，夏晨知道什么都能说的父亲是为自己好，遂扬起一抹温煦的笑，打趣道：
“家世清白，贤淑可人，懂事得体，这就是妈对未来儿媳的要求，我没说错吧，爸？可是，请您别那么紧张好不好，苏小凉现在不是我的女朋友。退一万步说，就算她是，我也没觉得她哪点不符合妈的要求。爸，你连见都没见过她，不能轻易下结论，你不是常说要先观察然后才有发言权吗？如果和她接触过，你也会喜欢她。现在，像她这样的女子不多。”
“很少听到我儿子如此盛赞别人，看来，我还真得好好观察观察才行。”
将茶杯搁在茶几上，性子随和的夏鸣最终放弃打探和说服——
儿孙自有儿孙福，如果这个苏小凉注定要于儿子有什么牵连，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拍拍他的肩，夏鸣拿起西装外套，朝楼梯口走去，边道：
“儿子，爸爸一向尊重你的选择相信你的眼光，这次也不例外，自己想好了就成。明天我要去S城开会，大概五点多得起床出门，现在先去休息。你既然把她带了回来，就好好照顾人家吧。你妈妈去开会，估计得明天下午回来。”
“谢谢。爸，晚安。”
目送微胖的身影上来，夏晨坐回沙发，深深呼了口气。落下去的手碰到装在口袋里的手机，他掏出来先调出苏小朗的号码，迟疑几秒按掉，又调出杨睿的，想了良久最终还是按掉，起身上楼，瘦削修长的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很长。
一宿无话。
像沉睡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苏小凉第二天醒来时，头疼虽轻减几分，但依然觉得很重。
陌生的房间和摆设让挣扎着坐起的她愣住，尔后才回想起这似乎是夏晨的房间，自己来过一次。
昨天的记忆一点点复苏，羞赧的她拍拍额头，暗骂自己怎么能这么麻烦人家。瞥见自己的衣服已叠好放在沙发上，她飞快换好速速整理了下自己，决定马上和夏晨告别。将床收拾整齐，一心想要快点离开的她手忙脚乱的冲向门口，丝毫也没听到门外正有脚步声靠近。
风袭面，原木色房门被拉开，一张严肃脸孔映入眼帘，惊得苏小凉瞪大眸子，不觉倒退两步。
“你是谁？”
慢条斯理的嗓音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人觉得太傲慢，但自有一份由内至外的威严。
两道极细的眉下一对细长丹凤眼微微挑起，精锐的光在其中若隐若现，她的眼角略有几道不是特别明显的褶子，白皙肤色并没因年龄而萎黄，发丝被盘起来，灰黑色桃心领线衣紧贴略胖的身材，外套黑色小西装，右领别了枚熠熠闪光的胸针，下着黑色西裤，圆头高跟鞋，手提黑色公文包，看起来十分精神干练。
淡红菱唇嚅了嚅，苏小凉怎么也没想到竟会一大早就遇到夏晨的母亲乔嵘，更糟糕的是夏晨不见踪影：
“你好，乔副市长，我…我是夏晨的朋友，昨晚…”
“夏晨的朋友？”惊见一个陌生女子出现在儿子房间，乔嵘的震惊不亚于丈夫。打量几眼，她转口：
“你认识我？”
“是的，去年Y城新增地铁项目市里由您牵头主管，在招投标过程中，我和您见过几次。”
“哪家公司？”
“美资ECO。”
“哦，我有点印象。如果没记错，最后你们未能中标。”
眼前这女子看起来精神不太好，脸蛋苍白如纸，眸光黯然无神，不过倒还算镇定。
不过，她和夏晨是什么时候认识，怎么认识的？为什么从来没听儿子提过？
离职的念头像流星一样闪过，苏小凉的眼神更加暗淡下去，轻声道：
“是的，乔副市长记性很好。不过，我昨天已经离开ECO。”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告诉我你和夏晨是怎么认识的吗？”
“我和他…”
问题一个接一个，不知道为何，苏小凉对乔嵘有莫名的怵意，总觉得她那一双眼睛好像什么都能看穿。
或许，她这样的女性，才能真正被称之为“女强人”。
这样的女人，往往同职位的男人要付出得多，也强厉聪明得多。
“我弟弟是夏晨的学生，送他去入学时，我们在学校里认识的。乔副市长，昨天我心情不…”
“妈，爸爸不是说你要下午回来？怎么这么早？”
她还在想解释时，夏晨蹬蹬蹬跑上楼的声音越来越近。看到苏小凉和母亲面对面站一块儿，他呆了呆，随即快步上前将苏小凉拉在自己身后：“妈，她叫苏小凉，是我朋友，昨天心情不好又高烧生病，所以我带她回来住一晚。你不是开会，怎么一大早就回来了？”
“如果我不回来这么早，怎么能见到你这位朋友？会议因故取消，没什么事就回来了。”
儿子有意无意的动作让乔嵘心里一顿，她很快意识到什么，瞅向苏小凉的眼神格外意味深长。
或许是体内固有的敏感，或许是对乔嵘的怵意很难压下，苏小凉觉得她的话带刺，连忙敛眉道：
“乔副市长，打扰了，不好意思。夏晨，我该回去了，谢谢你昨晚收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