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已经适应了这大者卩市全新的生活,从学校回至1」厂里的一段时间,没有任什么职,在总裁室打打杂,白继业要她先熟悉一下厂里的情况,过得还算轻松自在,每天下班后压压马路逛逛商店。
不久,白莲的闲情逸致就被重压忙碌取代了。
这是初夏的夜晚,白莲淋浴后打开了电视机,荧屏正在播放新闻,白莲看得很入神。
这时,电话响起,她有些不情愿地拿起了手柄,随即放下,转身关机穿衣裙,然后拉上门匆匆地向办公大楼跑去。
白继业通知她去参加紧急会议。
厂部的小会议室就在总裁室的斜对门,她跑拢一看,里面坐的全是厂里中层以上的领导,意欲回身,白继业叫住了她……
坐在主席台上的白继业,先将自己返台的情况作了通报,然后对近期的工作作了部署,最后扬高声音宣布了台北部的决定:“在白继业返台期间,由白莲代行总裁的权力!”
当晚,白莲找了白继业,他只是微笑着一句话:“莲儿,好好干吧!这是总部的决定。”
第二天一清早,白莲又去推辞,白继业已经走了。
白莲瘫坐在把总裁坐的转椅上,托着粉腮,心乱如麻。
“白……”一个戴着眼镜的文质彬彬的青年男子站在她的身侧,嗫嚅着。
“嗬哟一看,这么一点小事就把我们的秀才给难住了。”白莲满脸笑容地说,“就叫白大姐不就得了。”
“白大姐,什么事?”秘书问。
“快坐下,我说你记,我们一起来拟一个临时纪律。”白莲回答说。
午饭后,厂大会议室内,黑压压地坐满了人,秘书正忙着分发临时纪律打。
在主席台上,看着攒动的人头,白莲不由得心里有几分发怵,在农村曾无数次地坐在台上讲过“大话”,那时的听众大部分是大老粗或半大老粗,而眼下的这些人,有百分之七十有大专以上学历,其中有10个硕士生2个博士生。
她抿着嘴唇,心情就缓缓地平静了下来,这一招当然是在农村当干部时悟出来的。见秘书把打印件发完了,她拢拢头发,清清嗓门对着麦克风讲话了。她的圆润的女中音一响起,会场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她说:“员工们,今天召集大家开个会,主要想跟大家谈谈心里话,大家知道现在正处在一个非常时期,我又接受了这个非常的任务,为了不辜负总裁的重托,我将与在座的同仁一道竭尽全力搞好本厂的工作。为了做到有章可循,草草地拟了几条,与大家共勉!”她扫了一眼会场,然后不慌不忙地拿起“临时纪律”一条一款地宣读起来。
散会后,人们一边走一边交头接耳,议论的中心当然是不言自明了。有的在打听这位总裁的来路,有的在揣摸这位佳丽的水平。有的在说笑话:“她是一个寡,去追吧!”有的在说:“莫看她是一个女的,看那样子,可能还有几刷子。”
人流边上有一个大胡子却显得有些不协调,他戴着一副黑边眼镜,独自一人走着,一脸的严肃,像是很生气似的。
这个人不是别人,他就是厂里用高薪聘请的博士张强。他回到实验室手指不停地敲着键盘,嘴里的东西正不停地往外冒:“小题大做,屁事莫得也要开一个紧急会议……”
暴风雨之夜
仅几天时间,白莲就掉了一身肉。
她每天定时地向总部的汇报,得到的几乎是一致的答复:一切由你自己定夺。
白莲心里明白,把自己放在这样的一个重要的位置上,在这样特定的时候,是幺公和两个叔叔的有意为之,一是对自己的检验,再就是把自己放在风口浪尖上进行锻炼,从而使自己增力卩把握全局的才干……
她愈是这样想愈是不能松懈,要竭尽全力把工作做得锦上添花。她几乎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通宵达旦地坚守在办公室,各个部门必须轮流值班,保证二十四小时不断人,这是她对中层领导的要求!
她知道自己即使有天大的本领,也不可能将所有的事情一揽到底,把责任落实到人头,自己的责任就是检査评比,其中,重点又放在晚上值班和一曰三班的检査上。
现在,白莲和衣躺在办公室临时搭设的床铺上,上眼皮和下眼皮就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人,千方百计总想往一处靠,这时她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谁知高度警戒的神经一松懈,她的肉身就缓缓地往睡梦的黑暗的深渊坠落,幸喜她抓住了警戒的崖壁上的一株古树,稀奇古怪的,她叫不出名字,她睁大惶恐的眼睛,好久好久没有丝毫的声息,就像噩梦醒来的样子……
她坐起身来端起了办公桌上的茶杯,牛饮了几口,这是才泡的一杯苦湿的龙井茶。这段时间,每当晚饭之后,她总要泡上一杯,这茶确实有人们说的那种功能一醒脑,这是白莲这段时间的真切感受。
她瞟了一眼自己圆润的手腕,珍珠似的闪着荧光的金表告诉她,已是凌晨1点过5分了。
这时,有风在窗外吹过,进而,越刮越响,有一点肆虐的味道,随即,一声炸雷差点将她从床上震到地面上。惊魂未定,那瓢泼似的雨便哗啦啦地下起来了。这时,塞满白莲耳朵的除了那风那雷那雨的喧嚣还是那风那雷那雨的喧嚣。这些不是催眠曲,而是战斗的号角,至少对白莲是这样!她下了床,似乎精神了许多,然后拢拢秀发,在电话的键盘上弹奏起了进行曲……
白莲带着各个部门的值班领导,在这暴风雨之夜悄悄地行动着……
他们身裹军用雨衣,手持大脑壳装有四节电池的电筒,只是腰上没有武装带背上没有冲锋枪,要不然就跟电影中的侦察兵没有什么两样了……
这行人首先走进了夜间巡逻队的临时办公室,这班的巡逻队长是保卫科的一名干事,见了代总裁他显然很激动,说:“我这班的人员,已基本到齐,只是……”
“谁还没到!”营销部的李部长厉声追问道。
“张……张强!”队长犹豫了一阵果断地作了回答,他看见了白莲3时我眉呈威的神情。
对张强的情况,白莲略知一二,他的一个科研项目正处于攻关阶段,据有关专家预测,他的这项成果一旦投入生产,将会给山城白氏制药厂带来长江水一般的滚滚财源。
白继业异常地器重他,他也由此养成了几分傲气。
想到这里,白莲把脑壳一拍,像是忽然记起来了似的说:“张强么,病了,10点钟的时候打来电话请了假的。”
两个多钟头过去了,雨停了,风止了,白莲一行也完成了检査任务。
解散队伍后,白莲独自来到张强的卧室,敲了很久的门,没有回声,转身来到他的工作室,里面还亮着灯,站了一会儿,见里面没有什么动静,正欲敲门时,白莲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她轻轻推开门,见张强伏在工作台上睡觉了。
她带上门刚转身,张强站在了她的身后,问:“代总裁,有什么事?”
“今晚第二班该你巡逻,你没去,我已经给他们说了,“你病了”,你回去休息吧!”
白莲说完,转身走了。
张强看着白莲那娉婷的背影,开始还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突然像悟出了点什么。
走进工作室,人一下子精神了许多。“唉,士为知己者死,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忘我地工作呢?”张强叹着,又开始了他的工作……
初秋时节,白继业才缓缓地从台北归来。他没有急于听白莲的汇报,独自在厂区内走了一遭,就像白耀祖到厂里的做法一样,只是看得更仔细。
所到之处,无不叫他欣喜。
整个厂区没有一枝枯枝,也很难觅到一片败叶,到处者?是干干净净的。办公大楼外,石梯两旁花的方阵,青石板铺就的空坝上,以及散落在厂区花坛、绿地、树丛中的各种花色品种的花的怒放,使人没有一丝秋的感觉,感觉到的只是盎然的春意……
整个厂区没有喧哗,没有笑语,甚至连窃窃私语也很难捕捉到,听到的几乎全是机器的轰鸣或隐隐约约的鸟啼。车间里,一条条自动生产流水线正忙而不乱地流动,工人们全神贯注地工作着;实验室内,一台台电脑泛着荧光,映照着一张张面庞,或圆或长或文静或粗,那明亮的眼睛,那灵活的手指正在抒发着对工作的热爱之情。
白继业找了很多人分别谈话,他们是方方面面的代表,谈到白莲,大家就像早就商量好了似的,就有说不完的话,当然是夸奖的话,就是被白莲重罚过的人,那样子也是心服口11,说不出半句不好的话来。
对白莲没有当面夸奖半句,白继业的心里是非常满意的,他觉得老父没有看错人,白莲这个在逆境中磨炼出来的侄女,确实是一个人才……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白继业将自己了解到的有关白莲的情况,向远在台北的老父作了详细的专题汇报,同时也谈了自己的看法。白继业明显地感到了电话头的老父的欣喜之情,几十年来,他还未曾见老父这般欣喜过。
白继业回厂的那天是星期三,在回来的第二周的周前会议上,白继业宣布了台北总部的任命决定一一他站在办公大楼前的平台上,对着麦克风,向按系统站成纵队,穿着清一色厂服的员工高声宣布道:“依据白莲在代行总裁期间的工作业绩,任命白莲为山城白氏制药厂人事部部长!白氏制药厂总部,1989年8月25日。”
白继业话音一落,全场8向起了雷鸣般的经久不息的掌声。
“请白主任讲话!”主持人说道。
白莲站在麦克风前,脸上泛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红潮,她用高亢的语调说:“今天我感到非常荣幸!首先,我要感谢长辈们对我的栽培和信任;其次,也要感谢全体员工对我工作的大力支持。在今后工作中,我将竭尽全力为厂里各类人才发挥其聪明才智搭设好一个牢固的宽阔的舞台晚上,鸡卩4了头遍,曾帆还不旨入睡……
钟琴,这个已经被记忆的尘埃活埋了的女人,并没有腐烂,并没有烟消云散一她还活着一只是气息微弱。记忆的尘封启开了,有了空气,有了阳光,那气息微弱的“贱货”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一四肢动了一站起来了,猛地,那妖身一抖,记忆的尘埃雪花一般飘落而下……
她哭她笑她说她闹……
她中卜过去了,她紧紧地扭住曾帆……
现在,曾帆别无所愿,紧闭眼的窗户,切断脑室中所有的电路,但求黑暗快快降临,从而黑化大脑中的每一个空间,从而摆脱这个魔鬼!
对她的恨,是根深蒂固的,这不争气的脑壳里面似乎多了一点什么,这多出的一点以硫酸一般的狠劲吞噬着这恨的铁。
是的,什么都可以原谅,唯独这玷污男子汉尊严的罪过万万不能原谅!这样一想,曾帆的手狠狠地捏了一把,好像钟琴这个妖怪就躺在身边似的。
“哎哟。”强强吼着一下子坐了起来,嘟着嘴摸着生疼生疼的屁股,啪地拉亮了电灯,莫名其妙地看着曾帆。
曾帆尴尬地憨笑。
“爸爸,你又在生谁的气?”强强严肃地问。
“没有生谁的气,我刚才梦见在河里抓鱼,好多的鱼啰,有鲫鱼、鲤鱼,还有鲶胡子,正在莽起抓的时候,不知怎么抓住了你这条娃娃鱼。”
对曾帆的话,喜欢抓鱼的强强信以为真,好奇地问道:“有没有乌棒?”
“有!有!”曾帆应着,将儿子拉进被窝关了灯,儿子的嘴巴却难以关住,他说:“爸爸,你说妈妈坏,妈妈坏在什么地方呀?我好想她哟。”
“睡觉,明天你要上学,我也要上班。”
强强见曾帆语气生硬,不再说话了,随即便呼呼地睡去了。曾帆却不能像儿子那样呼呼地睡去,他数123……直到数到2000也没有疲倦也没有睡去,他干脆坐起来,轻轻地拉开灯,叼上一支烟,吸一口看一眼睡梦中的儿子。
儿子是母亲的心头肉呀,儿子怎能不思念母亲呢?想到那次强强说出的不认识的话,这幼稚的心灵要经受怎样的折磨呀!
想到这里,曾帆心中涌起了一阵阵难言的苦痛一他噙着热?目,轻轻地抚摸着儿子的那张脸……
天亮了,闹钟里面喔喔的雄鸡的叫声一声紧似一声。
曾帆醒了,头脑这个总指挥没有忘记向脚、手、躯干发起起床的指令,许是电路断了,或者接收端失去卩了接收功旨,脚、手、躯干等纹丝不动。
费了很大的劲,曾帆才把自己疲惫的躯壳弄起来。伸伸腰弯弯腿走进厨房从水笼头上接了半盆水,他把头浸泡在冰凉的水中,足足过了五分钟,才抬起头,呼出一口浊气,方才感到清醒几分轻松几分。
独自走了,他骑着摩托,衣兜里揣着钟琴的那封信。在路过世纪公寓时,只见大门外停着几辆警车,两个民警“陪”着杨长河正从院内走出来。
走进粉馆,汪霞和邓英正在忙碌着,窗口前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了。
汪霞身穿洁白的工作服站在灶前,一手持蔑勺,一手抓粉丝,抓一份烫一份往碗里倒一份,环环相扣,几乎看不出有中断的时候。
邓英摆碗放佐料,然后一手接钱一手把粉碗往窗外递。
两个人忙得手不停脚不住,忙而不乱,配合得异常默契。曾帆十分感动,锁好摩托,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锅台前,穿上工作月艮,特温柔地说:“来,我来!”
汪霞额角冒着毛毛汗,莞尔一笑,将盛粉丝的蔑勺按在曾帆的手上,姗姗而去……
三个人不是一个人,三个人却是一体的,就像神话中的三头六臂一样,心只有一条一这是在特殊情况下自由结合而形成的集体,这里没有领导与被领导,也没有老板与打工仔,这里有的是严酷的现实,大家只有全心全意保证服务质量不断提高,生存的权利才有所保障。这个现实,谁也没有挂在嘴上,只是装在心里,跟他们之间的特殊情感一样……
三个人各就各位,曾帆的思想却怎么也不能恢复如常。千方百计,他总要忙里偷闲,那眼睛就像装有电子眼的导弹,总能绕过食客的障碍,准确无误地落在汪霞这个目标上。
九点钟过后,食客渐渐地少了,三个人才得以坐在一起吃早餐,几两米粉刚进口,曾帆就打发邓英到农贸市场购物去了,然后,紧挨汪霞坐下,说:“我给你一个东西。”
汪霞读着信,那信上写着的似乎不是一个个文字,而是一颗颗剌一根根计,在扎她的眼戳她的心……
在心里,她在咒骂,咒骂钟琴一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人家落难了,你什么都不要了,什么夫妻情,什么母子情,什么的什么,一切的一切,视之如粪土,撒手而去。现在,眼看这头翻起来了,又来哀哀切切地诉说什么母子情来了,以为他就那么好上你的当。还故作什么姿态,“我走了,走向一个什么陌生的世界”,走就走呗,与他有什么相干,难道还要他来追你,难道还要破镜重圆?我劝你,别做白日梦了,要走就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在心里她也在猜疑。猜疑曾帆一他把这信给我看,什么意思呢?难道他想和她重归于好,自己羞于启齿,而是借这信来暗示,让我明白他的意思,自觉地离开他一她越这样想就越觉得是真的一那一夜,他搂抱着我,在睡梦中不是还在情不自禁地呼喊钟琴吗?
那是元旦前的一天,邓英父亲患重病,家里托人带信,她回去了。曾帆和汪霞就像往日一样洗碗洗锅熬汤备料,一直忙到下午5点才得以和板凳亲近一下子。
他们悄言细语地摆谈着,两个人的身子越靠越近……
想到这里,汪霞的心情复杂极了。
幸喜生活已造就了她一种特殊的本事,这就是即使内心涌动着万顷波涛,而脸上仍旧能表现得若无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