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笑笑,没有在这个问题跟他争论下去,只是又继续道:
“这次的缝合是在皮肉里面,不能再像在军营里那样将就了。我需要一种特殊的线,需要找一头小牛来,将其割杀。取肠子上的绒膜加以编纺,制成细细的线来。这样的线缝好之后会被人体自然吸收,不需要再次拆除……”
她交待得很细,东方凌听后立即着人去办。
对于那个木质针管,则是找了宫里最好的巧匠来助其打造。
慕容雪亲自监工,熬了两天两夜,总算是将一只木质的针管做了出来。
她拿在手里,试了试感觉,虽说没有二十一世纪的塑制那么直观好用,但有胜于无,多加一些小心还是可以的。
针管上面的针也是特珠打制,将一只缝衣针通体穿透,在针尖儿处留了一个小小的口。
她有加水试过,总算是能用。
有从太医院送来的麻醉药物,她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放弃使用。
中医的麻醉效果并不理想,她怕东方皓受不住疼痛乱动,那样对手术影响很大。
于是干脆让东方凌弄些江湖人使用的蒙汗药来,虽说与太医院所配的原理差不太多,但是剂量很大足以使人于瞬间之内陷入昏迷。
东西都准备齐全之后,剩下的一天慕容雪用来休息。
直到三天过后再些跟东方凌一齐来到郁嫔的宫院,进来之后才发现,不尽六皇子东方阳来了,早已等在那里的,还有十皇子东方宇,和……抱着他的武帝。
一见皇上在此,两人赶紧上前行了大礼。
起身之后,却是武帝先开了口,声音虽尽量的表情平缓,却仍是自里面透出了期待——
“你这丫头,真能治好皓儿的病?”
她不愿将话说得太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真有个闪失,此时将话说死,不是断了自己的路?
“奴婢试试看。”
这回答跟没答一样,试试看,就是说成与不成,还是要听天命。
武帝轻叹一声,又道:
“去试试吧!就算不成,朕也不会怪你。如果真成了,朕会脱了你的奴籍,并赐黄金万两、宅院一座,另封落雪公主。”
慕容雪眉心一皱,只道这武帝想必是有备而来,连封号都想好了,自己如果不应怕是不行。
再偷看向东方凌,见其正朝自己悄悄点头,于是放下心来,跪地谢恩。
依着之前说好的,给五皇子治伤,只有她跟东方凌可以进去。
所以不管外头的人如何着急,也只能依言等候。
就连武帝都知道,不能跟这个丫头讲理,她说好的事,只要去做就行,这时候再生事,对谁都没好处。
进去之后,慕容雪先将那蒙汗药调好给东方皓喝下,见他睡熟,这才又开始下一步动作。
东方凌很是无奈,苦笑道:
“害人的东西如今拿来救人,真是讽刺。”
慕容雪也跟着摇头,而后又扬起手中的针,半开玩笑道:
“这也是我用来杀人的,可是用它救人,也不只一次了。”
一边说着一边又将剩下的蒙汗药全都用那木质的针管吸了去,然后再推了推,待剂量差不多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拿到东方皓的腿边。
见东方凌又现疑惑,不由得轻叹道:
“一会儿你要疑惑的事情会更多,所以,还是淡定吧!他虽然喝了迷药,但难保中途不再醒来。我将药剂注射到要开刀的地方,使其局部麻醉,这样就算他醒了,也感觉不到这地方的疼痛。”
东方凌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如果这时候就不停发问,怕是要一路问到结束了。
当下两人再不多言,慕容雪也将精力高度集中起来。
毕竟这样的事情她从末做过,动刀的地方是静脉,一不小心很容易酿成大错。
这一场手术进行了四个多时辰,直从上午一直折腾到傍晚。
终于最后一针缝合之后,慕容雪一下子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再冷静的人也不由得大喘起来。
“成了?”东方凌握上她的肩,再抬起袖来为其拭着流至面颊的汗。
“嗯。”她点点头,看着床榻上还在沉睡中的五皇子东方皓,轻声道:“他暂时还不会醒来,刚才我又给他打了一针麻醉剂,应该会睡上一夜。咱们可以回去休息,明天早上我再来看看。”
东方凌点头,再瞅瞅五皇子的伤处,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道:
“那线真的不用拆掉?”
“不用!”她摇头,“本来就是动物体内的东西,可以吸收的。”
待两人终于一前一后地走出卧寝,早已经候在外头一整天的人一下子都围了上来,武帝最先开口,道:
“怎么样?为什么这么久?”
慕容雪不愿跟他多解释,如果让皇帝知道她把皇子腿上的肉给翻开,直接动手去扯里面的筋骨,他还不得吓昏过去。
就连刚才东方凌看着,都不由得别过头去。
“皇上放心。”手术做完,她的心也放下了一半。“五殿下还在睡着,最快也得明天早上才能醒,到时候奴婢再过来看看。如果估算不错,大概十天左右就可以下地了。再将养个把月,差不多过年的时候就可以扔掉拐杖行动自如。”
她的话无疑是给众人都吃了一颗定心丸,郁嫔那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这口气一松,下意识的就往地面跌去。
好在有丫头手疾眼快将人扶住,之后便是一阵抽泣。
武帝也跟着感慨,连连告诉慕容雪,等五皇子的伤彻底好了,他之前所做的允诺一定兑现。
此时离大年又近了,碧晴开始张罗着搬回凌王府,可是慕容雪要每天去看五皇子的伤,所以便跟着东方凌暂时留了下来,由碧晴带着一众下人先回去收拾。
快过年了,王府里总是要弄些欢喜的气氛出来。
……
东方皓痊愈的速度比她想得要快,看着他伤处的愈合速度,慕容雪很是满意。
由于常年累月地跛足,东方皓左腿的机能比照右腿差了许多,力气也弱,在丫环扶着其走动的时候容易跌倒。
她无奈,只得每日为其行针,以针灸之术刺激穴道与关节,也通脉络,助他的左腿恢复行动能力。
终于,在距大年还有二十天的时候,东方皓第一次摆脱了下人的搀扶,也扔掉了用了十四年的拐杖。就用他的双腿不见一丝颠跛的从郁嫔的宫院走到了莫云轩,再从莫云轩走到南书房。
待看到武帝呆愣的眼神时,忍不住汹涌而至的泪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无言痛哭。
这是慕容雪头一次也见到武帝落了泪来,已现老态的九五之尊跌跌撞撞地走到这个自小受苦的儿子面前,父子俩相拥而泣。
忽然之间她就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这就是普通的人家,就是普通的父亲和孩子。
他们因对方而喜,为对方而悲,那么感人,又那么幸福……
然而,她到底还是慕容雪。
幸福的感觉只产生了一瞬,下一刻就觉得背后有一股冷汗冒出。
——她该不会是弄巧成拙了吧?
以武帝对五皇子的态度,他的脚伤痊愈,会不会带来一场全新的争储风暴?
自己这算不算是给东方凌亲手送来了一个更加强劲的敌人?
毕竟对于这个东方皓她了解得太少,仅凭这段时间的接触,还很难看进一个人的心里。
更何况这是一个自小就在权利中心摸爬滚打的皇子,如果他有意隐藏,瞒她数月还是绰绰有余的。
回了莫云轩,她将自己的想法与东方凌去讲,却引得对方大笑。
“雪,多心了。”笑过之后淡下神态,对她道:“五弟不是那样的人,父皇也不会想看着他坐上那张龙椅。这个天下其实并不安稳,那张龙椅上需要的是一个攻城的将军,而不是一个守城的宰相。”
他这话在慕容雪的心里转了一圈,女孩便了然。
看来,的确是她多心了。
三日后,东方皓一个人走进了莫云轩。
对于他的到来,人们虽不至于太过惊讶,但还是有些人禁不住再次往他的腿上看去。
东方皓也不介意,乐呵呵地冲着下人喊道:
“别看了,都是托你们王爷和雪姑娘的福,快去跟你们主子禀报一声,就说本王有事求见。”
下人将他带到了前厅,待东方凌和慕容雪出现之后,他又走上前,将声音压低,道:
“二哥,可否去书房?”
听他如此说,东方凌便知其今日来访定是有事,于是三人一同行至书房,进得屋来将房门关死,东方皓这才自衣袖中抽出一封信来。
“二哥跟雪姑娘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这是一封私信,是我母妃托我送给二哥。此事关系重大,请二哥慎重收好。”
郁嫔会送封信来,东方凌甚为不解。
后宫中妃嫔与皇子通信是死罪,他疑惑地朝东方皓看去,只见对方摆了摆手,道:
“二哥别误会,这信并不是我母妃的亲笔,写这信的人是外公。信是给越平的。”
“越平?”这一次东方凌跟慕容雪齐齐出口相问。
他们知道,这越平不是旁人,正是九门都府的统领。
五皇子点头:
“没错。就是九门都府的越平。外公于越平家有大恩,越家世代无以为报。此次雪姑娘治好了我的腿,母妃跟外公都不知该如何感激。想来想去,便写了这封信,希望对二哥能有帮助。”
东方凌将信接过,就当着二人的面展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