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楚伸出去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一声哥哥妹妹,再一次提醒着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是马上他就又笑了起来,还是露着那两排白白的牙齿,再捏了捏她的鼻尖儿,轻语道:
“知道了!用不着这么提醒,像我多笨似的。”
“唐楚!”她收了笑脸,换上一副很正经的神色跟他道:“怕是我要在大顺呆上好一阵子,至少炎赤跟东盛的事情没有解决之前怕是走不了了。要不然再一折腾,刚调理好的身子又会弱了去。”
“那好啊!”唐楚也收回手,认真地与之对视:“不是说过吗,大顺就是你的娘家。女儿受了伤回到娘家来养,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知道你回来母后很高兴呢!总吵着要来见你!前几****怕她大呼小叫的惊了你休息,现在你醒了,等晚些时候我带她来看看你吧!”
他这样说着,霜儿也向前了两步,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开口道:
“姐!皇后娘娘收了我为义女,现在我也叫她母后呢!那些留在宫里的炎赤下人也都拨到了我的宫院来。”
“真的?”这倒是慕容雪没想到的,走的时候只是要唐楚保护她的安全,却没想到大顺给了她这样的殊荣。
“你都是我妹妹,她当然也得是!”说话的人是唐楚,话里虽说带了点点的感伤,可还是令人窝心。
眼瞅着慕容雪就要再开口,唐楚赶紧先拦下——
“你可别跟我说谢谢!整天谢来谢去的,那叫什么事儿!”
慕容雪也白了他一眼,道:
“谁要谢你了!你这都是应该的!”而后话锋一转,再道:“不是要谢你!是还有事求你!”
“哎!你说你这才刚好一点儿,哪来那么多的事儿啊!”唐楚当她的话语打断,根本就不给她说出来的机会。“你再躺两日,然后就可以下地走动了。我这皇宫里头还有好些地方你都没逛到,还有很多好吃的你都没尝到!我看你最好在这里住上五年,把伤彻底给养好了再说吧!”
“唐楚——”
“哎呀!”他突然跳了起来,“我差点儿忘了,母后一定着急知道你的情况,我得跟她说一声儿去!霜儿!”一边说着一边去拉慕容霜,“你跟我一起去!对了!你看,你都一连好几天没睡觉,这里这么多下人,不用你守着啦!去睡吧去睡吧!”
说着,还很夸张地伸了个懒腰,然后转过身冲着展放道——
“看好你的主子吧!”再一转念,却又道:“不过也用不着看,全下天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我大顺皇宫了!呵呵!你要是有兴趣,也可以让宫人们带着在宫里转几圈儿!”
说罢,朝着身后摆了摆手,也不管慕容雪还在叫她,拉着霜儿就出了这间卧寝。
两个人快步而去,一直出了宫院的大门,这才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霜儿挣开他拉扯的手,颇有些不解地道:
“唐楚哥哥,你是不是在躲着我姐?”
她实在是很不明白很不明白,这唐楚明明很想很想慕容雪,可是为什么又要回避她的求助,又逃也似的出了房间呢?
唐楚还在往前走着,霜儿快跑了两步跟上他,再道:
“唐楚哥哥!你怎么啦?”
刚才那个嘻皮笑脸的人早就复了正色,虽然面上的笑还是那个明晃晃地挂着,但是霜儿瞧得出,他已经不再想笑,甚至还带了点感伤。
这种表情是她熟悉的,好像每一次一提到与慕容雪有关的人或事时,他都是这副样子。
炎赤与东盛之间的交战大顺方面当然早就知晓,甚至还有专门的探子往来于军前为大顺探听消息。
他总是说:打吧!打吧!打一打,天下就太平了!
可却还是会在偶尔对上她的时候不自觉地与她道:霜儿,你姐真是个倔脾气!知道不,她又上战场了。
她知道唐楚一直都在为慕容雪担心,可却也一直都没有插手。
以大顺的实力,如果插手那两国的战事,怕是东盛连一天都坚持不住。
可是唐楚就这样一直保持着观望的态度,不偏不向,自在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霜儿有一次忍不住问他:既然担心我姐,为什么不派兵去帮帮他?
唐楚却答:如果我出兵了,东方凌会怎么想呢?他们是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我不可以在任何时候给东方凌留下埋怨你姐的话柄。
每每想到这些,霜儿就有那么一点点的迷惑。
有的时候她会觉得其实唐楚这人很不错的,如果姐姐能跟着他,在这么美丽的大顺生活,实在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可又总觉着唐楚少了那么点东西,最开始她想不明白,后来慢慢的就清楚了。
唐楚是少了点霸气,也少了点霸道。
他不像东方凌,东方凌想要的东西,会毫不留情地拒为己有,而唐楚总是会很温柔地先去问问那东西愿不愿意。
很多机会,就会在他这一问间悄然而去。
而东方凌所有的这种霸气,恰好也是慕容雪同时拥有的。
他们两人凑到一起,就好像可以产生一种很强大的气场,让很多人都不得不在他们面前低下头去。
……
没有马上回答慕容霜的话,唐楚只是一直慢慢地往前走着。
直走到一片鱼塘前,这才停了脚步。
自沉了半晌,这才开了口道:
“不是想躲你姐,好不容易又能见到她,我怎么舍得去躲。我只是在躲她想要开口求助的事,令此而已。”
“为什么?”霜儿还是不明白,“姐姐很少开口求人的。”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虽然已经被皇后收为义女,跟唐楚也十分熟络了。
但骨子里头的那种自卑感却怎么也挥散不去,以至于有的时候想要与人据理力争些事情,也会在中途悄然弱下阵去。
“我知道。”唐楚拾了根柳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向水面。
有聚在一处的鱼儿被他打得四下散去,待游得远了,又重新游到一起。
“你看这些鱼!”他抬手指着,“不管怎么拆散他们,到头来却还是会往一起去凑合。就像你姐跟东方凌,两人就没怎么消停过,可是感情却还是在烽中越聚越浓。”
霜儿不吱声,就在他身后站着,等着他自己再往下说去。
没多一会儿,唐楚又道:
“我知道她想求我什么,那忙不是不可以帮,我只是想给她再空出点时间来好好地想一想。”
霜儿歪着头,不知道唐楚让慕容雪想的是什么。
唐楚却没再说。
她在那鱼塘边站了好久,也曾试着以柳枝将水里的鱼打散,可是重复了几次便发现,果真如他刚才所说,这些鱼不管怎么散,到最后却还是会再凑合到一起。
渐渐地她发现自己好像有些明白了,唐楚是要让慕容雪在经了战火、受了伤痛之后再次冷静下来,好好地想一想。
身前的人在这时候转过身,看着她一副了然的样子便点了点头,轻语道:
“如果她想好了还是一样的坚持,那我不但帮她,还会给她备下一份最最尊贵的嫁妆,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
最最尊贵的嫁妆……
就算霜儿已经能够想得到富饶的大顺送出的嫁妆一定极尽奢华,却也根本想不到多年以后,唐楚给慕容雪备下的嫁妆竟然尊贵到了那种地步。
……
慕容雪在大顺一连住了十日,太医每天都守在她的宫院里看着她喝药,不停地给她讲着平日里应该怎么休养,要注意些什么。
唐楚不在宫里
慕容雪虽听得烦,却也没有开口赶人,她只是一遍又一遍不住地跟所有来看她的人问着:
“唐楚呢?”
这其间,皇后来过,皇上也来过。
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答得了她的问题。
后来展放生气了,就站在慕容雪的床榻旁跟一个大顺的宫人质问道:
“你家太子是不是躲着咱们?虽然有事相求,可还不到巴巴儿的来乞讨的份儿!这样躲着算什么意思!要是不愿意帮,痛快地说一句,咱就走了!”
下人不敢吱声儿,慕容雪也没理她,掀了被子就要下床。
陪在身边的霜儿把人拦住,急道:
“姐,你这是干什么去?”
她说:
“我总得去问问。他既然不来见我,那我就去见他吧!”
霜儿轻叹,这才说了实话——
“别去了!他根本就不在宫里。”
“都躲到宫外去了?”这是展放的话。
霜儿狠狠地瞪去一眼,道:
“一个下人,说话这般放肆!”
展放低下头,再不敢多言。
“他上哪儿去了?”慕容雪轻叹一声往身后的垫子上靠去,两眉紧紧地拧在一起,脸上没有失望,却全是焦急。“唐楚躲我干什么呢?”
霜儿没法跟她说唐楚的那番道理,便只得告诉她唐楚出宫的原因——
“听说锦华山上有一眼天泉,那泉底会长出一种花。也不知道那些太医们说得是真是假,反正就说那花对恢复你的伤有好处。他就亲自去了。”
“为啥不找个下人去呢!”她轻摇着头,“这个唐楚,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姐……”霜儿想要替唐楚说些什么,可是那个关于他讲起的“思考”和“尊贵的嫁妆”却还是说不出口。
“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吗?”她看看霜儿,再道:“展放说得对,如果这事儿他管不了,我们就得赶紧回去再想别的办法!”
“不能走!”霜儿赶紧摇头,“姐你看你现在的身体,太医都说了,再经不起长途奔波。你这时候离开,那根本就是与自己的命过不去!命都没了,你还能想什么别的办法!”
“可是霜儿……”她苦笑,轻语道:“如果我的一条命,能保住成千上万的百姓,那你说值不值得?”
“不值得!”霜儿倔强地摇头,“我不要姐姐死,就算陪上千千万万百姓的命,我也不要你死!”
“傻话!”她知霜儿这是在堵气,却也明白自己妹妹这股拧脾气。太多的坎坷让这个女孩更加害怕失去,她对于霜儿来说,既是姐姐,又是她活着的一份希望。
“姐。”见慕容雪不再说话,霜儿又道:“那锦华山挺高挺险的,旁人去怕是一个月也回不来。唐楚哥哥说只有他亲自去,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