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瞅着她道,“原以为你知我心,想来从前说了那么多情意,你倒是全没放在心里。此刻还要我再表一番心意,你才愿意点头?”
她摇头,思了半会撩眉道,“以后不能续弦,即使皇命也不可以?”
“你已是我的全部。即便再好的女子我都不会入眼。”他拥她在胸口道。
她轻笑道,“说的好似负心汉在诱惑无知女子般?”
他立刻僵住身子,她缓缓抬头,见他眉头横了一条线,忙娇声道,“我说笑的……”
“不好笑!”他放开她腰间的手,旋即走至另一边,不再看她,她几步过去,小心翼翼与他站在一侧,弯腰歪头问,“生气了?”
他双手背后,一语不发,冷淡着眸子一动不动。她讨好般的揪住他的袖角,柔声道,“我以后再也不与你说笑了,可好?”
他侧眸瞅着她皱眉的表情道,“你呀,装可怜都不会。”她笑嗔道,“奴婢已二十有三,早已过了芳龄妙华,怎的装的了纯真可爱?”
他听在耳里,又觉得不妥,又黑了脸,千雪忙躲开他几步,他伸手道,“过来我便不计较?”
她摇头,双手纠结在身后,眼神却飘向门口,谁知,脚步刚迈开,便被他识得意图,单手牵住她的身子道,“不闹了,眼下有件更重要的事与你说?”
她翘首,他安置她在一旁的木凳上道,“如今你用性命为太后挡了一剑,此中的轻重众人皆看得明白。太后本就喜你,此刻更是对你刮目相看,我是既喜亦忧。喜的是你已不是单纯的侍女,忧的是你的身份。”
她不解道,“我的身份?”
他续道,“皇上已十四,再过一年半载,便是娶妻的年纪。可眼下太后未对你的婚事提过半句,我自是顾虑。”
她无谓道,“我比皇上大那么多,他才不会看上我呢?”他凝眉瞅她,她旋即一细想,苏麻拉姑不也比康熙大六七岁吗?她真白痴,她可是在封建君主统治的宋代,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那咱们明日便去告诉太后去。”她心急起来。
他按住她激动的肩膀笑道,“我只说我的猜想,让你心里有个底。”她噢了一个字,旋即便是担心的神情。
“不止皇上,其他人你也得注意言行,莫不可再向从前般,与谁相好,便忘了自个儿和别人的想法?”
其他人?她思磨着他的话?是呀,她的婚姻由不得她做主,唯一的法子便是让太后潜移默化的了解她和他的关系。
她点头道,“嗯,我会想办法让太后慢慢知道。”如此这般,他要她时会多一分把握和胜算。
他摸着她的头发,甚是欣赏她的聪明。
这日,千雪采了些花草正欲回屋摆放,迎头便撞上了正在花园里散步耶律奚底和他的侧室姜秦,心中想回头躲躲,旋即见他们顿住脚步,只好上前作揖道,“王爷,夫人。”
耶律奚底起手道,“身子可好些?”“谢王爷关心,这些日子托王爷夫人们照顾,实是感激不尽。”千雪道。耶律奚底盯着她道,“没事。”
姜秦瞧着耶律奚底的眼神,旋即对千雪道,“姑娘是太后身边之人,照顾你是应该的。更何况王爷先早便提起过姑娘,说姑娘不止有一首好琴艺,而且文采了得,更是写的一笔好字。”
千雪笑道,“是王爷谬赞了。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鹫翎金仆姑,燕尾绣蝥弧。那日经过前院,正赶上夫人在屋里吟唱此曲,仿若天籁之音,甚觉如临其境。若说才艺,实比不得夫人。”
姜秦笑道,“姑娘真是太谦逊了,怪不得王爷时时夸赞你。”千雪看了耶律奚底一眼,低眉道,“不打搅两位了。”
耶律奚底点头,千雪越过他时,瞥见他袖角的花纹,脑中滑过一处印象,仿若似曾相识的图案。只记不清了。刚迈了几步,只听身后道,“王爷为何不同她多说几句?”
她自顾寻思,耶律休哥突地在身后轻拍了她一下,她回头笑道,“自我受伤,你都没来瞧过我几回,怎的现在吓我?”
他皱眉道,“前些日子,你那屋子整日出入的不是太医便是侍女,得空与你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索性不与他们挤腾,只每日知道你的消息便好。我送的那些药膏,汤药可每日吃着?”
“还有许多,成日地泡在药堆子里,全身都是药味,恐怕日子长了,别人都要对我退避三舍了。”她嘟嘴娇嗔道。他低眉瞅着她笑道,“那简单,待回了上京,我叫人为你备着最好的胭脂水粉。”
“谢王爷!”她躬身作揖。他莞尔一笑,站在长廊,深深的眼眸望向远处自喃道,“别梦依依到谢家,小廊回合曲阑斜。”
“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千雪瞅着他道,“可是念及心中那相思之人?”
他默着不语,淡淡的摇头,住了半响道,“韩隐出城了,叫我与你说一声。”
千雪噢着,旋即落寞下眼神嘀咕道,“早知要走,何必要来?”
耶律休哥在她耳边笑道,“怎的,不过一日便念及了?”
她红着脸,转身不理他。他追上去一同走着道,“戈卢说自打三弟知道你受伤的消息,他不计白夜的赶路,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一到,你便醒了。”
她怔住,心中咯噔一下,原来她昏迷的时候守候她的人不是耶律斜轸?旋即瞅着耶律休哥袖角的图案。顿时慌了神,记不清的记忆立刻浮现在脑海,她几次睁眼瞧见的便是那梅花飘雪图,而拥有它的竟是耶律奚底!
千雪站在耶律奚底的书房门口,敲门的手抬起,放下,抬起,又放下,旋即呼了一口气,瞧着竹篮中的点心喃喃道,“不是来道谢的吗?干嘛畏前畏后的。”
鼓足勇气,刚欲伸手,门吱呀一声打开,耶律奚底顿住神情,旋即与她四目相对,她忙开口道,“奴婢给王爷准备了些点心,谢谢王爷前些日子对千雪的照顾。”
她举篮在他面前,他接过,让开身影,眼底有些喜悦道,“进来吧。”
她为难着,望着里面。他冷声道,“放心吧。”她无法回绝他的诚意,迈步而入。只见书房宽敞淌亮,红木书架上整齐排列着书本。左手面,是他读书的案桌,案桌上摆着一本诗经。右手面,是他站定的身影。
她回身,一杯茶端在她面前道,“泡的定比不上你的茶。”他道。她接过道谢。他瞅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王爷有话对奴婢说?”
“对不起。”他猛然道。她愣住,心中当然知道他所指何事。她笑道,“奴婢都不记得了,王爷也不必记挂在心。”
他瞅着她道,“这句话搁放在心里许久了,当初在夷离毕院错把你当做随便之人,故……”
“王爷,从前之事奴婢真的不愿想起。何况当时王爷身任其职,理该依法办事,奴婢也没受的重苦。要不是王爷吩咐,奴婢恐怕也没那般轻松自在。”她无所谓道。
说起来,在夷离毕院内做奴隶的日子,倒是比现在轻松多了。那时,每日除了思念家人和四郎他们,便再无其他杂念。如今,却是左右衡量,谨言慎行,一面想着法子讨好萧后和辽帝,一面还得担心将来之事。她每日绷着神经,怎一个累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