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被他拥着睡下,见他早已闭了眼,便独自望着窗外的月光透进。隐隐约约间,竟觉得腰间一阵热度,她转眸,是他渴切的目光,一只手更是游离在她的身上,她笑道,“陪你一会儿,我便回去。烁儿还在榻上睡着呢。”
他道,“你屋里人多,自会有人照料。”旋即倾身压住她的身子,手探入她衣襟内。她本想推拒,但见他的急迫,亦不想打破他们难得复合的温情,便柔情的回应着他。耶律休哥说的对,即便她再怨怪他,也不该把一切过错放在他身上。
彼此嵌合之际,他拥紧她,在她耳边道,“只有雪儿能解我的思念之苦……”她笑道,“王爷亦学起逊宁来了,说起话来,如此肉麻?”他挑起她红润的脸凝眉,“难道你不想我吗?”她故意摇头。他亦不生气,只身下微微一动,便全然把思念延续在彼此身体言语当中……
清凉透着些许热度的五月,满院的丁香花开遍,散发淡雅的清香。千雪看着对面的耶律忠,轻声唤道,“过来,再往前一点点,到娘亲这里来。”耶律忠小心翼翼,黑溜溜的眼眸直直瞅着她,瞧了一眼地面,似乎有些迈不开步,只皱眉叫了一声,“娘……亲!”
千雪立起腰身,心中嗔道,这小子学人说话倒是很快,只走路叫人烦心。于是插腰哄骗他,“你若不过来,娘亲可走了哦……”她转身装作要走的模样,果然耶律忠急了,迈了一步,旋即便站定,瞅着对面的人叫道,“爹……”
她闻声瞧去,但见耶律斜轸,耶律休哥正站在门口,笑问,“怎的表情如此严峻?”耶律斜轸走过来,只对耶律忠拍了拍手,那小子便叽里呱啦的跑过来,扑在他身上。千雪凝眉有些气恼道,“你敢骗娘亲!”
耶律忠似乎看懂了她的表情,整个脸埋在耶律斜轸的肩膀上,唧唧笑着。耶律斜轸却瞅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千雪瞟了他一眼,问耶律休哥,“今日怎么了?气氛怪怪的?”
耶律休哥沉声道,“车就在外面,千雪,恐怕咱们得去趟白驼铃!”她凝眉不解。耶律斜轸在她旁边道,“遥撵初雪病重了!”
千雪握紧双手,瞅着耶律斜轸急道,“为何如此慢,叫车夫快点……快点!”耶律斜轸拉起她冰冷的手宽慰道,“逊宁已快马加鞭报讯了,她会等着你的。”
马车日夜兼程的赶路,但还是用了两日的时间才到了遥撵府。轻轻的踏入初雪的厢房,但见她一身素衣的背影正坐在梳妆台前,闻着声音问,“千雪……来了?”尔唤看着千雪,不知是喜是悲的点头。
千雪蹲在初雪膝前,见她抹了粉,画了眉,但仍掩不住她苍白的面孔,无神的眼眸,消瘦的身子。她眨着泪眸笑问,“好好的,穿这不衬人的衣服作甚?”初雪亦喜素静,但今日看在千雪眼中,这白色淡雅的长裙却很是让人畏怕。
初雪淡漠一笑,抚着她的发髻笑着,“记得我们初见时,你便是这一头黑溜溜的发丝,红透的皮肤,娇羞的脸庞,倔强的眼眸。那时你才五岁,如今算来,已有二十几年了吧。倒是今夕复何夕,昔别君未婚,再见亦是儿女成行……”
初雪未说完,便长长呼了一口气,千雪轻抚着她的背道,“姐姐歇着,不必再说了。”初雪拉她坐在她身边道,“不妨事,与你见上一面,姐姐高兴,再不说,我怕没时日了。”
“姐姐还有大把的时日……”初雪止住她的唇,见她含着泪微弱笑道,“我不怕,一点都不怕,你亦不必为我担心。建香去了,如今我只剩下你这一个妹妹,瞅着你有他的疼爱,孩子又承欢膝下,姐姐为你高兴。你这执拗的性子,我生怕你一时转不过弯角,得不到该有的幸福……”
“这些我都明白,你亦不必为我而操心。只是……上次才见过姐姐,怎的还未到两年,姐姐便消瘦如此,姐夫到底是如何照顾你的?”千雪握紧她冰冷的双手,初雪已无力支撑,靠在她的肩膀处,只笑不语。
尔唤哭着道,“爷这几年根本不待见夫人。头先年,爷未娶侧室时,甚是宠爱夫人,可自从有了小小姐后,夫人的身子便一直不好,因再亦生不出孩子,爷便日渐冷落了夫人,之后更是娶了三四个,二夫人蛮横,伶牙俐齿,未进门,便怀了男子,爷便对她宠爱有加……”
“别说了!”初雪堵住她的口。尔唤皱眉哭诉道,“小姐便是这样柔弱,任凭别人如何说道,欺负,有什么难处都往自己肚里咽,从不与爷说,更不敢对旁人讲。即便小小姐受了欺辱,小姐亦是哑巴吃黄连!千雪小姐,小姐这些年受的罪,奴婢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不敢与外人说,如今只在你面前为小姐说句真心话,爷根本配不起小姐,小姐亦不该嫁给爷那样狠心的人……”
“为何!他如此待你,为何不早早离开,为一个不爱你的男人把自己折磨成这幅样子,值得吗?”千雪又是气愤,又是心碎。
初雪坦然一笑,抿着眼眉道,“他是我的夫,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不是不疼我,我们也曾有过快乐的时日,那时他真的待我极好……”
千雪扶初雪靠在榻边,回头对尔唤道,“好生盯着她,我去去便回。”初雪拉住她的手腕,“作甚么?”她眯眼一笑,“姐姐歇一会。”
千雪疾步进入前厅,瞥见厅内初雪口中那个曾“爱她”的男人,直接上前向那人的脸上扬起手。
“啪!”一个巴掌落下,穆德眯眼瞪着她,耶律休哥忙起身,千雪立在穆德面前冷声道,“这一巴掌是为你那所谓的爱打得!”旋即又扬起手,穆德接住她的手,横道,“够了!”耶律休哥正欲上前,没想千雪一脚抬起,直接向穆德的要害地踢去,喝道,“这一脚是为雪儿赏你的!”
耶律休哥瞪大眼眸,瞅着穆德捂着双腿间的窘迫样,不禁低眉一笑,耶律斜轸和遥撵彧则淡漠的看着这一切。千雪瞪着穆德冷哼道,“初雪嫁给你是她一生的错误!”旋即,她瞥过头,泪水涌在眼眸。耶律斜轸过来道,“此刻不是教训人的时候,她还在等着你!”
千雪为初雪净过身,一面用木梳梳着她长而直的发丝,一面皱紧了眉头。铜镜中,初雪淡漠一笑道,“这白发也不是一日二日了,不必在意。”旋即瞅着镜子那苍白无神的自己道,“终究是老了……”
“姐姐才三十三岁,正值繁盛年华。”千雪瞅着镜子的她道。初雪温尔一笑,微弱的呼吸,“还记得当年你我卧榻时的玩笑话,你说你要嫁便只嫁一个良人,生平只你一个妻,只爱你一人。此刻想来,我们谁都没有做到,世事无常难料,男子皆薄幸似乎对我而言曾是句谎言,如今自个儿亲身走了一遍,尽突觉得酸甜苦辣不过是过眼云烟,徒自庸人自扰罢了……”
“姐姐……”千雪嗔苦道。初雪靠在她身上,眼神迷离,喃喃着,“小雪……让她留在兄长身边,不要……不要让他带着……会苦……会累……,我想……让她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