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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寻儿母古刹求签得喜兆

男保姆受刁难一气辞工

山环水绕,林荫滴翠的城郊公路上,一辆高档小轿车在光滑宽敞的公路上疾速行驶。

轿车内,孙素琴身穿一套颜色较深而又庄重的衣服,戴幅墨镜,她不时地转动着驾驶盘,眼睛正视着前方。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轿车进入一山洞幽静处,一座建筑古朴而又雅致的观音庵显现在她眼前。

自从赵正辉进入她家以后,更加触动了她23年以来一直缠绕着心灵未尝稍许放松和淡化的揪心牵系——她的思念离散的骨肉之情。她之所以决心到中国大陆的深川来投资经商,其真正目的是为了实现她的寻亲爱子的宿梦!她曾多次许愿于神明,不管是哪路神灵,只要开恩庇荫她能寻到失散23年的亲生儿子——她日夜牵系的博儿,她愿为神灵重修庙宇,再塑金身,重重地酬谢神恩。她说了的话是要兑现的,为此,她愿不惜一切代价!

这赵正辉太像她当年的情侣——段再东了,世间哪里有人与人这般相像的。她越留心观察这小赵,这寻觅亲生子的心事就越激烈。这两天的夜晚,她一连做了两次梦,梦见自己找到了一座为人所赞许特别灵验的观音庵,而且她还梦见观音菩萨给了她的点化,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醒来之后,回味神灵的这两句话,寻觅亲生的信心更加坚定了。

城外市郊的这座观音庵,很多市民说灵验无比,因而她今天径自一人开车寻到这地方来。

她老远就看见了这个幽静所在的神秘和特别,树木苍翠,山岩的奇形怪状描绘出了这里的清雅与神奇。山环水绕,老远就听见了山禽发出清脆悦耳的歌唱。一群群白鹭在绕着浓密的树木徘徊和飞舞,这里显然是它们快乐舒适的家园。“真是一座好修行的居处!”孙素琴的心不由这样赞美着。她把汽车开进了庵里的前院,停靠后下车直接朝庵中走去。

站在观外的老尼好像早就知道有这么一位远道而来的香客,她满脸堆笑极为热情地迎接着说:“施主光临,老尼这厢有礼!”

“老师尊好!”孙素琴以礼相还。

“施主敢是前来瞻仰观音大圣,上香许愿么?”

“闻听贵庵观世音大圣特别灵验,特来瞻拜!”

“啊,好,好,施主请进!”

孙素琴随老尼进庵,在观音神像前的蒲团上虔诚地跪着。

“施主前来瞻拜观音大圣,待老尼为施主准备香烛和黄裱纸。”

孙素琴从手提包中拿出红包:“有劳师尊。老师尊,些许心意,作为香火之资,请收下。”

老尼接过红包,在手中掂了掂重量,脸上露出悦色:“施主如此厚资捐赠,老尼代大圣收下。请问施主贵姓大名,何方人士?”

“弟子姓孙名素琴,侨居新加坡,原是中国大陆人士。”

“啊,施主是新加坡的海外侨胞,失敬!施主,老身为您焚香秉烛,代烧黄裱。施主有何心愿,诚请大圣叩许,大圣慈悲为怀,会保佑你心想事成的。”老尼将孙素琴捐赠的红包摆到神像前,焚香秉烛烧黄裱纸,击声三响,口中念念有词,起身以手式示意。

“谢老师尊”,孙素琴虔诚三叩九拜,念道:“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大圣,弟弟孙素琴原名爱莲,23年前,因感救父之恩爱上了有妇之夫段再东,14岁时偷尝禁果,私下怀胎,生下了一儿取名段博。当时因屈于舆论压力,博儿生下只有3天便被再东强行带走,托付他人哺养。徒而我父因病辞世,再东因为我父治病和安葬挪用公款被查办开除公职,入狱服刑。后又因他越狱,越境再次被捕,判为死缓。从此,母章>父章>子3人失去联系,至今已有23年。大圣呀,我那博儿胸前有一牛皮胎记,特别显目。大圣,我之所以回国投资,其真正目的是为了寻找我离散23年的亲生骨肉——博儿,望大圣慈悲为怀,为我指点迷津,使我母子相会。倘若大圣庇荫我母子骨肉重逢,我当为大圣重修庙宇,再塑金身,决不食言!”她念完这段心愿,再次磕头。

“听施主诉说心愿,主要是为了寻找失散了23年的亲生儿子。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难得你寻找儿子的一片苦衷,待老尼为你在大圣跟前上香礼拜,求大圣慈悲,帮施主求个上上的封签。”

“多谢老师尊!”

老尼又焚香三柱,烧黄纸,击声三响,跪念咒语,求阳章>巽章>阴三封,以指迷津应数。老尼手执卦板连扔三下,果然所求卦数灵验。老尼双手合什笑着说:“施主,观音大圣被你的赤诚母爱之心感动,准了你的阳章>巽章>阴三卦,善哉,善哉!施主请再施点香火钱,老尼再为你求个上上之签!”

孙素琴又从小皮包中取出400元人民币置于神案前,老尼双手合什对神相拜了拜,拿着签筒摇幌几下,将签筒对着孙素琴倾斜:“施主,请随意抽取一支。”

孙素琴随手从签筒中抽出露尖的一支,交与老尼,老尼接过展读:

不惜万苦与千辛,血缘感应显亲情。

二十三年成一梦,得相逢处定相逢。

老尼读后高声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女施主,诚心感天动地,落得神明指点,这签真灵验呢。得相逢处定相逢,是说只要施主母爱之心不泯,在一定的时候与场合,你们母子就一定会相见。女施主,这可是上上之签,大喜之签,施主该打个重彩呀!”

叩拜观音大圣之后,孙素琴留神看了观音庵周围的环境,觉得这里确是一处幽静之所在。老尼亲切地送她出庵,她走出庵堂驾起小轿车径自赶回自家的向阳山庄。

不到1个小时,便回到了自家豪华住宅处。这时已日近黄昏,玉屏已放学回家,在自己的卧室里复习功课。她听到门外轿车的喇叭声,知是母亲归来,赶紧走出卧室,恰好与赵正辉一同走出院落迎接母亲。

“阿姨,您用过晚饭了吗?”

孙素琴对赵正辉摆手示意:“我已用过晚饭,你和玉屏在家晚餐吃得舒服吗?”

“妈,我们以为您会回来吃晚饭,小赵老师今天的晚餐又是四菜一汤,吃得好舒服呢。”

“好,你们吃得舒服就好。”

“妈,您今天干什么去了?又是到外面赴宴会应酬去了?”

“没有,我今天到市郊的观音庵去了。听说这庵里的观世音大圣灵验得很,我去那里看了看。玉屏,妈特地为你求了大圣保佑你会读书,高中毕业以后得考上重点大学,早日成才呢!”

“妈,这都什么年代了,您怎么还相信菩萨,现在应该相信科学,妈——”

“小孩子,住口!你懂得什么,再跟我瞎说,亵渎神灵,小心我敲掉你的牙齿!”孙素琴双手合什,轻声念道:“菩萨,大神不记小过,童稚无知,望求宽恕,阿弥陀佛!”

玉屏俏皮地对赵正辉投去一眼,并咋了咋舌头,做出顽皮的鬼脸,再不说什么了。

孙家花园的院落里,大雨过后的早晨,空气特别清新。赵正辉一大早就手执花剪在小花园里精心修饰着一株又一株的花木,昨晚的风太猛烈了,竟把院落里的两三株开放得极为茂盛的花木给摧折了,它们横七竖八地斜躺在地上。显出一丝凄凉和荒漠。地上一层被吹落的形形色色的花朵,这是狂风暴雨作的恶。赵正辉正在精心修饰花木并收拾残局,玉屏拿着书本像幽灵又像做游戏似地绕到了他的后面,突然在他的肩上一拍,大声地:“嗨!”

“谁!”赵转过脸来,见是玉屏:“是你啊,玉屏小姐!”

“呃,你这人怎么啦,又叫我小姐?”

“啊,对,小妹,玉屏小妹!”

“这还差不多。赵哥,讲得好好的,早晨6点你叫我起床,你为什么不叫?害得我今天又起晚了。所以呀,我就要想办法吓唬你一下。”

“原来是报复我啊。呃,是这样,小妹,我昨天听你说学校放两天假,所以就想让你放松一下,不要扰了你雨后的春睡。”

“嗯,春睡是香甜呢。呃,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好大的雨!”

“嗨,雨后的春睡最香甜,所以我……”

“赵哥,我本来对诗词有些偏爱,妈妈也常叫我多读些唐诗宋词,这下你一来我在这方面的兴趣加强了,这诗词真有意思。你早几天给我讲解古体诗词,我真是受益匪浅。赵哥,伟大诗人李白写的那首‘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样的诗多明白,多形象,又深入人心;还有这首‘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的《春眠》诗也是既明白,又生动,有深远的寓意,又形象感人,叫人回味无穷。要是诗人们都像他们一样,不咬文嚼字,不故弄玄虚搞得人莫明其妙,那该多好。”

“嗯,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祖国的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以唐诗章>宋词章>元曲最为丰富多彩。但是,由于时代背景不同,各人的写作风格也不一样,有的形象上口,明白如画,而有的则引经据曲,涩难懂,一言难尽……”

这时,孙素琴也轻着脚步来到了花园,为了不打断他们两人磋研学问,她在浓密的树荫背后藏起来偷听他们的谈话。

“我妈受外公的影响,爱古体诗词,她读了不少,李清照的词她最喜爱,她从小就叫我背诗词。”

“小妹,你妈很有修养,这与她读了不少古体诗词有关呢。她把全部心血都倾注到了你身上,她是望女成凤,对你的希望可大呀!”

“其实我也是好喜欢这些诗词的,只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这一胍须你一解释,我才略知其中一点点儿味道。比方李清照的‘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这两句,写得真绝。”

“对,李清照是婉约派词人的代表,她的词风……”赵正辉看了看手表:“嗬,糟糕,8点啦,要去准备早餐啦!”

孙素琴从花丛中走了出来:“小赵,你就辅导她这方面的知识吧,早点让我去做,干脆,吃面条,每人两个荷包蛋。”

孙素琴已在厨房做好了早点,玉屏听到妈妈的喊声就挽着赵正辉的手跑向餐厅,餐桌上摆着三碗热气烹烹的面,面上盖着香喷喷黄精精的荷包蛋,桌子的中心还摆着酱油章>醋及各种蘸碟。

赵正辉吃了两口:“嗨,味道美极啦,这汤章>这面章>这荷包蛋!阿姨,想不到您的手艺这么好,吃起来给人一种享受呢。”

“别是奉承我吧。嗯,真像你说的,那我就太高兴了!”

“赵哥,啊,小赵老师,这是我妈的拿手好戏。”

“阿姨,小姐的作文大有长进,您看,这篇《读柳宗元的〈捕蛇者说〉》,应该是一篇上好的文章了,小姐的进步真快呀!”

“是吗?我看看。”孙素琴从赵正辉的手中接过文章认真地看了起来:“好,好,确实写得不错,有明显的进步……”接着她干脆念出声来:“……他笔下的捕蛇者们,几代人为了能减免皇家的苛捐杂税而从事这种危险的捕蛇职业,可他们承担的却是付出生命的代价……”她又看了一会:“嗯,不错,玉屏,这不是抄袭别人的吧?”

玉屏娇嗔地瞪起了一双杏眼:“哟,这么不相信人,这文章要是抄袭别人片言只字,我就是小狗,是一条大笨狗!”

“好啦,好啦,你这孩子,发什么誓!这孩子,妈不过逗逗你,你就这么认真。”孙素琴深情地望了望女儿和赵正辉一眼:“小赵,看来你是个很有方法的辅导老师,才这么长的时间,她的进步这么快,你动了脑筋,费了心血。好,从现在起,你的月工资长到1200元。”她话音刚落,手机便响了起来,赵正辉和玉屏都准备讲话,但都没有了机会。

“喂……啊,侯总啊……那天真不好意思……什么?为感谢市有关领导和友好单位,举行答谢宴会和歌舞晚会……上午十时在贵帝大酒店……晚上6点在贵帝歌舞厅举行歌舞晚会……啊,马上来车……好,我当然参加……好的,再见。”

“妈,又是那个姓侯的大胖子——色鬼?”

“你又来了,去去去,快上学去。大人的事,你少管!”孙素琴一脸的严肃。

“好好好,我不管,不管好吧。”这时,小丽娜摇着尾巴走了过来,玉屏将它一下抱在怀中,亲切地抚弄着:“小丽娜,我要上学去了,你这次可不准跟着我跑,听话,啊,乖,给我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我放学回家就陪你玩。”

“好啦,不要逗它啦,快上学去吧!”

吴亮在李瑞芳家越来越不安心,打算卷起行李另谋生计,离开他家。他的内心情绪很复杂。吴亮是何等精明之人,他看出了男女主人为他而引起的强烈内心冲突,这样下去,他在这家便无宁静之日了。为此,他决心离开李瑞芳家,做出这样的决定,他觉得要跟新结识的赵正辉和乐乐章>笑笑等两位小兄弟通通气。昨天傍晚,他走出李家到外面马路边的电话亭拨通了赵正辉主人家的电话,电话里他向赵倾诉了自己的委屈和打算,这事当然引起了赵正辉内心的不安……

李瑞芳家今天来了一位半年多没来的常客,此人姓张名通,40多岁年纪,一米六○的身材,脑子像橄榄一样,脸庞儿瘦削瘦削,有点儿尖嘴猴腮。但一双眼睛比老鼠还要尖活,头脑反映灵活。他是黄海的铁哥们,以前是黄海家的常客。此人在深川有些活动能量,是黑道上小有名气的人物。这半年多他被哈尔滨一位朋友邀去入伙做木材生意,刚去赚了些钱,后来身上有了点儿钱,在哈尔滨又结识了两位黑道朋友,狂嫖滥赌,不料手兴不佳,手头几个钱又化成无有。在哈尔滨混不下去,上个礼拜又回了深川。

在李瑞芳家的餐厅,餐桌上摆好了四菜一汤,吴亮在桌子的四方都摆上餐具。

黄海与张通走进餐厅,黄海对客人做了个手式:“张通兄弟,你这下算是稀客了,快请入坐。”

“别客气,黄大哥,咱们可不是一两天的哥们了。”说着坐在餐桌的东端座位上。

黄海招呼张通坐下以后,看了看餐桌上的菜,脸上显出阴沉的色彩,因而带着训斥的口吻:“小吴,你还站着干什么,把其他菜都端上来呀!”

吴亮有些为难地:“大叔,菜都上齐啦。”

“为什么不多做几道菜,我这朋友好长时间没来啦,再说这菜……”

“大叔,这菜我是按照李阿姨的吩咐做的。”

这时,李瑞芳扭动着躯体走进餐厅,完全不理睬黄海的情绪,故意与张通套近乎:“哟,我还以为是来了哪位贵客呢,原来是张通兄弟。兄弟,这回怎么几个月不到我们家里来,怎么发大财啦,做高官啦,就丢了老朋友啦?”

“哪里哪里,我是被一位朋友硬拉到哈尔滨去了半年,其实这段时间常想看嫂子和大哥你们呢。嫂子,”张通故意献殷勤地说:“哟,嫂子,好久不见,你是越活越年轻漂亮了。嫂子,你是吃了长生不老的仙丹吧?”

“张通兄弟,别逗人开心啦,这些日子,我都被折腾成老太婆啦,还越活越年轻漂亮呢。张通兄弟,这些年你是咱们家的常客,我们这个家,你心里应该有数,我为这个家你说付出的还少吗?我……”李瑞芳激发了胸中的怨气,欲对客人一吐为快。

“那是,那是。嫂子,你是这家的有功之臣,海哥娶了你是前生的福分,要是这个家不是你的支撑,哪有今天这局面……”

“你倒是说了实在话,张通兄弟,咱们这个家眼下看着快要要饭啦,支撑不下去啦,这些日子我是急得只差上吊啦,前几天我还险些一命归天,不是挽救及时,今天你来了就见不到嫂子我啦。兄弟,你问问你这位大哥,看这一年来我哪天快活过?你还说我越活越年轻漂亮,唉!我呀,这日子快活不下去啦呢……”

黄海也心里积了郁气,不甘示弱:“兄弟,别废话啦。小吴,快上街去买两盘做好了的海鲜来,给你钱,快去快回!”

“啊,好,我马上就去。”吴亮接钱欲走。

张通看了李瑞芳满脸不高兴的样子,连忙阻拦:“呃,小兄弟,别去了,这菜不错嘛。大哥,都12点了,饭菜都好啦,我们兄弟等于是一家人,随便一点。人意好来水也甜,海鲜就别去买啦,等回来这些菜都凉了,多麻烦!”

“麻烦有什么关系,兄弟,你这么久没来,也算是稀客啦。小吴,你快去呀,张通兄弟,菜凉了没关系,待会儿热一下就是。今天咱们兄弟要好好在一起干几杯,喝它个一醉方休!”

“大哥,你千万别叫这小兄弟去啦,你非得这样,这餐饭兄弟我就不吃啦!”

“对,这是咱们张通兄弟随和,老朋友啦,像是一家人,还讲什么排场。张通兄弟,今天嘛,就这样凑合凑合,下次再补就是。”李瑞芳以眼色阻止吴亮不要听黄海的吩咐。

“对,嫂子说得对。海哥,咱们兄弟是老交情了,别太客气,随便一些好。来来来,小兄弟,你别听你老板的,快坐拢来,别让菜凉了,大哥……”

“好,既然这样就算了,兄弟,你说喝什么酒?”

李瑞芳吩咐小吴道:“小吴,食品柜里有几瓶五粮液,先拿两瓶出来吧。”

“呃,我就拿。”吴亮立即打开食品柜,拿出两瓶精品五粮液,把其中一瓶打开以后,给他们3人的酒杯里都斟满酒。

黄海举起酒杯站了起来:“兄弟,来,咱们好久没在一起开心啦,来,这杯酒算是为你出远门半年多回来接风,来,干!”他们3人同时干杯,吴亮又给一一斟满。

张通看了看小吴,又看看李瑞芳:“怎么,这位小兄弟不喝酒?这……”

“啊,我不会喝酒。”吴亮在主人跟前一向谨慎,从没在主人跟前端过酒杯。

张通把酒杯端起:“谢谢大哥,来,嫂子,我今儿个借花献佛,特别敬嫂子一杯!”

“谢谢,干!”两人同时举杯一饮而尽。

“好,嫂子我也为兄弟你接风,回敬一杯。”两人又同时对饮,吴亮即时把酒斟满。

黄海扬起筷子对客人晃晃:“来,别光顾喝酒,还是吃点菜填填肚子。呃,兄弟,你看这麻辣子鸡的味道怎么样?”

张通挟了一块鸡块,扔进口里嚼了嚼:“好,嗨,这位小师傅烹调手艺不错,不错!”

“我觉得还淡了一点儿,又太辣。小吴,拿到厨房去热一热,再加点儿盐。”

“啊……”吴亮刚伸手去端盘子,李瑞芳脸色阴沉地插话:“我看这盐味挺合适,也不咸,也不淡。再说这辣味嘛,可是恰到好处。麻辣,没丁点儿辣味那叫什么麻辣?张通兄弟,你说呢?”

“啊,你们两人都认为合适就算啦……啊,小吴,这墨鱼烧肉是怎么回事?我跟你说过,火工要恰到好处,既要把它烧好但又不能太烂。你今天这是怎么啦,太炖过火了,根本上不了口,我们还不到七老八十的年龄嘛……”黄海说这席话时脸上的表情特别严肃,俨然摆起了主人的架式。

吴亮看出男主人对他的挑剔,觉得这话不便回答,李瑞芳马上救场解危:“是我要他这么炖的,我看这火候挺合适。张通兄弟,你评评看,这味儿到底怎么样?”

张通本是个乖巧人,他觉察到了黄家两口子的火药味,有点左右为难:“啊,这个嘛……”

李瑞芳一向性格要强,黄海自从跟她结合以来,不论做什么,在她面前从来没占过上风。她今天看出黄海是对吴亮的挑剔,鸡蛋里挑骨头,不由火气燃上心头,她两道柳叶眉儿倒竖,一双杏眼圆睁,先对客人逼进一步:“张通兄弟,究竟怎么样?你凭良心说!”

张通无奈,只得缓和口气,使气氛调和:“海哥,你可能是口里有火气,我看这道菜还是挺合口味的,火候也正合适,挺好的,挺好的,啊!”

餐厅里出现了暂时的僵持和沉默。

张通知道这事闹得不好收拾了,他语气深沉地说:“海哥,大嫂,你们俩今天这是怎么啦,一个好好的家庭,干嘛要闹成这样,海哥,你……”

李瑞芳一肚子怨气涌上心头,她的指尖戳着黄海的鼻尖说道:“姓黄的,这一年多来你变得还像个人吗?你这个家是怎么撑起来的?你这财东老板是怎么发起来的?你自己心里有数。当初不是我出面,我表哥看在我的份上送一笔钱来,不是老娘死心贴着你干,你能有今天?这点,张通你可是个见证人!”

“是呀,是呀,大哥……”张通只好随口附和。

“哼,你现在有了几个臭钱,就得意忘形,成天在外面赌钱,这一年来你输掉了多少钱?你还像个有家的人吗?”

“哼!我输我自己的钱?关你屁事?”

这句话把李瑞芳的火气更激发了,她更认起真来:“你输自己的钱?放屁!这个家的钱是你姓黄的吗?退一万步讲,老娘还没跟你分开,你输40万,就有老娘的20万!姓黄的,你不光是赌钱,你还在外面****,******,你当老娘是二百五?是聋子?瞎子!告诉你,你的那些缺德的事,老娘心里一本账!”

“胡扯,谁看见我包了二奶?”黄海不服地反驳。

“大哥,嫂子在这个家是有功之臣,你就少说两句。其实,嫂子对你是没说的,你要好好待嫂子才对得住自己的良心。”

吴亮提着一个大帆布袋走进餐厅,在旁边凳子上一摆,把袋子唿啦拉开:“大叔,阿姨,这是我的一些零用东西和换洗衣服,我要走啦,请您二老检查一下。”

李瑞芳愤怒之情难以控制:“小吴,你别听这老不死的,张通兄弟可以作证,这个家实质上我才是老板。我不开口,谁也无权赶你走。小吴,我们家需要的就是像你这样贴心的保姆,我做主,每月再给你加200元薪水,你千万不能走!”

“李阿姨,我们出来帮老板打工,是凭力气吃饭,不是当叫化子讨饭吃,既然主人有意见,我就应该知趣另找他家。我现在把东西从袋子里拿出来,一件件让你们过目,做个来清走白。我还有多天的薪水,也不要了。大叔,阿姨,还有这位客人,我走了,再见!”吴亮说完,提20着大帆布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餐厅。

李瑞芳边追边跑:“小吴,吴亮,你不要走,你给我站住——”

吴亮肩上背着大帆布袋,肚子里藏着莫名的懊恼和惆怅,走出黄海的家门,下楼以后,径自头也不回地朝前方走去。走了100多米以后,这下到底向哪里走,他自己也没有定准。不过,他想无论如何还是得跟新结识的好友赵正辉和乐乐章>笑笑两个小兄弟见见面,把自己心中的委屈跟他们诉说以后再作打算。他准备走到侧面拐弯的马路边上公用电话亭去跟赵正辉的主人家挂个电话,约赵出来找个地方见面,他觉得跟他是惟一能够诉说衷肠彼此沟通的朋友。他正拖着沉重的步履朝前走着,乐乐匆匆忙忙从对面朝吴亮走来,并老远就大声喊着:“吴哥,上哪儿去?”

吴亮不由止步站住:“呃,小兄弟,你怎么一个人?怎么这个样子?笑笑呢?”

“吴哥,笑笑出车祸啦!”乐乐哭丧着脸只差哭出声来,眼眶红得发紫,且湿润润地。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笑笑出车祸了?什么车撞的?伤得怎么样?现在在哪里,有没有生命危险?”吴亮的头脑里一片空白,心里嘭嘭直跳。这时,李瑞芳跟得气喘吁吁地赶来,她正听到吴亮后面的两句话,也不由一怔:“什么!笑笑被汽车给撞啦?现在哪里?没大的问题吧?”

乐乐仍气喘吁吁:“是一部小汽车撞的,他被撞倒在马路上,腿部受了伤,流了不少的血。那小车想逃跑,我在后面拼命叫喊,他就是不停车。”

“什么!撞伤了人还不停车?缺德!怎么?让那家伙给跑啦?”李瑞芳听了跺起脚来。

“幸好赵哥当时经过那里,他是到书店去买书的,还准备到你们这儿来。”乐乐刚才跑得额上沁出了汗珠,用手边揩汗边说。

“啊,赵兄他正好碰上这事啦?”吴亮松了口气。

“碰上啦。他远远望见我指着那辆逃跑的小车喊他们压了人。叫他停车,便不顾危险帮我去拦那辆小汽车。”

“那赵兄没伤着吧?”

“嗨,可恶,那王八蛋,赵哥也被撞倒了。”

“怎么,赵兄也被撞倒了,******,那辆小车跑掉了?呃,乐乐,赵兄没危险吧?”吴亮急不可耐的样子。

“赵哥虽然被撞倒了,倒没有受很重的伤,只是腿肚子擦破了点儿皮,出了点血。”

“那就好,那就好!唉!只是这开车的司机,******也太便宜他啦!”吴亮的眼睛里喷出火焰。

“哼!那王八蛋没跑了?”

“这么说,这辆车还是被拦住啦?”

接着乐乐讲述了当时的过程,他说:“一位河南老乡,那人功夫了得?他此时忘记了笑笑受伤的事,把那河南老乡当时拦车的经过,手舞足蹈地描述起来:“他声若洪钟,身似铁塔,黑的像天上的雷公,他看到那辆小车连撞两人不停车,火冒三丈,气冲牛斗,便大吼一声:‘停车’!嗨,这小车还是不停,笔直朝那河南老乡撞去。只见那河南老乡又大叫一声:‘兔崽子’!然后就是一个筋斗,翻到了那小车的乌龟壳上面。开车的人知道碰了对头,再没法逃脱了,便减下车速,在路边上靠下来,正好两名交警赶到,一下把这小车给逮住啦。”

李瑞芳听了伸手拍了拍乐乐的脑袋,说:“小家伙,这场面你说得好像那电视里的惊险镜头,惊险极啦!”

吴亮拍手称幸:“逮住了就好。乐乐,这河南老乡的本事真那么好,那可是一位武林高手啊!”

“嗨,吴哥,这世间的事有时候真是巧得出奇,偏偏这河南老乡赵哥他认识。”

“什么,赵兄认识他?这么凑巧,这河南老乡是干什么的?”

乐乐接着说道:“这人姓孙,外号叫孙大炮,赵哥初来深川,在市人才招聘中心见过这人。他现在也是在城西一个姓侯的大胖子老板家当男保姆。吴哥,这河南老乡跟你和赵哥干的是同行呢。”

“啊,真是无巧不成书。乐乐,这么一说,这河南老乡我也认识。”

“什么,阿姨,您也认识?”

“对,乐乐说的这侯大胖子是我的嫡亲表哥,是请他来专门服侍我那因中风半身不遂的舅舅的。那天,我去看我大舅,正好碰上这位河南老乡在我大舅那院子里唱河南缀子《花木兰从军》呢。嗨,还唱得很不赖呢。”

“啊,是这样,这确实是一件巧事。乐乐,笑笑与赵兄现在哪里?”

“那部撞人的车被交警扣住了,那车上还坐着一个像老板的人,他和小车司机,河南老乡一起护送赵哥和笑笑去了市人民医院急救中心。”

“小吴,乐乐,你们稍等,我马上去开车,咱们一起去医院!”

“不,李阿姨,大叔他……你们二老正在闹矛盾,再说你家里还有客人,我和乐乐马上搭公共汽车到医院去看看他们。”

“小吴,你真的要走?”

“对,为了不影响您的家庭,我只能走。”

“小吴,你绝对不能走,我家里那个老猴精你别理他。我早就讲过,这个家还是我说了算,你无论如何不能走!”

“怎么,阿姨?”吴亮发现李瑞芳脸上的表情特别阴沉,那语气也……他想起了她已往对自己的关爱,心里酸溜溜地,把头低下了。

“这个老猴精他是为了那天我把手放在你肩上的那一幕,怀疑咱们两人有什么不轨的行为。小吴,是的,我心里不是一般的喜欢你,如果只看表面现象,肯定会认为我李瑞芳是个不正经的女人,看中了你年轻,小白脸,想勾搭跟我不三不四,可是,小吴……”李瑞芳的声音哽咽了,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从两颊往下一滴一滴地流淌着:“阿姨我出身贫苦,是经过苦的人,从小丧父,母亲改嫁我便随母下堂。后来母亲又生了个弟弟,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你俩像极了,走路,说话的神态都像,我特喜欢我这位同母异父的胞弟,可是他四年前也是因车祸被压死啦!……”李瑞芳已经泣不成声。

“啊,李阿姨,这事我一直没听您说过。”

“唉!我几次想跟你说这事,可我这还没说出口,这喉咙就破啦。唉!这事我一提起就心里像刀割,我不愿提起,我那小兄弟跟我感情可深哪,我这一辈子忘不了他!小吴,我一见到你,心里就感到特别的亲切,所以我对你……”李瑞芳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啊,原来是这样……”吴亮这下心里也解开了一个疙瘩。不然,他心里有时也对她产生莫明其妙的异端猜想……

乐乐听着也跟着流起泪来。李瑞芳抓住吴亮的手说:“小吴,你这一走,那老猴精还真以为我们有见不得人的地方,我……小吴,阿姨可是个拳头上跑得马,胳膊上容不下跳蚤,就是吐口涎水到地上都一个坑的正经女人,我这几个月对你好并不是有别的见不得人的胡思乱想呢……小吴,你千万不能走!”

“这……”小吴的心里激起了阵阵涟漪,他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决定……

河南老乡孙大炮逮住了那肇事逃跑的小轿车,当时把那小车司机和车上的老板一顿训斥,说得他们哽哽无言。得至交警干预以后,那姓叶的车主和青年司机知道自己理亏,只好表示认罪,主动向被害者表示愿承担一切责任,并向赵正辉和笑笑及孙大炮等人道歉。

姓叶的车老板用车将赵正辉和笑笑两人护送到市人民医院急救中心骨外伤科办理手续后,经医学仪器检测,赵正辉受轻度皮外伤,而笑笑的右大腿腿骨为粉碎性骨折,手腕软组织损伤。医院骨外伤科的主治医师是个22岁的青年女人,名叫陈惠,形象秀丽,举止大度而文雅,说话特别条理清晰,是个很有气质的姑娘。她出身医学世家,父亲是省中医学院的老教授,母亲是从事艺术工作的,是省话剧院的著名演员,曾一度在电视荧屏里享有一定的声誉。陈惠高中毕业后,听从父亲的指引,考上了医科大学,而自己的本性爱好则受了母亲的影响,她特别喜爱戏剧专业。

赵正辉和笑笑两人经照片,B超和‘CI’检查后,陈惠对他俩人开出了住院治疗的手续,叶老板当时交了一万元住院费用,交警勒令他还要补交3万元。另外肇事的小车予以扣压,待受害人伤势痊愈出院,再结案处理。

陈惠在为赵正辉做完系列检查后,听说他是个大学生,而且仪表不凡,谈吐又极有分寸,不由对他产生了几分好感。在为他进行肺胸听诊和全身受害部位以手触诊以后,便与赵正辉聊起话来:“听说你是位大学生,请问学的是什么专业,是学医的吗?”

“我爱好医科,可惜无缘穿白大褂,是学戏剧创作的。”

“啊,那么说,你是作家了?”陈惠对他更引起兴趣。

“作家可谈不上,学着写呗。”

“嗨,我最羡慕那些作家啦。你看,《还珠格格》章>《大明宫词》,还有《橘子红了》多好看,这都是你们作家的功劳。”

“也不完全是作家的功劳,还有导演章>演员以及其他工作人员,是群体的心血结晶。”

“这是你的谦虚,我知道,剧本剧本,一剧之本。没有剧本,一切都无从着手。”

赵正辉用惊异的眼光看对方一眼:“嗬,还看你不出,很懂行啊。”

“我呀,是业余爱好,作家先生,以后向你学习,好吗?”

躺在另一张床位的笑笑插话说:“找他学习,没错,我赵哥呀,出口成章,是个大知识分子。”

站在一侧的另一名青年男医生为陈惠庆幸地说:“陈惠,你不是一直想学习写剧本吗?这下好啦,送上门来的老师,可得抓住啊。”

赵正辉显然对这位年轻漂亮且极有修养的年轻女医师陈惠产生了好感,并引起了对她的兴趣,因而问道:“啊,陈医师,你是学医的,为什么会对戏剧有这么大的兴趣呢?”

“我妈是省话剧院的演员。”

“啊,你妈是话剧演员,你从小就受了你妈的影响。”

“可不是,还是很小的时候,我爸经常带我去到省话剧院看妈妈她们排练节目,还看她们演出,有时我也拖着我妈的尾巴去看一些剧团的戏剧和文艺晚会演出。那时候我看了就觉得很有意思,我心里暗暗羡慕那些演员,他们装龙像龙,装虎演虎,不管演什么人物总是那么活灵活现,就是那么一回事。”

“嗯,这些演员都是经过了专门训练的,他们不少都是戏剧学院表演系毕业的,都掌握了较扎实的表演技艺。”

陈惠越讲越兴致盎然:“还记得有一次我去看他们排戏,那天正是排《茶花女》,我真的很羡慕和崇拜那位饰演茶花女的吴琼阿姨。当时我想,我将来也要当一名话剧演员,也要演一演茶花女。”

“陈医师,说你这形象和身材,是一个很好的演员料子,你要是报考戏剧学院表演系,一定是名尖子人物。”

笑笑插话道:“陈医生,你为什么当时不考戏剧学院呢?”

“唉!这也是我爸爸呀!”

赵正辉对陈惠一眼瞟去,以不解的目光。“啊,怎么又是你爸爸呢?”

陈惠轻喟一声:“八十年代中期以后,戏剧舞台越来越不景气,我妈所在的话剧院,演出时观众越来越少。其他剧种的剧团也一样,他们无法进大剧场演出,就把剧团的排练场改成小剧场,演出时全场坐满也就那么一两百个座位,有时演出没有几个观众,小剧场里稀稀拉拉,一派萧条。面对那种情况,我妈也彻底灰心,经常在家里叹气,后悔自己当初不该学这一行。我爸在我读完高中高考时,就一再给我做思想工作,还是继承他的衣钵,说从医是最崇高的职业,所以……”

“啊,所以高考时你就报考了医科大学?”

“对呀,不过,我虽在大学是学骨伤科专业,但我仍然爱好戏剧。我参加了学校的业余话剧团,而且还经常阅读莎士比亚章>曹禺等大师们的作品。久而久之,我又崇拜剧作家,我觉得编剧了不起!”

“啊,所以,你又想学习编剧,当一名剧作家?”

陈惠腼腆地笑了笑:“当剧作家我可不敢想,不过,作为一种业余爱好,应该可以吧。赵先生,你说呢?”

赵正辉和笑笑由抢救中心转到了住院部,而且是住在同一个病室,这个病室负责主治的又恰巧是女医师陈惠。

笑笑见陈医师和赵正辉在急救中心时谈得那么投机,转到住院部以后,又是陈惠的主治医生,因而开玩笑似地说:“赵哥,你这样的帅哥真走俏,来这儿住院又被这姓陈的女医师看中了。赵哥,这姓陈的长得真靓,我看她的眼神,她心里对你有点那个呢!……”

赵正辉正色说:“笑笑,你再瞎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巴。人小鬼大,心眼儿多!”

“呃,赵哥,我这腿刚才检查说骨折了,手腕也负了伤,你再把我这嘴巴撕烂,我可没一块好地方了呢。”

“告诉你,到了这里要老老实实听医生的,把伤治好,早些恢复了好出院。”

“对,我巴不得明天就做手术,后天大后天就病好出院。赵哥,这下这位陈医师她对你有那个,你背地里给她进讲,要她把我这病下点工夫,动真格的,早些摆弄好。这鬼地方到处一片药味,我才不习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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