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这样说她。”我立即打断李大贵的话。毕竟是骨肉连心,自从老爹临终时说李莫是我的妈妈时,虽然我还没有从心里真正接纳李莫,但听到别人说她的坏话,我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
“我操!这是什么世道,替你说句公道话,替你打抱不平,你还不领情,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有什么意思嘛,我去上班了。”李大贵骂骂咧咧地开着车走了。
李莫的出现在我的心里如一石击起千层浪。在这座世态炎凉的城市,我最亲的人,也是唯一的亲人老爹离开了我。我每天除了感到无限的悲痛,同时还感到无限的孤单。正当我觉得举目无亲的时候,李莫却出现了。虽然她没有给我留下任何好的印象,但她毕竟是我的妈妈,离开我十多年的妈妈。
我多想叫李莫一声妈妈,多想听她亲切地呼唤着我的名字,用她的手抚摸着我蓬乱的头发,然后把我搂入怀中,那我该有多幸福。对于一个仅六个月就失去母爱的孩子来说,内心深处永远都是凄楚,永远都是寂寞和孤独。更何况我从小到大走得跌跌绊绊,多灾多难,现在又痛失亲人,那心灵的创伤,那心里堆积的苦楚,或许除了母爱,人世间再也没有良药可以慰疗。
十九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年的时间弹指即过,悲痛的无限蔓延更显生命的短暂。这一年的时间里,我过着隐士一样的生活。我常常白天蒙头大睡,直到傍晚才走出家门,坐在破旧的院落里看着悲壮的夕阳渐渐从西山上沉下去,看着群鸦起起落落,相互嬉戏,看着美轮美奂的晚景被黑暗吞噬,直到黑暗笼罩着金碧辉煌的城市。
我一直坐到夜深人静。我的心中偶尔也会闪过丝丝不安与忧伤,但很快就被徐徐的晚风吹得烟消云散。唯一让我感到有所变化的,就是觉得自己又比先前成熟了许多。我将十多年来的苦难生活和种种不幸付之于晚风中的声声苦笑。这十多年,生活太过于艰辛,太过于贫穷,回忆中痛苦与悲伤无处不在,像一片挥之不去的乌云,沉沉地压在我的心头,使我苦不堪言。
一声又一声的苦笑之后,我又发现自己直到现在,仍然是两手空空,一无所有,连大喜大悲的心情也渐行渐远。每天毫无意义地面对月升日落,坐在被人遗忘的角落里看着黄昏托着夕阳,看着星辉接纳大地,然后再重复着永无休止的回忆。日复一日,月复一月。
生活无风无浪枯燥无味,内心深处也平静如水,生活变得有些多此一举,活着与死亡已经没有明显的界线。我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现在的我,更像一具行尸走肉。
但我始终都没有轻生的念头。在我那灯枯油尽的思维里,总觉得有什么心愿尚未了结,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值得这样无声无息地等待,守候和期望。我开始盘算起尘世中与我有关的一切蛛丝马迹来,脑海中闪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可爱的和可恨的鱼龙混杂,已经不能逐一分辨。刘可、赵诚、李顺利,小弱、李梅花、蓉蓉、李莫……对,应该就是李莫,那个将我的爱,我的恨集于一身的中年妇女,她就是自己莫名其妙的那份等待和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