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人一担杠上,吵起架来,一时三刻都不会合嘴的,不休不止,没玩没了。直到又来了一人,面柔目美,是方才照顾石幽的鱼小容,此时她神色略显凝重,无了往日温顺柔和,只说了一句话,几人的神色也皆变了。
但见她脸上犹如罩了一层十二月的寒霜,但听她柔音低沉,“小师妹,又不见了。”
话音刚落,跌跌撞撞冲出一人,险些将她撞倒,此人除了柳燕亭还有何人?
柳燕亭到底是重伤未愈,身虚体弱,跌跌撞撞也只是走到了门口,接着便一头栽倒在地上,纵使是使出了吃奶的气力也硬是起不来。他一抬头,便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淳于托托此时此刻正跪于一间客房门前,不敢抬头,之前的蛮横,风情,全都消失的无踪无影。这间客房门前左右各立了一名妙龄少女,都不过十四五六的豆蔻年华,容貌,身形,衣着,甚至于表情都是一模一样,不差分毫,看来是一对孪生姐妹。
淳于托托双眼如同一潭死水,双颊通红,全是凸起的子,这是刚才自己打的,她一边掌掴自己,一边自责道:“婢子无能,婢子该死,婢子罪孽深重,弄丢了小主人……”
她就这样,约莫自掴了四五十个,立于门前的一对姐妹都不为所动,深情木然的好似寺庙里的雕塑泥人。
淳于托托见半天房里的那人都没有动静,自知是难逃责罚,深叹了一口气,万念俱灰,“托托自知从此以后灵鸮山庄再不能进,愿自挖双目,待到寻回了小主人再自裁以谢罪。”说罢,举起右手,向双眼插去。
眼看这一双秋水似的珠子就要被挖掉,倏地飞来一个物件,挖目的手指一阵疼痛,斜斜的从眼睛擦过。
柳燕亭原以为是客栈老板不愿自己的妻子双目尽毁,他曾经见过,那人是一个使暗器的高手。可叮叮当当那东西落地,却是一枚耳环,这耳环小巧精致,是用银丝做成的一颗小星,与门口所立的两位少女耳朵上所戴的耳环一模一样。
房门打开,翩翩然走出一名女子,巧笑嫣然,樱唇皓齿,笑得像是四月丁香花开,如沐春风。再说她的容貌,竟是与房门左右的两人也是一模一样,原以为是并蒂双生莲,却是遍插茱萸少一人。
只是这一位与其她两人不同,她的脸上有笑容,有表情,能看出是喜,是怒,是哀,是乐,而更大的不同时她的眼眸。
眸子成青灰颜色,如此娇俏的一个女孩竟是一个瞎子。
望星附身捡起耳环,戴到耳上,她这一附,一捡,一戴,动作行云流水,无半点停顿,全不似一个眼盲之人。她不急着起身,附身在淳于托托耳边,呵气如兰,“托托姐姐,夫人一没有生气,二没有怪罪,你又何罪之有,既无罪,又何须谢罪呢?”
再说这一边的观望四人,谈笑生此刻正摇头,摆弄他那两根须子,含笑道:“江师叔。”
柳燕亭一愣,暗惊寻思道:“她是小乞丐的母亲?”
能劳多附和道:“是有一点像,说话的习惯,语调,有了六分了,只是表情还是欠些火候。”这一次他难得应了谈笑生的想法,望星这丫头却是与他们那位师叔有些相同之处。
“她又看不见,你还让她学得多像?”能劳多不予谈笑生争辩,谈笑生倒是先与他斗嘴起来了。
“唉……”鱼小容叹了一口气,这一次她也参与了进来,难得与他们吵嘴,轻声辩驳道:“这哪里是有意学得,望星,闻星,问星从不离开江师叔左右,耳濡目染,行为举止自然会有一些地方相像。”这就如同夫妻之间,明明是两个不同的人,朝夕相处,必定会有一些地方相像。又叹了一声,“就说你们男人什么也不懂?”
却没想到前两者鱼小容的这段话,双目一对,齐声问道:“四妹,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鱼小容没多想,复述道:“就说你们男人什么也不懂。”没想到二人都是一连摇头。谈笑生快语道:“望星,闻星,问星从不离开江师叔左右。”说完这一句,谈,能,两人相视一笑,已是心有灵犀,不再言语。
再说这另一边,淳于托托听了望星的话,愕道:“那小主人万一有一星点的闪失?”
望星听后将主人曾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娓娓道来,“夫人说了,无论是生,是死,是活,都是她自找,修桥补路无尸骸,杀人放火养天年,自己没什么本事,谁让她就是想枉作烂好人,吃的亏难道还不够么?夫人没有她这么笨的女儿。”这是微微停顿一下,语调似乎有一些变了,“一块小石头,果然是随了大石头。”
柳燕亭此刻完好的左手暗暗攥起拳头,暗道:“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的母亲,竟然丢弃自己的骨肉至亲于不顾,还能说的如此理所当然。”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再说方才石幽这边,小姑娘如同出土嫩芽儿一般朦朦胧胧初醒来,她此刻穿了一件杏黄小衫,与之前鱼小容做的几乎如出一辙,只是针脚更细密,做工更精致,当然也更为用心。
常言有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如今换上了这一身,又经梳洗,哪里还有半分小乞丐的模样,摇身一变,恰如观音座前小龙女一般。冰肌雪白,眼如流星,鼻尖小巧好似坠露,活脱脱一个玲珑剔透的琉璃娃娃。
鱼小容见她醒来,露出慈母般的笑容,她身怀六甲,行为举止,无不透露出初为人母的喜悦与慈爱,就在照顾石幽时,脑中已幻想了千百遍自己与未来孩儿相处时的情境。
她见石幽刚醒便急着下地,慌忙止住她,“你刚醒来,这是要去哪儿?”语气中柔中有慈,慈中有爱,恰如春风拂面。
“容姐姐,你别拦我,我要去找我大哥哥。”声音里说不出的焦急。
“小主人。”一旁的淳于托托知道这位鱼四妹子是最不会说话,更不会说瞎话,想要拦住他们这位小主人走寻常路径可是不行的,还好刚才已经有人教过她要怎么说,又该怎么做。淳于托托胡言道:“小主人若是现在过去,你那位大哥哥恐怕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石幽一听,焦急问道:“大哥哥怎的就醒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