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设伏·反蚕食
沧海横流方显出英雄本色。
面对严峻的抗战形势，东纵司令员陈再道、政治委员刘志坚指示，要敢于在艰巨的有时甚至是难以完成的战斗任务中去锤炼新部队和年轻指挥员，让他们在战斗中迅速成长，以提高部队的战斗力和指挥员的水平。团长卜盛光为二营创造战机，采取围点打援的战术，在途中伏击歼灭口寇一部。
1939年春，当麦子返青的时节。
团长卜盛光命令一营攻击南吉利镇，力争歼灭日军一个小队和伪军一个中队，吸引衡水城内敌人来援，由二营在途中设伏。如日军一个中队，楚营歼灭之；如口军一个大队，由三营增援上去共同歼敌。三营为团预备队。团长带领各营长看了地形。楚大明带连长到伏击地段讨论阵地编成后，营长区分防御地段，各连构筑工事并进行伪装。
自从日寇占领衡水城后，便沿公路、铁路线向东西两侧伸展势力，逐步建立据点，对八路军根据地实行“蚕食”政策，企图吞掉我抗日根据地。八路军针锋相对，开展反“蚕食”斗争。这次伏击战，就是冀南开展反“蚕食”斗争的组成部分，其目的是斩断日寇伸出的爪子，大量歼敌有生力量。
3月5日夜，一营向南吉利之敌发起攻击，同日伪军展开激战，日军小队长慌忙通过电话向衡水日军头目求援。
侦察员报告，日寇小川喜一郎中队分乘六辆卡车从衡水出发。
团长卜盛光命令二营做好战斗准备。
楚营在衡水和南吉利之间的公路两侧挖掘工事，四个连队形成袋形阵地。
拂晓前，营教导员丁新茭进行战斗动员，号召以爱国主义精神打败小日本的“武士道”精神。
楚大明在各连巡视阵地。他要求干部战士要在精神上、战术上压倒敌人。他说，我们的口号是：为荷花池村乡亲们报仇，要做到勇敢不怕死，该死屈朝上，不死当和尚！战术技术上，要敢于拼刺刀，敢于孤胆作战，三个五个背靠背，同小鬼子干，打他个灵魂出窍。人人当英雄，不做狗熊！大家要记住，日本鬼子的特点是：欺软怕硬。
营长楚大明在战斗中的榜样作用，使他在全营官兵中拥有很高的威信。他的话简明朴实，易懂易记，经常被人们传诵，并作为战斗中的指南。他在阵地上走的时候，战士们以崇敬的目光看着他。
晨7时30分。
朝霞从东方升起，从地下冒出的气体，在地面上形成缕缕轻雾，掩护着在地上等了一夜的干部战士们。五连一班战士伺殿中对同乡说，这是个好兆头！
几个战士的耳朵贴在地表面听着，当发现地表微微颤动时，战士们报告：
“营长，汽车开过来了！”
楚大明又一次检查了四挺机枪和三个投弹组。
“李葵友，瞄准第一辆车的驾驶室开枪，先把鬼子的司机击毙。投弹组，汽车滑出公路，立即向汽车车厢投弹，把小鬼子们的五脏六腑花花肠子全炸出来！”在初升的阳光照耀下，鬼子汽车从薄雾中钻出来，已进入二营的伏击圈。
“机枪，射击！”
接受上次夜间伏击弹药车战斗，放跑了鬼子兵第一辆车的教训，这次当敌车队进入我伏击圈的有效射程内时，楚大明及时发出了命令。
李葵友拉低帽檐遮住刺眼的阳光，瞄准日寇第一辆汽车的挡风玻璃，食指勾动了扳机。其他三挺机枪也同时动作。随着枪口喷出红色火焰，一种爆裂的轰鸣的声音划破这平原上早春寂静的清晨。子弹准确地射进汽车驾驶室，在玻璃破碎的同时，驾驶员连中十发子弹当即毙命。汽车像喝醉酒一样摇摆着冲向路沟。投弹组向第一辆车飞去一排排手榴弹。第二辆汽车减低速度开过来，被李葵友的机枪子弹打爆轮胎趴在公路上。与此同时，七连一排长、特等射手张志武以精确的射击，击爆最后两辆汽车的副油箱，霎时间浓烟滚滚，烈火熊熊引起汽车爆炸，滚进路旁排水沟里燃烧起来。二营四个连队用步枪、机枪、手榴弹向汽车上的鬼子打去，用火力杀伤一批鬼子兵。
鬼子中队长小川命令各小队集合，就地组织抵抗八路军的伏击。
营长楚大明观察发现，敌人边抵抗边井然有序地集合，采取战斗行动，说明这支侵略军是不可轻视的训练有素的部队。
如同旋风一般，楚大明带领六连冲了上去。敌我短兵相接，展开面对面的厮杀。楚大明以娴熟的动作，用手枪撂倒一个鬼子兵，夺得一支三八式步枪，挺起刺刀同鬼子拼杀起来。一个鬼子兵从他的后背猛刺过来，楚大明向旁边一蹲，鬼子刺刀扑空。他以低姿势向这个日本兵肚子上捅了一刀，鬼子在哀嚎中倒地。他站起来高喊：“同志们，三五成群，背靠背，刀对刀，几个拼一个，杀死小鬼子！”
此刻，二营有八百多人，鬼子兵不到二百人，自己占绝对优势，战术上必须强调以多胜少。六连长及振江、一排长赵桂海带领战士围着营长同敌人拼刺。多数干部战士吸收国民党拼刺的优点，先在枪膛里推上一发顶膛火，当自己处于优势时，用刺刀杀死鬼子兵；当自己处于劣势时，立即扣动扳机，一枪将鬼子撂倒。而鬼子兵则不谙此道，他们条令上规定，为发扬“武士道”精神，拼刺刀不准开枪。转眼间，六连就打死十八个鬼子兵。
一个鬼子小队长看到楚大明背着盒子枪，肯定是个八路军官，他怒目而视，举起战刀向楚大明砍来。楚大明挺起三八式步枪迎了上去，鬼子举刀将步枪的刺刀砍成两截。楚大明眼疾手快，乘敌不备，拖起步枪枪托，击碎了鬼子小队长的头颅。
接着又一个小鬼子扑上来，楚大明调整灵活的身姿，向左跨了半步，躲过敌人刺刀的锋芒，再次用枪托向鬼子打击，不料击断了敌人步枪，自己的步枪也折为两截。鬼子兵和楚大明同时丢掉破枪，两人抱在一起扭打起来。他俩从坡上滚到坡下，楚大明无意中嘴巴碰到鬼子的耳朵，他“格嘣”一声咬掉了半个。鬼子兵疼得刚松开了手，他乘势骑在小鬼子的身上，挥动铁拳向鬼子兵的头部猛砸，打得鬼子面部开花，五孔出血，七窍生烟，命丧黄泉。楚大明站起身来，吐掉鬼子的耳朵，命令六连冲上去，炸掉敌中间的两辆汽车，消灭敌人重机枪和迫击炮阵地。
及振江和党支部书记贝林带领三排向日寇的汽车冲去，边跑边向敌人射击，掷手榴弹，打得小鬼子步步退缩。敌中队长小川指挥轻重机枪向六连猛烈射击，八二迫击炮也在频频发射，日寇用火力组成一个防护圈。连长及振江高喊：“二排跟上来呀！”稍一停留，一颗子弹击中大腿，踉跄了几步跌倒在地。党支部书记贝林带领三排继续冲击，正在与敌人拼手榴弹时腹部负重伤。就在这时，团宣传队分队长田涯把抢救伤员的任务交给担架队长陈梦华，他挺身而出高喊：“六连听我指挥，一排跟我冲！”在轻机枪和手榴弹的掩护下，赵桂海排长首先冲上去，用手榴弹炸死了正在举刀指挥的敌中队长小川喜一郎。在五连强有力的配合下，摧毁了敌火力阵地，缴获了一门迫击炮和一挺九二式重机枪。营长楚大明看到这位舞台上一贯扮演小姑娘的漂亮的小知识分子，在战斗的关键时刻崭露头角，不禁对田涯油然起敬刮目相看。
五连、七连、八连也在各自的方向上同日寇激战。
五连连长崔东元、三排长赵保山、党支部书记付一宗带领连队从公路左侧斜插上去，冲击小川中队长的防护圈，遇到日寇的奋力抵抗。前面的崔东元对准敌人打出了一梭子子弹，打倒两个鬼子兵。赵保山捡起一支三八式步枪，迎着鬼子扑来展开肉搏。当三个敌人包围着他的时候，赵保山看准一个畏缩逃走的鬼子，呀呀地压过去，刺刀从背后捅进去从前胸冒出来，崔东元和楚大明同时开枪，击毙另两个敌人。四班长葛春普用刺刀捅死一个鬼子后，胸部中弹牺牲。楚大明喊道：“同志们，冲上去同敌人拼刺刀呀！”他向前冲的时候，打了个趔趄，差一点摔倒。崔东元去扶他的时候，他又冲了上去。战士刘书振与两个鬼子对刺，他举枪击毙左边一个，转身对付右边的一个。
他跳跃过去用高大的个头压住对方，第一刀捅伤鬼子的肩膀，用他那有力的双手拔出刺刀，又捅进鬼子的肚子里，接着与三个鬼子对刺中英勇战死。党支部书记付一宗和排长冯占武带领一排冲上来，在汽车旁与鬼子兵展开拼杀。用排子枪对鬼子射击，投出一排手榴弹打乱敌人，消灭鬼子兵20多人。付一宗在战斗中左手负重伤，白色的软骨暴露出来。卫生员来包扎时，付一宗说，先给营长包扎伤口，他的腿部负伤了。这时，人们才发现营长的裤腿已被鲜血染红。
“冲上去，杀死小鬼子！”营长高喊着带头冲击，负伤的干部战士都跟着营长继续坚持战斗。
排长赵保山带领全排再次发起冲击。一班新战士何殿中刺伤一个鬼子后，臂部负伤。
这时，五连炊事班长和连部运输员一起挑上饭菜来到战场，看到全营干部战士同小鬼子打得非常热闹，战斗正处于高潮。
运输员何殿元先放下担子，提起榆木棒，嗖嗖嗖地向前跑；炊事班长喊他不听，拦他不住，一股劲冲入敌群之中，何殿元当即被八个鬼子包围，但他毫无惧色。他想：自己为父母亲和荷花池乡亲报仇雪恨的时机到了。鬼子兵看到这个鲁莽大汉，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手中只有一根木棒，便不急于向他开枪或突刺，而是端起刺刀压缩包围圈，企图逼他屈服投降。何殿元内心充满仇恨，根本没有把这几个鬼子放在眼里。只见他把木棒往地上一插，旁若无人地扒掉棉衣甩在地下，露出古铜色的肌肉隆起的胸膛。他像开始准备锄地准备工作一样，向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抓紧木棒迎战小鬼子。看到他凶狠的蔑视一切的架势，八个鬼子兵哇里哇啦地叫着，似乎在相互询问：木棒是个什么新武器？一时间竟无人敢于向前与他决斗。何殿元用手指钩着，挑战地说：
“小日本，来呀，有种的上来呀！”突然，一个鬼子兵被何殿元的傲慢所激怒，端起刺刀像在惯常屠杀中国人一样，向何殿元来一个突刺。刺刀凶猛而有力，何殿元用木棒顺势把鬼子的步枪向上一拨，鬼子兵一个踉跄，甩出去几米摔了个嘴啃泥，引起鬼子兵哄然大笑。就在鬼子兵麻痹大意之际，他抡圆榆木棒，向一个鬼子的头上打去，一棒敲碎了鬼子的脑袋瓜。正当鬼子处在惊愕之中，他冲向第二个鬼子兵，举棒打断了敌人的枪托，第二棒打断了这个鬼子兵的腰椎骨而躺倒在地。第三个鬼子兵吓得后退逃走，何殿元追上去飞起木棒敲死了他。连长崔东元带领部队冲上来，鬼子兵向后退去，围着汽车抵抗，企图乘车逃跑。
楚大明腿上负了轻伤。包扎后，他夺过轻机枪向汽车旁的敌人横扫过去，鬼子兵躲在汽车后面或趴在汽车下面继续抵抗。
楚大明骤雨般的子弹，无意间透过汽车的油箱引起爆炸，十多个鬼子兵葬身于烈火之中，有一批敌人四处乱跑，躲避火焰的袭击或被烧伤致死。
“你们看，小鬼子也有怕死的！”营长笑着对五连战士们说。
运输员何殿元举起木棒去追逃散的鬼子兵，敌人已知道这是个不要命的家伙。鬼子机枪射手瞄准何殿元打了几个点射，这位英雄战士头胸连中四弹，像堵高墙一样倒了下去，壮烈牺牲。
“为何殿元同志报仇，冲啊！”
连长崔东元举起驳壳枪带领五连冲上去，六连在田涯的指挥下也发起最后的冲击，同前边的三十多个鬼子兵展开殊死的搏斗。
就在营长带领六连向鬼子发起最后攻击的时候，营教导员丁新茭也指挥七连、八连与后面三辆车上的敌人的战斗同时打响。惊人之举是见多识广技术高超的一排长张志武击中敌汽车油箱引起爆炸。连长马克勤便指挥三个排冲上去歼灭敌人。
七连连长马克勤是抗战前的老地下党员，卢沟桥事变后参加武装起义。李汉英任抗日义勇军大队长兼政委，马克勤为一中队一班班长。在攻克无极县城的战斗中，一班一直冲锋在前。
当天下午突击的日寇五县联防司令部，马克勤一枪击毙敌少将司令刘大喜后出名，升任排长。后来在西同下村战斗中，带领全排击退日寇的进攻，掩护整个支队转移而立功，升任中队长。
在整编中任一连连长，是一个善于动脑筋又屡建奇功的青年指挥员。他和楚大明一样，对张志武的军事技术刮目相看。这次伏击战中，当前边打翻敌汽车时，马克勤对张志武说：
“一排长，你能把汽车打燃烧吗？”
“能，那要打到油箱。”
“你知道油箱的部位吗？”
“知道，我坐过卡车。”
“那你就瞄准油箱开火！”
几枪打出去后，汽车果然起火。在燃烧中将最后一辆车上装载的迫击炮弹、手榴弹、子弹引爆，附近的鬼子官兵在弹丸弹片纷飞中毙命。
连长马克勤、苟正银指挥部队冲上去，指战员们用刺刀、子弹、手榴弹击毙日军官兵28人，只剩下敌小队长松本少尉指挥下的七名士兵乘隙向东逃窜，遇到独立团第三营部队的阻击，又退了回来，在一家农民看菜的泥庵旁边偎挤成一团。原来，三营已到衡水西侧警戒。
教导员丁新茭想捉几个活鬼子，他叫旁边的团政治处干事谭立夫用口语喊话，要鬼子兵缴枪投降。
二营战士将七个鬼子兵包围。鬼子兵已没有子弹、手榴弹，只有招架之功，已无还手之力。
“奥依尼洪那可乐沙那依优台依斯鲁！”谭干事用日语喊话，意思是：日军弟兄们，缴枪不杀，我们优待俘虏！
谭立夫是日本名牌早稻田大学毕业，“七七事变”后，为报效祖国，反对日本帝国主义变中国为殖民地的图谋，而回国参加八路军的。他的日本话非常标准。
鬼子小队长松本少尉回答：大日本军人为天皇效忠，宁战死，不投降！
机枪班长李葵友说，鬼子兵没有一个好东西，让我来个机枪点名，不用一分钟，叫他们全部完蛋。
排长张志武说：“同志们，别动手，大家看我的，一对一拼，不要让小日本在咱们家门口说我们人多势众欺侮他。我要叫他败得心服口服！”
“谭干事，翻译过去！”楚大明说。
敌工干事翻译后，松本少尉表示同意。
楚大明抓过来一支三八式步枪，扔给张志武，这位排长右手抓住。
“去，逼他们投降，不投降，杀掉他们！”楚大明交代。
崔东元走过来，交给楚大明一把敌中队长小川的战刀，他接过后当拐棍拄。
干部战士都在看着高大健壮的张志武提着一支上了刺刀的三八式步枪，向偎在一起的七八个鬼子兵从容走去，脚下松软的麦子地吸收了他的脚步声。好像这不是去同野兽般凶悍残忍的日本鬼子较量，而是去向陌生人进行交往一样。张志武走到距敌20米时站住，他用右手食指勾了勾，意思是：过来一个！
日军小队长松本少尉对一个兵说：
“下士，上！”这个下士是小队长的同乡，颇有“武士道”
精神，因为是士官，军事素质是优等的，就是个头小点身体单薄点。下士听到小队长命令，整理一下军帽和衣服，迈着正步出发迎敌，像在操场上搞对抗赛一样，毫无惧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