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萱一路小跑回去,到静心斋时,苏墨早已离开,她站在门口歇歇气,决定以后再也不去镜花水月居了,那个叫苏蕴德的王爷和那条叫小懒的蛇,她再也不想见到了!
“颜姐姐,你可回来了!束姐姐跟着皇上去了天牢,她让你一回来就赶紧去伺候着!”蕊珠眼尖看见扶在门边的颜萱,便上前去将束潇碧交代她的事情说与她听。
“好,我这就去!”颜萱应一声,拍拍胸口又朝天牢走去,当然,也是一路问过去的。她对这西瑞皇宫可是一点也不熟悉!
天牢外,守卫森严,颜萱上前说明来意,守门的将领又进去通传一声,不一会儿,束潇碧便出来,领着她进了天牢去。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束潇碧在前面带路,颜萱在后面跟着,一进这里面就有一股寒气袭来,她抱紧双臂,左右瞄着,发现这里光线极暗,特别是两边,简直没在了黑暗里,突然后背汗毛立了起来,直觉告诉她在那些黑暗中定有千百双眼睛正注视着她,心中一惧,她连忙向前走两步,差点贴到束潇碧的身上去。
束潇碧脚步顿下,回首看她一眼,她立马回过神来,向后退一步,答道:“我不识得去镜花水月居的路,一路问过去费了点时间,又和那怪人说了些话,所以耽搁了!”她的眼睛瞄着周围,注意力全在那黑暗里,所以心里面的话没经过思考便说了出来,话都说了才后知后觉到不妥,立马补上一句修正:“又和王爷说了会儿话!”
“说话想好了再说,这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去,你就别活了!寿王可是皇上唯一的弟弟,平时都很疼的!”束潇碧小声训斥,转过身去继续带路,她本不是个多话的人,别人的生死她向来也不会上心,但是今天却忍不住提醒了颜萱几句。昨日听说有个公主被降了御前侍奉,她心里面就不舒服,就怕人家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让她不痛快,可今早颜萱来了,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不但没什么公主的架子,性子还有些调皮可爱,她不讨厌她,甚至还有些好感,所以才会适时帮衬,时时提醒。
颜萱跟紧她的步子,心想着原来那厮叫兽王!怪不得喜欢养那种动物,说不定家里面还有好多,一想到这儿,她打了个冷噤,制止住自己的大脑不去勾勒他那些动物的样子,跟着束潇碧朝里面走去。
“嗯!”前方传来一声闷哼,接着又传来“啪啪”的几声,见束潇碧走快了,颜萱也加快步子,眼睛朝尽头那处昏黄望去,只看见被灯光倒影在墙上的几个身影,其中一个手举着长鞭不住的挥着,一下一下狠狠向前抽去。鞭鞭打在实处,颜萱甚至能听见被打人皮开肉绽的声音,她不禁握紧了拳头!虽然好奇,但心里却没有多害怕,这都多亏了这几天的遭遇,愣是让她的心脏承受力狂上了几个层次!
跟着束潇碧走进去,气氛突然变得压抑起来,随着束潇碧跟苏墨请过安后,便站在一边,这时她才能悄悄抬头打量这间房里的一切:各式各样的刑具摆放得井井有序,都很干净,可仔细看时,有几件上面似乎还滴着血,像是刚刚用过。她将眼光收回,抬头看向前面,这一看,她的心脏承受力顿时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只见正前方的木架上绑着一个人,她的头发很乱,以至于遮挡了她大半的容颜,脸上有些灰,但更多的是干涸的血渍,衣服被鞭子抽开一道道的裂痕,裂开的地方皮翻肉卷,有些地方化了脓,有些地方甚至长出了蛆虫,在她的肉里不停地蠕动着,十指无力的耷拉着,看样子应该是断了,即便遍体鳞伤,颜萱还是从她微凸的胸部判断出她是一个女人来!
什么叫惨不忍睹?颜萱今天算是知道了!对待一个女人他们竟也能狠心至此,看来苏墨当真是个暴君,颜萱的心里本还留有的浓浓的歉意,突然化开了一点,若是杀了他,不但可以救杜寒,还能为大家除去一害,她要做的似乎还是一件好事呢!斜睨苏墨一样,发现这人居然在品茶,眼眸低垂,嘴唇轻轻的动着,似乎还有些享受,颜萱有些发怒,在这样的环境里,亏他还这么有闲情逸致!
“说,为什么要刺杀皇上,谁指使你来的!”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提着鞭子不停的鞭打,不停地审问,可那人却毫无知觉一般,眼神空洞的盯着地面,已然麻木。
颜萱一惊,原来这名女子是个刺客?!她突然开始谅解苏墨的行为,对于一个要杀自己的人,不狠难道放虎归山,让她再寻机会来杀自己吗?她又开始有些同情苏墨了,得时时警惕着不让别人把自己杀掉,这样的绷紧神经过日子,想必很累吧!她将眼光移向那名刺客,突然花了眼发现那里被绑着的人居然是她!她一个冷颤,想起了自己的目的,若是她也刺杀未遂,想必也是要来受这酷刑的吧,想着想着,她突然觉得那一鞭鞭像是打在自己身上一般!
“别打了!”颜萱下意识的求饶,她兀自沉浸在想象中,却不知打鞭的男人停住了手,而刑房中站着的人纷纷惊讶的看向她,就连苏墨也抬了抬眼皮。
突然没了鞭声,她一下回过神来,立马意识到自己做了件很蠢的事,定定心神,厚着脸皮小声的说道:“要是打死了,就什么都问不出了!”
“你的意思是你有更好的办法?那你就去问问,问不出来你同她一起受刑!”苏墨冷冷的开口,说完噙了口茶,连看也没看颜萱一眼。
颜萱一时语塞,看向苏墨,却不敢开口为自己辩解一句,这个男人的气场足以压迫她按照他说的做。她收回目光,又向那名刺客看去,同时那名刺客竟也抬起头看向了她,四目相视,颜萱眼中尽是无奈,而刺客眼中一片平静,但如果能仔细看看,似乎夹了一丝感激。
颜萱以龟速向前走去,脑袋里飞速运转着,实在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
“苏墨狗贼,你不是想知道是谁主使我刺杀你的吗?我现在就告诉你!”那个刺客突然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如同一名饱经沧桑的老妪。
“啪”鞭子无情的抽了上去,伴随着的是执鞭人的怒吼:“敢对皇上不敬,我现在就抽死你!”
苏墨微微蹙了眉,一旁的卢牧观赶紧出言喝止:“够了,下去!”
执鞭人立马收了鞭子,低着头退向一边,丝毫没了刚才嚣张的模样,恭顺听话得像条老狗。
女刺客瞥了颜萱一眼,冷笑一声,慢慢开口说道:“指使我的人,是她!”她的手已不能动弹,只能用目光示意众人她口中所说的“她”是谁,众人随着她的眼光看过去,看到的正是颜萱那张怒目圆睁的脸。
“我根本就不认识她!”颜萱急忙开口,这次她要是再不为自己辩解,没准下场会跟这个女刺客一样!心里面突然有了怒意,这女刺客真不是个东西,亏她刚才还有些同情她,这会儿真想两刀剐了她!
见众人根本不相信自己,她又将目光转向苏墨,苏墨依旧品着茶,不看她一眼,也不说话,颜萱有些急了,连忙回首看向刺客问道:“你说是我指使你,那你可认得我?你且说说我是个什么身份,再将我指使你的细节一一交代清楚,只要你能有理有据的说出来,那我便认了这罪名!”颜萱一副豁出去的气势,她就不信这诬赖人的刺客会认识她!
可是这女刺客却突然沉默了,她什么也不说,也不看颜萱,低着头,恢复成了先前那般麻木的样子。
“你倒是说啊!”颜萱急了,这女刺客这副样子不说话,她还怎么洗脱罪名呢?她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是这么被冤枉而死!
“哐”的一声,一把匕首突然插到颜萱的脚边去,半边已没入石泥地面之中,掷剑人功力之深厚可见一斑。颜萱吓得跳了一下,随即苏墨冷冷的声音传来:“若想证明你的清白便杀了她!”其实他知道刺客与颜萱并不相识,他只是想借此机会探探颜萱是否会武功。
杀人!她犹豫了,虽然她刚才是很想杀了她,可真正让她杀时,她又却步了,她生活在法治社会,一直是个守法的良民,从来连东西都没有偷过,更别说是杀人了,当初答应要杀杜寒的前世取心,也是抱着一命换一命的想法,可现在她若是杀了这女刺客,她又去哪儿找一条命来还给她呢?但如果不杀,自己的生命也会受到威胁,她还要取心,又怎么能死?在心中衡量许久,她终于做出决定,宁死道友不死贫道,反正这条命都是要还出去的,再多杀一个也一样!
心中主意一定,便弯身下去拔剑,却发现这剑死死的嵌在石泥中,使了多大的劲儿都拔不出分毫,最后还把自己摔了个四脚朝天,她有些脸红的赶紧爬起来,然后双手绞着,头低着,小声的向苏墨求助:“皇上,奴婢是很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是这剑,奴婢拔不出来!”她刚才没看清是谁掷的剑,要是看见是谁掷的,定要在心里面将其祖宗十八辈都问候一遍!她下个杀人的决定容易吗?还这般折腾她!
苏墨眼中闪过一抹暗光,他刚刚掷剑只用了一成内力而已,这个颜萱居然拔不出来,到底是真拔不出来,还是装的?他抬起眼睛示意卢牧观一下,卢牧观立即心领神会,走上前去,将那匕首拔出来,递到颜萱手中去。
“谢谢!”颜萱下意识的开口道谢,却惹得卢牧观的眼光在她脸上顿了一下。她无暇顾及这许多,手握着匕首心里面不住的为自己打气,然后朝女刺客走去。越走近一步她发现自己的手越是抖得厉害,才发现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想远比做容易多了。
她长这么大,杀过鱼,杀过鸡,知道怎么样的一刀才是最致命的,可是现在她却不能果断地将这一刀挥出去!站在女刺客面前,眼光又扫了一下她身上的伤口,看着那些蠕动的蛆虫,她突然有种想吐的冲动,可她忍住了,因为背后有两道犀利的目光,使她除了一刀结果女刺客外,不敢再做其他的事,可是这个女人已经伤成这样了,她又怎么忍心再补上一刀呢?
“你为什么要冤枉我?”颜萱突然开了口,在极力的压制下使得声线平稳。她很想知道这个女刺客冤枉她的原因,她与她素不相识,缘何她要将她置之于死地?
女刺客抬头与颜萱对视,眼神不再空洞,甚至有些期盼的看着她,“你杀了我,不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了吗?”她的眼神突然又充满了绝望,她已生无可恋!
颜萱幡然醒悟,女刺客其实是要逼自己杀了她,因为此刻唯有死亡才能使她解脱!到底是怎样的经历使得她如此不贪生,不恋生?!颜萱突然很难受,她想起了杜寒死后她决定去另外城市生活的事,其实那时她也生无可恋,她真正想做的是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然后自杀。眼泪涌起在眼眶中,她赶紧眨眨眼,将眼泪收了回去,她不敢在苏墨面前流泪,她怕他们误会自己真是刺客的同党!
女刺客看着她湿润的眼睛,突然扯了扯嘴角,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对颜萱说了声谢谢,然后拼出全身的力气,挣开束缚着她手腕的绳索,夺过颜萱手中的刀就要向苏墨刺去,苏墨不躲不闪,坐如泰山。
旁边的卢牧观只是一个闪身就将长剑贯穿了女刺客的身体,直到她停止挣扎,卢牧观才将剑拔出,鲜血迸射,颜萱站得离她近,被溅了一脸的温热!她呆若木鸡,脑袋里一片空白,还没来得及在这场变故中缓神,口鼻中萦绕着浓浓的血腥味,她突然想起那些蠕动的蛆虫,胃里一阵翻涌,终于忍不住“呕”的一声,蹲在一旁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