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凉,所以身体也跟着有些冷,颜萱瑟缩了一下,随即又站好,在苏墨身边,她哪敢那么随意呢?现在才算是意识到了,哪怕前世她是万众瞩目的新星,众人都捧着,可现在也只是个命如草芥的小奴婢而已,必须时刻小心谨慎着,才能保住这不值钱的命!
“平乐公主这脸色怎么这么苍白?莫不是刑场上有认识的人,看见他要被砍头了,于心不忍?”脸庞有凉风吹来,颜萱侧头,正看见沐希贤扯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看着她,而手中的折扇不停地扇着。
颜萱向后退一步,避开他扇出的冷风,说道:“奴婢到西瑞国时日尚短,还没来得及去结识朋友,倒是和沐丞相的接触比较多些,不知沐丞相有何吩咐?”颜萱笑着回敬,对眼前的人一丝好感也没有,就算是这样,却也不能任性的想骂就骂,她现在的心境比起之前捉弄沐希贤时大有不同了,任何时候都得以保命为先,不能乱得罪人,尽管眼前这个已经得罪了,可少得罪些总是好的。
“能成为平乐公主接触较多的人,本丞相感到非常荣幸!”沐希贤笑着,靠近颜萱一些,同时手中的折扇更加用力的扇了起来。
颜萱不再接话,也不再躲闪,任由那些风扇在自己的脸上,冷意使她微眯了眸子,嘴紧抿着,在心里悄悄骂了一句“贱人”。
沐希贤见颜萱不再理会他,顿觉无趣,扇扇扇子,踱步走开了。
此时,正有官员上前跪在苏墨面前禀明时辰已到,让他下旨行刑,他将双眼望向刑台,看着那上面跪着的大大小小,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来,杨一格与平王勾结,死不足惜,可他竟嘴硬得很,不将平王供出,但这也没关系,平王不就是想谋反吗?他陪他玩这个游戏,现在杀了杨一格九族,正好敲山震震虎,让平王自乱阵脚,露出破绽来。
“行刑!”苏墨开口,声音不大,仿佛说的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刑囚的脸上纷纷露出绝望,刽子手将他们颈上的木牌取下,扬起大刀。
颜萱低下头,不忍再看,或许自这以后,她也会变得麻木,因为杀戮在这个世界是被允许的,适者生存,她此后只会不断地去适应。
“皇上,饶命啊!谋反的是家父,臣是无辜的!求皇上饶臣一命!”台上传来凄厉的喊叫,颜萱忍不住抬首望去,是一个中年男子,他跪着朝前走两步,然后以头磕地,大声求饶。
“杨烨,你这个没用的家伙,老夫怎会生出你这么窝囊的儿子!”旁边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大声呵斥,想来应该就是兵部尚书杨一格了。
“谋反的是你,该杀的也是你,你拖累了我们,反倒怪我窝囊,爹,因为你一个人做错了事,就得让我们全家陪葬!我们何其无辜,现在就连求饶也不行吗?”杨烨说完又朝着苏墨磕头,他这一带头,部分家眷也都开始跟着求饶。
杨一格闭上眼睛,一脸痛色,平王于他有恩,有恩不报枉为人,为了报恩却害惨了他的家人,他自知罪孽深重,无颜再面对他的家人,双眉一皱,一狠心,咬舌自尽了。顷刻,台上又是一片哭喊声。
求饶声,哭喊声交杂在一起,吵闹至极。
苏墨冷眼看过去,眼角眉梢带着一丝不悦,杨烨立马停止喊叫,其他人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他们一脸乞求的看着苏墨,期望他能够大发慈悲,放他们一马。
“背叛朕的人,下场会比死还惨,朕给你们一个痛快,该知足了!”苏墨脸上没有半点动容,若不是他也呼吸着空气,颜萱都会以为他只是个雕像,一块没有人类情感的石头!
刽子手不再迟疑,手起刀落,场上再没有哭喊,有的只是浓浓的血腥味和死寂。杀鸡儆猴,经此一事,朝廷里还敢再有图谋者吗?
颜萱僵直的站着,看着一个个人头像西瓜一样骨碌碌的滚在地上,有些死不瞑目的,眼睛大大的鼓着,使她不敢去看一眼,紧咬着下唇,她不停地在做心理建设,试图使自己困难的呼吸顺畅一些。
前方,苏墨站了起来,迈开步子准备离去,她静站着,待苏墨行到她面前时,转身跟上他的脚步,可脚僵硬了,一个趔趄,向前摔去,苏墨本能的抬手,颜萱也下意识的抓住,她的手很热,也很小,此时正被苏墨一把握住,她最终没有摔在地上,手心传来冰凉的感觉,她一惊,连忙缩回手,跪倒在地:“皇上饶命,奴婢只是脚僵了一时没站稳,无意冒犯,请皇上明察!”声音中带着颤抖,暴君会不会把她也给“咔嚓”了?
颜萱跪在地上,瘦小的身板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苏墨眸子一沉,开口问道:“朕有那么可怕?”声音没有温度没有感情。
颜萱使劲摇摇头,苏墨转身大步离开,大臣们紧跟其上,颜萱重重的呼口气,谁说他不可怕?简直就是地狱修罗,除了杀戮,他就没有别的爱好!
束潇碧将其扶起来,想责骂两句,可看着她苍白的脸,又没忍心开口,只说了句“走吧”便跟着苏墨而去。
颜萱赶紧跟上,脑袋里是挥之不去的一个个血淋淋的人头,她使劲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迫使自己的意识回到当前,她抬头悄悄看一眼苏墨挺拔的背影,心里面愁云一片,论身形,她矮他半个头不说,还有些瘦弱;论武力,人家是高手,她是菜鸟;论地位,他是高高在上,万人敬仰的皇帝,而她,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小丫鬟而已!不论从哪个方面比较,她都不是他的对手,可她的目的却是要杀了他!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不过,她知道有一样武器可以使她轻而易举的达到目的,那便是利用爱情,只有让他爱上她,她才有机会让他心甘情愿的被自己所杀!所以,她真的只有美人计这样一条路了,可这条路该怎么走呢?她垂下眼睑,暂时不想去想这些烦心的事,反正时间还很宽裕,先走一步是一步吧!
一行人回去,苏墨带着大臣到归一殿议事,颜萱则跟着束潇碧回了静心斋。
“颜萱,我看你气色不太好,你先回去,明早上再来!”束潇碧见颜萱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便开口让她回去休息休息,也难为她了,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去面对那样血腥的场面,上次就被吓得不轻,这次更是魂都丢了,怪让人心疼的!
“我没事的,坐这儿休息一下就好!”颜萱勉强的扯出一丝笑来,实际上吓着她的不全是那些死刑犯的人头,更是苏墨这个人,一个人怎么可以冷血到这种地步呢?!
“回去吧,这个样子怎么在皇上跟前伺候!”束潇碧稍作提醒。
颜萱一愣,是啊,她这副精神恍惚的样子,在暴君跟前伺候着,不是找死吗?得回去养足了精神才行,转头对束潇碧道声谢,她转身离去。
没精打采的顺着路走,不知不觉却走到了怡乐宫门口,她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回去也只会让兰薰担心,便走进怡乐宫,想找桂嬷嬷聊聊天,等心情好些了再回去。
院内无人,颜萱喊了几声没人应答,心想桂嬷嬷应该是有事出去了,便走到石桌旁坐下等她回来,双手无聊,时不时的往桌上的琴弦上勾一下,琴弦震颤,发出声响,她没有弹琴的兴致,干脆双手枕头趴在石桌上发呆,脑袋里混乱一片,她懒得打理,闭着眼睛小睡过去。
她是被一阵箫声吵醒的,吹箫人心静不平,反反复复都吹着同一首曲子,调子哀戚戚的。她睁开眼睛,环视一周,天快黑了,可桂嬷嬷还没有回来,听着箫声,眉头紧皱了起来,刚才她细细琢磨了一下这首曲子,如果将它奏成喜乐的话,会比哀调好听得多。她本身心情就不太好,听着这样的音乐更是让人心烦,赌气似的,她决定奏出这首曲子的喜悦感去冲击那箫声的哀愁感!说干就干!她立马坐直身子,定定心,提手拨弦,旋律缓缓跳出,在空气中流窜,愉悦听者的耳朵。
箫声一顿,随即停了下来,苏墨手持玉箫,眼睛看向远方,默默地听着琴音。这首曲的调子是他刚才即兴而作,虽然琴音中传达的感情与他的不一样,但是他敢肯定琴曲的基调定是取自于他刚刚所作之曲!
是谁有着一双巧手和玲珑的心思,将这曲子弹成欢快的节奏抚慰他的心?闭眼倾听,任琴声在他脑袋四周萦绕,莫名的,心情轻松了一些。
“墨哥哥,你果真在这儿!”沐冬晴小跑过来,刚才她正要去静心斋找苏墨,还没到就远远听到箫声,便循着声过来,正看见苏墨手持玉箫,站在栏边远眺。
“墨哥哥,晴儿做了些糕点,你帮晴儿尝尝好不好吃?”她走到苏墨身旁,从洁月手中接过盛糕点的盘子,递到苏墨面前,笑得一脸的天真无邪。若是不知底细的,铁定会被这笑给迷惑,认为她是个单纯的小姑娘。
苏墨听着空气中飘来的旋律,没有搭理她,可她却不生气,反倒也凝息听了起来,“墨哥哥,桂嬷嬷又在练琴了,我很久没去看望她了,我们现在去怡乐宫好吗?正巧今日做了糕点,也带去给她尝尝!”她撒娇似的拉了拉苏墨的袖子。
苏墨闻言,眸子猛的一缩,这琴音不是桂嬷嬷所弹!虽然声音是从怡乐宫那边传出来的,可直觉告诉他这首曲子定不是桂嬷嬷所奏!苏墨蓦地转身,说道:“去怡乐宫!”然后大步流星的向前走,沐冬晴将盘子递给一旁的丫环,快步跟上了苏墨的步子,脑中疑虑:墨哥哥这是怎么了,走得这么急?难道是这琴声有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