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怡乐宫小坐一会儿,又走到堂前去凝视那副三母子的画,突然就想去锁忆园走走,于是拢了拢披风,伞也没打就冒着风雪出去了。
锁忆园里冷清得很,树枝上积了厚厚的雪,树下倒是干净,颜萱走过去将身上头上的雪花抖落,然后蹲身坐到了孝仁皇后的墓碑旁边。
“娘娘,我曾说过要给你善报,可现在我要食言了,因为苏墨的善报不是我!我可能……”话说到这里一下没了下文,颜萱在犹豫着要不要将那些话说出来,可是,那些话一说出来,她就成了一个龌龊阴险,自私自利的小人了,虽说倾诉的对象是个已亡人,可她还是不敢开口,因为自己还听着,她不愿自己变成那样的人!
低头埋首于膝盖,只觉纠结万分,她想说的是,她不愿看着苏墨与贺兰倩儿相爱着,她要想办法在明年中秋时杀了苏墨,然后救活杜寒,她与苏墨共赴黄泉,即便苏墨不喜欢她,可她俩还是同死在一处了!
如果喜欢一个人只要看着他幸福就好,这话不知是谁说的,说的人定是从没爱过人,不然在深陷爱的泥沼时,怎能那般理智伟大的说出这些话来?反正她是做不到!她也不想做到!可是,到时候她还下得去手吗?
此刻除了痛苦还是痛苦,纠结得每一根神经都打了结,她太自私了!如果苏墨爱着她,愿与她白头偕老,她会很开心,可她好意思吗?她还欠着杜寒一条命!怎么能那样自私的只顾着自己?心安理得惬意的活着?可是,苏墨并不爱她,他爱的是那个叫贺兰倩儿的女人!所以,就算她被猪油蒙了心吧,她势必要在明年中秋挖了苏墨的心,就算是死她也不愿见着苏墨与贺兰倩儿你侬我侬的样子!
复抬起头来,目光清明,反正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杀了苏墨挖心的,现在只是目的的想法变了罢了,她如此宽慰自己,转眼看看孝仁皇后的墓碑,脸突然烧得滚烫,她居然在苏墨他娘的墓前算计他!如果孝仁皇后能复活的话,估计会从坟里爬出来掐死她的。
窘迫的起身跑出去,直到跑出了很远才停下脚步喘喘气,大雪已经停了,可空气中还窜着冷流,她虽跑得身体发热,却还是打了个喷嚏。
吸吸鼻子,抬头认路,准备回凌烟阁去取暖,却眼尖的看到不远处的阁楼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大字——倩兮阁。
那字颜萱识得,是苏墨写的,鼻头一酸,想绕路赶紧回凌烟阁去,脚步却不听使唤的朝着倩兮阁走了去,快到门口,突然就看见了苏墨,他神色匆匆,从她面前走过进了倩兮阁,她隔他不远,可他现在眼里哪还看的见她?
屋内传来凳子翻倒的声音,接着是嘤嘤的哭泣声和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她听不真切,忍不住往门边走了走,头伸出一点,将里面的场景望得分明。
苏墨坐在床边,贺兰倩儿的身子半倚在床栏上,与苏墨对望,脸色苍白,眼眸含泪,梨花带雨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而堂中央挂着几尺白绫,底下是翻倒的凳子,看来是用了下三滥的上吊的把戏把苏墨给骗来的!
“墨,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理我了!若是你不理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很温柔,哭得很伤心,苏墨只是沉着脸,并未接话。
“我知道以前对不起你,可我是有苦衷的,当初是先帝逼迫我,他说要让你绝情绝爱,做一个没有软肋的君王,便让我去接近你,勾引你,起先我也是抱着完成任务的态度,可后来我发现自己渐渐的爱上了你,我想与你厮守,不管什么任务了,可先帝用了家人的性命威胁让我做他的妃子,我是没有办法才会做他的妃子的,可是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我还是清白的!”说着,她慌忙将袖子拉开,洁白的手臂上一点朱红醒目,那是守宫砂,守宫砂还在,那就说明贺兰倩儿还是个处子。
苏墨的脸上终于有一丝动容,“那后来你去哪儿了?”
见苏墨肯开口说话,贺兰倩儿的眼里迸发惊喜,“我痛心舍了你,以为先帝会如约放了我的家人,没想到他还是残忍地杀害了他们!并且也要将我给杀了,我并不怕死,可我放心不下你,怕你就此消沉,所以我要活着回到你的身边,便骗他说怀了你的骨肉,并买通御医撒了谎,他才暂时饶我一命,可也把我关进了黑牢,说是等孩子生下之后依然要杀了我,我当时又急又怕,趁着侍卫送饭之际逃了出去,后来被一路追杀,差点丧命,幸得药王谷的人相救,可由于伤势太重,我足足养了几年,直到前些日子才痊愈,一痊愈我便回了宫来。”说起这些伤心事,贺兰倩儿的脸上也应景的出现几许辛酸与无奈。
“我怕回来后你不理我,便没去找你,只要每天能躲在暗处远远望你几眼也就心满意足了!咳咳……”话说完捂胸轻咳,看来柔弱至极。
“娘娘,您快喝药吧,不然身子可好不了!”一旁一个宫女端着药碗跪在地上,恳切道。
“为何不吃药?吃了药身子才会好!”对于贺兰倩儿讲的故事,苏墨一直保持沉默着,直到那丫环端着药碗跪在地上,他才下意识的开口。
“墨,你会原谅我吗?”她一脸期待的看着苏墨,趁此机会乞求原谅。
“朕不怪你!”听了贺兰倩儿的一番解释,一直纠结在他心内的疑惑也解开了,他心疼她的遭遇,又怎会说不原谅她,更添她的心伤呢?
“那你昨夜为何不过来?”昨夜她受伤都差点死了,苏墨却不闻不问,只叫御医一定要将她救活,而后来她醒来,嚷嚷着不吃药,除非他来,可他竟也狠心的没出现过,只传来一道圣旨,封她做贵妃,赏了倩兮阁,她要的从来就不仅仅是这样而已!
“昨夜公事繁忙没时间,你快些吃药吧!”他把药端起,递给贺兰倩儿,贺兰倩儿委屈的看他一眼,伸手要去接,又故意接不住,仿佛伤势太重,连端药碗的力气也没有似的。
见此状况,苏墨便执了汤匙亲自喂她。
贺兰倩儿有意无意的瞥一眼门外,嘴角荡起甜蜜的笑来。
颜萱的身子一下靠在门栏上,谁说那个男人很冷酷的?这块百炼钢只为心爱的女人化作绕指柔,她这算是什么,自己跑来找不痛快?脸上冰凉,她摸一把,全是泪水。
再看不下里面的场景,虽然双脚发软,也硬撑着起身,扶着墙慢慢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