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阳关,北靠伏牛山,南临宛襄平原,鸭河、鸡河在此会流,会流处两山并立,历史上被称为“北扼汝洛,南扼荆襄”的咽喉之地,是楚长城一个重要关口。
南召县城四周雄关壁立,南有云阳关,北有鲁阳关,关门外四周又有关庄寨、太子山寨、韩信寨、九里山寨等关城,为历代兵家所必争。置身于此,你仿佛能看到城头的烽火,听到远古兵丁的呐喊。
国民政府南召县城就坐落于此。城墙高大、原始、古朴、单调、笨拙,高墙耸立的南召县城早就乱作一团,从鲁山县交口方向飘来的前线信息,在这里膨胀放大,人们竟日逃向四周山里,只一些不愿离家的人,如一群惊慌失措的狼,在此惶惶不可终日地守着。
李明姑只身到达南召县城,城门上贴着悬赏回龙口土匪“草上飞”的悬赏告示,高挂着装有新近抓获的趟将首级的木笼,黄昏时分紧闭的城门,迎着初升的太阳缓缓打开;团丁们仿佛用不知疲倦似的,吆喝着,搜查进出的人们,来往的的货物总要经过仔细检查,看看其中是否藏有危险物品或违禁物品,李明姑摸摸腰里的手枪,走进去。
“一等人当老大,银元尽花;二等人挎盒子,尽贴老大;三等人扛步枪,南战北杀;四等人当说客,两边都花;五等人都当底马,苦害民家;六等人当窝主,担心害怕;七等人看排尾,眼都熬瞎……”远远地鹿鸣山顶,嘹亮的歌声飘过来。
城门口一下子紧张起来,岗哨上检查的警戒的人员忽地多了,李明姑信步走过去,“站着!”一团丁拦着。“女的也要检查呀?”李明姑先是紧张,进而镇定自若。
“某军开口叫老乡,不卖子弹就卖枪。只说您是皇军队,谁知都是黄鼠狼……”悠扬的歌声飘自空荡的鸭河、鸡河
“凭什么呀?”李明姑拒绝着:“你要趁机耍流氓呀……”
“光天化日之下我耍你什么流氓呀?”搜查的团丁毫不客气地:“中午上峰刚刚行文,说是土匪趟将红娘子要来踩点,务必检查过往的女眷……”
“红娘子?”李明姑皱起眉头:“你看我像红娘子么?”
“说不准,红娘子脸上刻字呀?”团丁见李明姑不肯就范,吆喝着帮手:“过来,过来,说不定这个就是红娘子……”众团丁围过来。
“走路也犯王法呀?”李明姑把箱子撩在地上,佯装配合,一只手摸着枪……
“姐!姐!”丁一枪从城门里跑出来,拉着李明姑埋怨着:“你害我找的好苦呀,花轿都在门口晃悠着,这个时候你逃什么婚呀?走走走,成亲去,成亲去……”丁一枪拉着李明姑就走。
“站着!”团丁喊起来。
“站什么呀站?”丁一枪吼起来:“你们抓不着草上飞,可草上飞绑了俺六条肉票呀,威逼着要跟俺姐成亲,花轿在门口晃悠半天了,急得俺爹都栽倒在门口了……”
“要坐轿,去绑票,就是新娘子,也得看看有没有违禁物品?”团丁们不依不饶。
“弱者为乞,强者为匪,不弱不强都是你们这些刺草!”丁一枪拍着胸脯挡着团丁:“行,过来搜查吧,误了良辰吉时,草上飞不剁了你们的狗头,不毁你们的县城,就当我丁一枪没有出生……”
“压寨夫人就她了!”混在商队里一大早过来打探消息的“草上飞”手挥一下,自己闪出人群。二杆子使个眼色,大家一起起哄起来。
“快点检查呀,还让不让进城了,毛手毛脚的搜什么黄花闺女呀?”
“就是,草杆子的花轿等急了,打进来,说不准县长抬去都当征婚人了?”
“俺听说呀,县衙后面有个二层小楼,小楼上住着县长的二丫头,草杆子早就馋的嘴里流油了,苦于没有合适的借口……”
“耍流氓耍到草杆子跟前,算是到劲了,等着拿钱回龙口赎人吧……”
“检查检查……”团丁们看到众人起哄的架势感觉出不对,开始软下来:“咱不是故意为难草掌柜的,只是上峰命令,不得不走走过场……”
“走过场,你就走过场呗!”二杆子走过来一只手托着团丁下巴:“哦来看看,哟,杨家的二小子,出息了呀,敢在大掌柜跟前呲牙了……”
“二……二叔,您……您老人家……”团丁结巴着。
“今天良辰吉日,欢迎大家回龙沟喝喜酒呢!”二杆子笑呵呵的:“大伙都去呀,还凑不够一桌呢?”
“是是是,二叔,我们去,我们一定去……”团丁额头冒出汗水:“检查完了,你们还不走?”
“小心你的狗头!”丁一枪拉着李明姑走开。
“父绍其子,兄勉其弟,妇励其夫。其不肯为匪者,妻室恨其懦,其乐为匪者,父老夸其能。”李明姑笑道:“没想到,南召的土匪还这么多?”
“豫西苦呀,如若一个家庭没有一位或几位家属至少参加一次违法活动,豫西南贫苦的农民家庭很少会存活下来……”丁一枪指着回龙沟:“咱这里山高、路险、林密,前面是大河湾,后面是群山,又加上鲁山南召三不管,占据这里,进可攻,退可守,早就被土匪瞄上,形成了独特的土匪文化,他们有自己的法律,法则、习惯,甚至还有一种语言。举个例子说,两个人到这呆着,我想上个厕所,小便一下,就叫撇条;(对于)没结婚的(女人)就叫豆花,结了婚的就叫菜花;烟就叫火膳,酒就叫草膳……”
“枪叫胳膊、机枪叫喷筒,子弹称白米,联络叫采盘子,道路叫条子,船为漂子,军队称冷子,城镇叫围子,绑人票叫拉票子,杀人票称撕票等等……”李明姑滔滔不绝地。
“姐,你行呀!”丁一枪惊讶地:“你赶上土匪窝里大掌柜了,草上飞让你去压寨,说不定你就真把他压下去了……”
“胡说什么呢!”李明姑伸出巴掌,丁一枪急忙躲开:“草上飞是谁?”
“回龙寨的大掌柜,手底下二百多号人马,前些天刚刚抢了梅机关的麦色儿,正被南召县政府通缉呢?”丁一枪介绍着。
“梅机关?”李明姑怔下。
“姐,你认识?”丁一枪问道。
“梅机关是日军内山12军的情报机关,南召县政府难道不知道么?”李明姑自言自语。
“官匪一根裤子呀!”丁一枪感叹着:“草上飞有的是高鞭子(钱),南召县政府还不是睁一眼闭一眼,做做样子,要不你要里别着盒子炮,团丁们那能放过你?”
“照你说我还得谢谢草上飞呢!”李明姑笑问。
忽地唢呐声响,丁一枪李明姑吓了一跳,抬眼便看到一顶大花轿忽悠忽悠从山坡后闪出来,二人急忙山道路旁,谁知道花轿忽悠忽悠停下来。脚夫们嘻嘻哈哈盯着李明姑,媒婆走过来:“大杆子请压寨夫人登架子(上山入伙)……”
“谁是你的压寨夫人?谁是你的压寨夫人?”丁一枪挡在李明姑前面。
“你小子,不长记性呀,刚刚的,南召县城城门洞!”二掌柜的笑呵呵站出来:“大掌柜领着弟兄们正抢豆花呢,你小子团丁跟前毛遂自荐呀!”
“我们是闹给团丁玩的?”丁一枪瞪着眼睛。
“玩的?你瞧瞧草大掌柜象跟你玩的?”二掌柜瞪着眼睛:“我说小子,长眼睛不是出气的,罚酒没有敬酒喝着美,把人抢了,拉地硬些!”
众土匪乌拉一声涌上来,丁一枪拳来脚去与众匪搏斗,渐渐地寡不敌众。“慢!”李明姑大喝一声:“我有话说?”
“听奶奶讲话!”二掌柜挥手,众匪徒停下来。“众位弟兄,我叫李明姑!”李明姑走在匪群里:“我是南阳地下党……”“啊,地下党……”众匪徒面面相觑:“抢上山就是个太上皇呀!”
“我是南阳地下党负责组织动员对日作战的军事干部,刚刚在西峡口组建了抗日自卫队,鲁山南召前线抗日形势岌岌可危,我被派到南召主管回龙沟猎户抗日游击队,打通河南抗日军与大别山新四军的联络通道……”李明姑介绍着:“山,今天我是上不去了,要不大家都下山,我们一起去抗日?”
“说的倒美,是我们抢豆花,还是你抢豆花呢?”二掌柜哈哈大笑:“大奶奶痴人说梦,扎啥势哩。弟兄们,给我绑了!”
“你敢?”李明姑掏出手枪,盯着二掌柜脑门,众匪徒高喊一声:“风紧”,抬枪便从四面八方围上来。
“倒阳切裂(东西南北)你来呀!”李明姑喊道:““插蓬了(天阴)、挂帐了(起雾)清明了(退雾)我都不怕,还怕你回龙沟的老光坠子(天黑),更何况摆啦(下雨)、飘花子(下雪)走溜子(刮风)……”
“慢!”“草上飞”从林子里走出来,喝着大家,走到李明姑跟前:“抬头玉帝皇天,埋头土地老倌,在下丢个‘拐子’(敬礼),请问大仙哪里高就?”
“高鞭子(钱)烧香点烛,采盘子(联络)朝贡进茶,胳膊(枪)喷筒(机枪)白米(子弹)来自西峡口民团总舵,有刘司令马鞭为证!”李明姑说着打开行李箱,拿出马鞭。
“好,马鞭子,借条子(道路)!”“草上飞”挥手:“散了散了,谁若再‘醒二活三’(乱搞不听招呼),我老草‘认得圆的认不得扁的’(对事不对人),老子不‘毛’你是‘虾’的(不杀你不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