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在我的吩咐下,工作进行的很顺利。城门大开着,离城门不远的田地里,挖出了一个大坑,泥土堆在一边,坑里撒上一层石灰粉,白白的,很呛人的味道,眼睛不由自主的流着泪,是石灰刺激到的吧!一群人将那城门口堆着的尸体一具一具的往坑里搬,倒上许多油,点燃了火,大火将那些可怜的人们慢慢化去,烟雾很大很大,飘散的很远很远。
我有些不忍心看下去,告诉她们将城中死去的人们都搬到这个地方来,便转头离开了城门,往县丞府而去。
整个理县,还活着的人,除了在城里四处寻找尸体,搬往城门口焚烧大坑的士兵们,便都在这苏府了。偌大一个理县,仅仅剩下三四千人了!或躺着,或靠着墙坐着,还有一些人,在帮着苏紫她们,将药材搬进厨房。看着她们一脸的期盼,我心中涌起许多从来没有过的激情。这些人,都在等着我救她们的性命呢!
“师叔,你过来了!已经统计好病人的数量了!这里几乎每一个人都染上了瘟疫,还有一部分已经昏迷不醒,差不多是······”
“安立,我们来就是要救她们的,我希望今天我们搬到这里来的每一个人,几日以后都能健康的走出去!不要告诉我不行了!按照我吩咐你的,照不同的病情将那些人都安置好!我去厨房看看,马上把药熬上,让她们喝下去,然后我再去看看那些病情重的,如果没有太大变化的话,原来的那个方子便能救所有的人。安立,要学习医术,在你的面前,就算是要死了的人,你都得把她的并从阎王爷那里抢回来,知道吗?做大夫的都放弃了,那病人怎么办呢?”我抬起手,轻轻的抚着她的额头,这个孩子,忙的满头大汗的,跟着我们学习了那么长时间,却从来没有真的出手给谁治过病,这一次本也不想带她出来的,她是那个酷代焾疼到骨子里的小徒儿,连采药都不肯带上,怕在那大山深处遇上什么危险,托付给了我。我也怕她跟着我出了什么事情,到时候,不好交代,可又想想,这样的大场面,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够看的到的,她想做神医,想救天下人,就应该有觉悟可能随时面对这样的场景,她必须得适应。医者,有时候得比谁都冷静,甚至是冷血!但愿这一次,不会在这个孩子的心中留下什么阴影!
“恩,安立知道了!”她迷茫的看着我,却是很乖巧的点头。转头面对那些呻吟着的病人时,眼中满是疼惜。
“去吧!”
往院子后面走去,一大堆药材摆在房间里。城里已经没有大夫了,不是病死累死,就是在想逃跑的时候,死在士兵们的箭下。京中的大夫,我带来了十个,此时,她们正研究着我的药方。
“先熬药吧!”
“我们还没有去看过病人呢!这样随便一个药方就熬药给病人喝,出问题了······”一个身着黑衣的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抬起头,有些轻蔑的看着我!这些大夫,都是娘亲硬要我带上的,我本不善跟陌生人打交道,这一路上又是连夜赶路,根本来不及跟这些人相处,不清楚谁有真本事,谁是混吃混喝之人。只是这样桀骜的态度,让我有些不太高兴,这样怀疑我的药方,更是让我讨厌她。失了相府小姐的身份,又不能将流门门主的身份透露出来,我一下子好像就真的是一无是处,得不到一丁点别人的尊重了!
“回春堂李大夫?”回春堂,京城最大的药行,据说是某位医术高明的太医在外开的。这位李大夫貌似是哪位太医的女儿。被人尊敬惯了,这一次,却得屈居于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大夫之下,怕是心理有些不甘吧!
“正是老妇!”
“想去看病人?那么为什么窝在这里嘀咕呢?病人可都在前院里!请······”微微侧着身子,让出路来。既然想去看病人,我当然得给机会了!若是不需要我出手,就能将这瘟疫给解决了,我倒是开心了!
“你······”她一甩衣袖,往前院走去。其余几位据说也是京城名医的女人,也跟在她身后,出去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由着她们去了!不自己看一下,她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瘟疫。这次的霍乱,据说是云祥这百多年来唯一的一次,没有见识过的,根本不知道它的厉害,即便城门口那些死尸让她们震惊过,可那里那些死去的人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有些箭伤。或许,她们认为那些人,都是被守城的士兵们杀害的吧!
那么,就让她们自己去体会一下吧!有些事情,总是要自己看过,才能够明白的。
“迟大人,这······”这次出来,不仅易了容,还改了名字,取名中两字,唤作迟影。
“钱将军,没事,你去盯着外面吧!城里的死尸必须全部运出去,烧掉,然后撒上石灰粉,将泥土再填回去。城内要全面的消一次毒,请苏小姐协助,然后让安立跟着你们,她知道怎么做的!将军,一切都交给你了!这里病人太多,我,走不开的!”理县不大,却也不小。徒步从城北走到城南,大概得两个小时吧!她们要做的事情,很多,也很难,或者我们带的东西根本就不够,不过好在交代过,两三天之后,还会有东西运来的!
“好!”或者只有军人才知道,什么叫做命令。
目送着她们离去,我开始将自己要用的药材一样一样的拣出来,按照自己定的大概分量,又加重了些,让流门的人端去厨房。病人太多,我不可能一副一副的熬,只能如此,效果或许会打折,但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这样一直忙碌着,厨房里几口大锅里全是药,整个院子里,都飘散起来那略带着一点香味又有些呛人的药味。深深的吸一口,还能让人精神一些。看着时间差不多,便吩咐她们用清洗并且在开水中煮过的桶将药装好,抬出去。
擦擦自己额上冒出的汗水,看着她们虔诚的将那药端在手中。或许她们的心中会怀疑,但只要有一点希望,大家应该还是愿意去相信的。毕竟如果不信,自己能够面对的只有一条死路,而信了,或许还是一条死路,又或许运气好,真的就捡回来一条命了呢!
抱着希望的人,总是比那死气沉沉的看起来,让人赏心悦目得多。
靠在门框上,我微微的笑着。回身望着外面,天渐渐的暗下来了,灯火已经点起,远远的城门边,黑色的烟雾,还在不断的升起,袅袅的。散在无际的苍穹中。那些生命,就这样,消逝了,一点踪迹都没有留下。只有一点淡淡的凄凉和悲伤,萦绕在我的心间。
但愿,这些还坚强活着的人们,能够再努力下去,一直坚持着,跟我一起,坚持着。但愿再没有一个人,会被我们送进那原本不是很深,却有仿佛地狱的大坑中。
“门······师叔,那边有个病人,喝不下去药!浑身还烫的厉害,回春堂的大夫去看了,让把她送城外的焚烧坑里去,说是救不活了!她身边的两个仆人,死活都不让我们再靠近,要不,你去看看吧!”
“呵,安然,你搞不定吗?”调笑着,却跟着他,往里间走去。安然,安立的哥哥,亦是代焾的徒儿。此人心狠手辣,可以说是江湖中的一个煞星,除了他师傅和他妹妹,大概也只有我,能如此跟他说话了吧!一个随行却又任性之人,凡是惹过他的人,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一次跟着我们来,却被两个仆人为难,还不能对人家做什么,倒是真的难为他了。
“你明知道,我只会下毒解毒,这次你又吩咐了不准对任何人用毒。让我怎么搞定?要不是安立······”
“我知道你是为安立来的。我又不会吃了她,至于么?”
“这里这么危险,她又那么小,不让你带,你非要带她来!师傅可说了,我妹妹要是少一根头发,她以后就再不让她见你!哼······”
“她要敢,我就把那本《胡诌药典》毒药篇给烧了。”
“门主······”
“别跟我撒娇啊!你家代焾回来看到你这样,得气死咯!哈哈······姐夫!”
他嗖的一下就消失在我面前了。消失前,我看到他的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一样。
真不知道那代焾有什么好的。怎么那么多男人都看上她了呢!一个刁蛮公子为了她搞成那个样子,这个骄傲的男子,在她门下十年,亦是一样的心思。可那代焾,却谁都不理,谁都不爱。倒是对个小徒弟爱护有加的,谁都不能欺负,包括我这个本来是她上司却被逼着叫她姐姐的门主。然而她这个面部表情稀少的女人,却又是天天被气的大声怒吼,让那喜欢医术的小安立学毒,还经常对人家下毒,闹腾着。安立就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她,她又别捏的给人解毒,然后,灰溜溜的坐在一边生闷气。下一次,照旧。我看着,笑着,也郁闷着,纠结着,然后,捣乱。乐此不彼!
似乎大家都很开心,除了,那暗处幽幽望着她们的眼神。那个疼爱妹妹的哥哥,那个尊敬爱慕师傅的徒弟,那个心狠手辣的杀手。伤心,落寞的眼神。
情况太复杂,不是我解决得了的,也不是现在该想的。只觉得,好笑,好玩。大概不久之后,那代焾也会赶来吧!我很期待到时候的快乐场面。
“师叔,就在前面!走吧!”只站了两分钟,匆匆跑走的男子又回来了。继续领着路,脸上的红霞也完全消退了,仿佛刚才发生的那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我依旧只是笑了一笑,跟在他的身后,往目的地走去。这样的场景,不止一次经历过,大家都习惯了!
“就在里面,我不进去了!”
“这里好像是内院吧!病人是苏小姐的家人?”一路走来,便有些奇怪,这是应该是内眷住的地方,怎么会用来安置病人了,就算是整个苏府死的只剩下那苏紫一人,内院没有任何人了,也不可能说只安排这么一个病人吧!
“苏小姐说是她母亲的朋友。说希望我们能特别照顾一下!”
“行,你去吧!”
推开门,两个身着嫩绿色衣服的二十岁上下的男子,挡在我的面前,手中紧握着利剑,似乎随时准备出手,面上也全是防备之色。一模一样的脸上一模一样的神情。这······
“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左边的男子出声问我!
“我们不会让你把小姐烧掉的!”右边的男子也厉声喊着,声音中却带上了一些哭音。眼睛也红了!看来他们跟那个小姐感情还挺深的啊!
“呃······我是大夫!”
“大夫?刚才不是有大夫来过,还是要把小姐送到城外去烧掉!我告诉你们,我们就是死也不回让你们动小姐的!”
“呵呵······你们别激动,我叫迟影,这里现在是我负责的!我来不是要把你们小姐烧掉,而是想救她!”
“真的?”一模一样的脸上又是一模一样的怀疑!我有点眼晕!
“当然,我保证!”
“那个大夫都没有办法,你这么年轻······”
“不信我的话我可走了!到时候你们小姐要真断了气,不送出去也得送。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喂······你看看吧!”见我转身要走,他们有些急了,赶紧拦住我,让我进去。
床上,一个满脸通红,眉头紧皱,还不时发出痛苦呻吟的女子平躺着。探上她的额头,很烫,鼻尖上还不停的冒着汗。情况有些严重,而且跟别的霍乱病人还不太一样,我心中有一点奇怪的感觉。却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伸手将她的手拉出来,搭上她的脉搏,却发现······
“恩?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