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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温柔的慈悲

岳灵笑着安慰她道:“婆婆,您放心,不会有事的。听说你们江湖中人做事都是有原则的,那魔头应该也看不上对我的动手吧!”

在这一个时辰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有夫妻两个的,有拖家带口的,也有三五成群的!大家都很有默契,各自招呼着扮演的角色的名字,熟络的聊着应该聊的话题。

岳灵却是慢慢紧张了起来,眼睛不时的瞟着门外。

妙手空空凑过来,笑嘻嘻道:“小家伙,你要是继续这个样子,恐怕不等那魔头进来,柳总管一会儿就派人把你给杀了。”他眨了眨眼,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他要是想杀你,鬼婆婆和张大山都不敢出声的。”

岳灵立刻打起精神来,从背囊里拿出一本书,摊在桌子上看了起来。

此刻,鬼婆婆和张大山都上楼去了,想必他们应该是在商量着什一会儿的行动方案吧!

他是唯一的外人,既然大家都可以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那么他为什么不能呢?妙手空空说的有道理,如果这里的破绽出在他身上,恐怕那个柳总管真的会提前杀了他以绝后患。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他只是路过的一个旅人,到了寻常的一处小镇歇脚,很普通的小镇,只是歇息一晚上,明早就离开。

然后岳灵合上书走到了旁边的桌前,看到两个中年人正在下棋。

琴棋书画他都是学过的,虽然那没有深究,但是也懂一些皮毛。

“小公子也会下棋吗?”其中一人笑着招呼道。

“学过,但是我棋艺很臭,师父说我太心急了!”岳灵抓了抓头发,在旁边坐了下来,道:“我看两位大叔很厉害呀!”

“公子过奖了,我们就是茶余饭后没事干,杀两盘解解闷!”另一个人敲着手中的棋子道。

“小公子是哪里人啊?”先前那人闲闲的问道。

“我是岳阳人!”岳灵道。“这次出门探亲,路过宝地,所以留宿一晚!”

“岳阳啊?好地方!”另一个人赞道:“果真人杰地灵,生出这般灵秀的孩子来。”

“呵呵,谢谢大叔夸奖!”岳灵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看到其中一人的茶杯空了,忙过去帮他添满了茶,复又坐了回来。

“果真有眼色的乖巧孩子,难怪连鬼婆婆都看得上眼!多谢啊!”那人瞟了他一眼,道。

岳灵耸了耸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怕,这里都是自己人,一会儿真动起手来,只要你机灵,躲起来就行了。”另一个人压低嗓子道。

“谢谢大叔!”岳灵慌忙道谢道。

“柳总管也真是,偏偏把一个孩子往枪口送!”对面之人小声嘀咕道。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街口传来一阵吆喝声:“糖炒栗子,糖炒栗子,刚出锅的糖炒栗子……”

一时间大伙似乎都动了一下,下棋那人低声道:“来了!坐回去!”

岳灵忙站起身,坐到了刚才的座位上。

他抬起头看到温平已经换了一身掌柜的古铜色绸衫,低着头一本正经的翻看账本。妙手空空坐在离柜台最近的一张桌前摆弄着几个骰子,很感兴趣的样子。

虽然大家依然不动声色的做着各自手头的事,但是岳灵明显的感觉到气氛压抑了起来。

“孩子,记得一会儿不管有多危险,都不要往外跑,这里是最安全的。”一个声音传了过来,他这才发现张大山不知何时坐到他身后的桌前了,正好与他背对背。“我知道了,谢谢老爷爷。”岳灵低声道。

此时已经过了亥时,不知道外面街道上是个什么状况呢!难道那魔头进来之后还要四处转悠一阵子才过来吗?他心里这么想着,就听到一阵咳嗽声,回过头看到鬼婆婆正缓缓走下楼。

“婆婆,你怎么了?”岳灵忙起身跑了过去,将她付诸关切的问道。

鬼婆婆咳嗽的身子都佝偻起来了,岳灵忙给她抚着背,扶她到桌前坐着,又给她倒了杯茶,道:“来,喝点热茶,顺顺气!”

鬼婆婆喝完那杯茶之后,在他耳畔低声道:“魔头一进来,你就出去,直奔猪肉铺,那肉案下面的通道一直通到镇外。”

岳灵愣住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打更声!

他只一个失神,看到鬼婆婆竟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此刻,这张桌子上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岳灵环顾四周,发现大堂里每张桌前都坐着好几个人,唯独中间这张桌子就他一个人。他忽然明白过来,这样正好可以形成包围之势,只要魔头进来坐下了,就休想逃掉!

他站在那里,忽然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没有人知道这一夜会发生什么,也没有人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明天!可是这一切本来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但是他却很有可能把命丢在这里。

岳灵忽然有些害怕起来,他还到了南山吗?他还见得到月姐姐吗?他还能否赶回去给岳盈送嫁?

就在这时候,外面忽然异常安静起来。

龙非走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中间那张桌前那个身穿华美蓝袍的少年!那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面如满月,肤若凝脂,轻灵秀气的就仿佛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少年,但是他却觉得他们应该认识。

他很少有这样的感觉,但是此刻,那种感觉却是如此的强烈。然后,他看到那少年抬起了头,有些诧异的望着他,那双黑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有三分惊疑、三分意外、三分同情以及一分欢喜!

他自然不知道他为何会惊疑、为何会意外、为何会同情,又为何会欢喜!

那门外响起脚步声的时候,岳灵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

扑通、扑通、扑通……

下棋的依然在下棋,喝酒的依然在喝酒,聊天的似乎声音更大了。但是,他却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然后他感觉那人进来了,魔头是什么样子的呢?三头六臂?身高一丈?红眼睛绿头发还是?为什么大家依然这么安静的呢?

然后他忍不住抬起了头,就看到了一袭黑衣长发遮面的龙非。

那是一个高瘦的年轻人,黑色劲装外是同样黑色的宽袖及膝外袍,黑色的长发松散的扎在脑后,鬓边垂落的几缕散发将那张冷峻的脸容修饰的更加棱角分明!他的背上背负着一个长而扁的包袱,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他很惊奇,怎么魔头就是这样一个人吗?他也很意外,因为那人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当然,看到这样一个人的时候,他觉得心头有几分同情!因为他想到了猪肉铺老板那口能将人砍成两半的大刀!那人此刻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十面埋伏吧?

但是他心有又觉得有些欢喜,说不出来的感觉。他想他们应该认识的,就算没有见过面,但是早该认识的。

然后,他看到那人缓缓朝这边走来,一步一步,朝着他走了过来。

“请坐!”他笑着站起来道。

那人也不说话,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开始的时候,岳灵很紧张,但是当他看到这个人出现以后,就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小二,上茶!”岳灵喊了一声。

“来了,客官!”然后就见那小二提着水壶过来了。岳灵揭开茶壶,看着小二用长嘴水壶给茶壶加满了水,然后点头哈腰的离开。

岳灵从茶托里翻出一个杯子,提起茶壶给他倒茶。

那人一直盯着他倒茶的手,他的手便不由得微微颤抖起来。

“请喝茶!”岳灵将倒满茶水的杯子推了过去。

“多谢!”那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锋芒。但是岳灵却并没有觉得这种冰冷可怕,反而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他忽然想起了林香月。

他抬起头,望着对面之人,他执杯的手修长匀称,因为那黑色的袖口边缘,愈发衬托的手上肤色苍白!而他的脸色也是同样的苍白,白得有些阴郁。

“请问阁下高姓大名?”这样的时候,似乎不该问这样的问题,他也猜到对方肯定不会回答,但是没想到那人却自茶气氤氲中抬起了一双雾蒙蒙的眸子,唇边吐出两个字:“龙非!”

龙非,好熟悉的名字?岳灵不由得托起了脑袋,苦思冥想起来。曾有一个人,在他耳边说起过这个名字。他心头忽地砰砰跳了起来,不会这么巧吧?一定不会这么巧的!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龙王的龙,是非的非?”

那人颇有些好奇的望着他,然后缓缓放下了杯子。

很少有人知道龙非的非不是飞翔的飞,为何他会知道?

看到他眼中的神情,岳灵已经猜到了几分,他忽然激动起来,但是此刻如芒在背,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难道面前这个人真的是月姐姐念念不忘遍寻不着的龙哥哥吗?

他迟疑着,开口道:“南山……听雨楼……林香月……”

这三个词语,每一个脱口之时,他就看到对方眸子中的黑色深浓一分,当最后一个月字脱口而出的那一刻,他忽然整个人快要窒息了,因为那只本来握着杯子的手忽然扼住了他的咽喉,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忽地让他喘不过气来。

“魔头,拿命来!”只听得一声尖叫,鬼婆婆手中的拐杖已经招呼了过来,方才不知道她在哪里,原来她一直躲在房梁上,此刻飞身而下,手中拐杖朝着龙非当头砸下。

岳灵觉得身子忽地飞了起来,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迷迷糊糊中喊杀声似乎一直响彻耳边,但是他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没有开始之前,他就一直在想象着这该是如何惊心动魄的一夜呢?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残肢乱飞……

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这么昏了过去。

梦里到处都是雾茫茫的一边,暗夜里只闻到阵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他在浓雾中奔跑……

他一直跑一直跑,眼前时一座黑黝黝的山,难道这就是南山吗?他竟然到了南山?

他站在山下大喊着月姐姐,月姐姐!

不知道山上的人能否听到呢?

他清楚的知道这只是个梦,但是他又同样知道,只有在梦里,才是什么事都能实现的。

果然,他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从山道处奔了过来。

那女子衣衫胜雪,广袖飞举,眸若秋水,肤如白玉,全身似乎被一种单独拿的光芒包围,就这么朝他奔了过来。

月姐姐,你的眼睛好了吗?他欣喜的大叫着迎了上去,片刻间,那女子已经到了面前,忽地抬起了头,只见一张白惨惨的脸上两个黑黝黝的洞,吓得他一声惊叫,立刻魂不附体……

蓦地清醒过来,只觉得空气里有一股子淡淡的血腥气!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他缓缓爬起身,这才发现自己并不在大堂中,而是躺在一个黑魆魆的洞里。

他四周摸了摸,这才明白过来,这里应该就是今天掉下去的那个枯井。

难道是昏迷之后被人藏了进来吗?想起梦中的景象,不由得不寒而栗。月姐姐定然是怪他,怪他没有帮助龙非!

此刻他也什么都不顾上了,手脚并用顺着那梯子爬了上去,悄悄的掀起头顶的盖子,然后侧耳倾听。

上面似乎很安静,难道大家都走了吗?他探出头来,却看到柜台上一只脑袋正垂落在那里,两只凸出的眼睛死死瞪着他,岳灵立刻给吓出了一身冷汗,但是他并非真的手无缚鸡之力,先前的懵懂惊恐不过是做出来给人看的。

他家是开镖局的,他怎么可能真的没有见过江湖中的纷争和血杀呢?当下摒住心神,悄悄爬了上来。

只见大堂里一片狼藉,桌椅翻倒,杯盘满地,横七竖八倒着十来个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地板上鲜血横流,他一脚踩下去就给黏住了。

绕了一圈,竟似没有熟悉的,想必那些个都已经给出去了吧?

当下也不顾不得脚底下黏糊糊的恶心,立刻拔腿朝外面跑去。

他家是开镖局的,他怎么可能真的没有见过江湖中的纷争和血杀呢?当下摒住心神,悄悄爬了上来。

只见大堂里一片狼藉,桌椅翻倒,杯盘满地,横七竖八倒着十来个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地板上鲜血横流,他一脚踩下去就给黏住了。

绕了一圈,竟似没有熟悉的,想必那些个都已经给出去了吧?

当下也不顾不得脚底下黏糊糊的恶心,立刻拔腿朝外面跑去。

岳灵跑到院子里,只见到处都是一片狼藉,就连门口的灯柱都倒了。他抬眼望去,一扇大门早被劈成了两半。

当下不及细想,一口气出了大门,拐出了巷子,到了正街。

街道两边依旧是灯火通明,但是却都像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人生不再,鸡犬不闻!

他闭上眼睛,细细的去聆听。

不可能所有人全都躲起来的,刚才那个柳总管不是说了吗?他要在后方拦截,那么后方在哪里呢?

龙非你到底在哪里?你千万不要死啊!

想到这里,他忽然忍不住抽噎起来。如果龙非在他眼前死了,以后月姐姐一定不会原谅他的。

忽然暗夜里传来一声喘息,他的脚踝被人一把抓住了。岳灵先是吓了一跳,低下头才看到一个人从路边爬出来,抓住了他的脚。

他忙俯下身,道:“你没事吧?”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他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那个人正是方才下棋的两人中的一个,但是此刻,他竟然只剩下一半了,但是他竟然还活着。岳灵忽然不由得颤抖起来,哆嗦着唇道:“怎么回事啊,是、是、是谁……”

那人喘息着低声道:“魔头擅用毒……乱人心智……大家疯了一般自相残杀,但是、但是他也伤得不轻……”

“魔头现在哪里?为什么大家都不见了?”岳灵激动的问道。

“你别管了,天很快就亮,你快走吧!这地方、这地方怕是要被盟主铲平了……所有人都会死,咳咳咳……”那人艰难的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会死?那个魔头真的这么厉害吗?”岳灵大叫道。

他不相信,他当然不相信龙非会是那样的人,虽然他不认识龙非,但是他相信林香月。

“死的人越多,盟主才能……才能召集更多复仇之人……”那人猛地一个抽搐,顷刻间气息全无。

岳灵蓦地明白过来,原来、原来这整件事都是一个阴谋。所谓魔头,多半也都是牵强附会得来的。

他杀一个人,就会有一家人来寻仇。他杀一家人,就会有更多家人来寻仇。

如此往复,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就比如今天的遥安镇,就算他只是杀十个人,但是死了一百个,那么剩下的九十九个也会算在他的头上。那个盟主,就是主使这个阴谋的人吧?太狠毒了。

难道他还派了人善后?将劫后余生的人全都灭口?天哪,那样的话,就算是龙非侥幸脱逃,但是下次有可能就有一座城的人在等着杀他了。

可是龙非到底在哪里啊?难道他已经走了吗?可就算他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肯能这么轻易就脱身啊!

有风缓缓吹来,带来了一阵浓重的血腥味。岳灵灵机一动,迎着风一路寻找了过去。

他就这么穿街走巷,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果然听到了隐约的喊杀声!那声音越来越近,他心头不由得紧张起来。

“挡我者死!”暗夜里传来一声清啸,然后就听到一阵的惨叫声。

“魔头,受死吧!”忽然听到西北方向传来一阵爆破声,接着就见‘轰’的一声,一大片光晕自黑暗中升起,如同一个小太阳!岳灵清楚的看到一个黑影自那光晕中急速的飞出,要不是因为那炸开的光晕,岳灵几乎看不到那个黑影,那样快的速度,简直如同离弦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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