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扭了?”
江楚可不会治跌打损伤,见着萧如令和素心雪未曾吭气,显然也不会,他下意识的道:“要不我背你一程吧。”
他说这话时没想太多,谁知话音刚落,一旁华秋桐却陡然叫道:“老娘让你背你不肯背,这小屁孩儿与你素不相识,你却肯背她?”扭伤的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与华秋桐相仿,华秋桐这番话却极为贬低她,而且看华秋桐眉头倒竖的模样,显然很生气。
江楚顿感头疼,挠头道:“她脚扭了,不帮她,她肯定过不了这一关的。”华秋桐怒道:“她能不能过关,干你屁事啊。”江楚被她骂得哑口无言,那小姑娘见状,有些慌张的道:“就帮我一段路,等我歇息一下,就能自己走了。”江楚迟疑不决,站在小姑娘跟前尴尬不已,这时萧如令却笑道:“江楚,你刚才不是说背人不合规矩么?”
江楚想了片刻,但见小姑娘双眼含泪,楚楚可怜,他狠不下心拒绝,又想了片刻,心里便有了主意。“背一段路而已,不被人瞧见,也没什么大事的吧。”华秋桐和萧如令见江楚执意如此,也不再说什么。那小姑娘听见这话,破涕而笑,道“谢谢你。”江楚蹲下身子,那小姑娘便伏到江楚背上,双手环着江楚脖子。
江楚背着小姑娘走了一程,见华秋桐闷闷不乐,他想了想,便扬声道:“华秋桐,等一会儿我背你吧。”华秋桐回头瞅他一眼,一脸嫌弃。“谁稀罕。”却不再理会江楚,径自拾阶而上。
江楚颇觉无奈,只好闷头前行。
小姑娘善解人意,见江楚闷闷不语,便说话替江楚解闷。等话语多了,江楚才了解到,这个小姑娘叫刘梨,生在深山老林里,族人从未出过大山,她也没见识过深山外的世界。能来琼霄派应试,是因为琼霄派的霓裳仙子游历山川的时候,路经他们村子,见刘梨修仙天赋不差,便给了刘梨三十两银子和一张地图,让她若是有心,可以到琼霄派去拜师。
刘梨所在的山村,除了霓裳仙子外,几十年来也未有外人踏足,即便有银子也不好使。但刘梨却知道三十两银子绝不是小数目,而她也不想再留在山村里,于是自己偷偷摸摸的一个人照着地图跑了出来。
刘梨不是小姑娘,身子已经长成,江楚背着她,只觉她身子娇娇弱弱,不胜酥软,而她却浑不在意,趴在江楚背上,有说有笑。江楚潮红着脸,闷头拾阶而上。
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似乎离山门已经不远。刘梨脚已经不疼了,便让江楚放她下来。
不多时,几人已经走到了天梯尽头,来到了那个刻着“琼霄”二字的巨石旁。而此时已有好几个琼霄派弟子在正门等候,领头的赫然便是洛可晴。洛可晴见到他们几人,蓦地大声笑道:“哎呦,来得可真快。”林子茗甜甜的叫了声:“洛姐姐。”
他们上来的时候,已有十来个少年早在他们前面登上了正门,不过却不像他们几个那般精气十足,个个都坐在一旁歇息。而他们身后,已有许许多多的少年陆续走了上来。洛可晴掐算好时辰,待午时已至,便吩咐几个弟子看住山门,送余下考生回长兴城。她则带着八十来个通过第一道试题的考生,到千膳阁食用午饭。吃过了午饭,洛可晴便让众人歇息一阵,未时到藏书阁旁的研墨阁答第二道试题。
来的人,大部分都未曾见过琼霄派风光,而琼霄派也不禁人走动,那些考生趁着还有些时光,便三五成群的四处游玩。
江楚几人在琼霄派居住的几日,每日都到藏书阁看书,第二道试题对于他们来说,十分简单,那些术法阵法丹药之类的题目,几人提笔一挥,片刻就已答完。第二道试题答完后,过关的只剩下四十来个人。余下的人哭哭啼啼被送下山不提,四十来个人被带到了御剑堂外,一个石门紧闭的石室前。
此时石室前站着一群白衣弟子,领头的剑眉星目,器宇轩昂。这人江楚认得,便是在他被恶鬼掳去过后,和洛可晴一起救他出来的几人之一。
梁正羽待众人站定后,便与众人说了第三道试题的规矩。进入石室后,就会进入一个阵法产生的幻境中,那幻境里是一座城池,除了四十多个考生外,还有许多其他人,而考生们进入幻境的目的,则是要寻找到一面木牌。梁正羽说着,摸出一面木牌来,上刻“神木令”三字,幻境里的时光为一天一夜,能找到这个木牌的便算过关,至于如何才能找到木牌,梁正羽却告诉他们,只能进幻境以后,自个儿摸索。
这道题洛可晴层与他们几个详细说过,幻境考较的不是弟子修行天赋,而是许多种优秀德行,他们几个少年,洛可晴早已看得通透,各自都有不俗长处,若按照本心来做事,幻境这道题,一点也不算难。可尽管洛可晴叫他们别太过紧张,可事到临头,江楚不知幻境究竟是何模样,也忍不住心下惴惴。
梁正羽说完这些,又命一旁师弟给每人发了一柄长剑。然后梁正羽便上前打开石门,那石门里一片漆黑,半点光亮也无,就像一颗暗夜化作的眸子,正在凝视着众人,吸引着众人。
在梁正羽的安排下,众人排成一列,一一走近石室。
江楚进入石室后,周遭只有漫无边际的黑暗,而那黑暗中很快就出现了一丝光亮,眼前似有几缕烟雾在飘荡,模糊不清的视线中,缓缓出现了街道车马的影子。随着暗影渐渐褪去,江楚的视线也渐渐清晰起来,他抬眼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宽敞的街道上,街道两旁摆着许多小摊。
林子茗、华秋桐、瑶瑄、萧如令、唐平、素心雪、刘梨都已不在他身边,街道上都是一些从未见过的陌生人。望着那茫茫人海,江楚也不知道哪里去找神木令。拿着长剑,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了许久,忽听几声铜锣声响,循声一瞧,路边有一男一女二人吆喝着卖艺赚盘缠。
江楚左右也不知做什么,觉得好玩,便凑了过去。那男的大约二十五六岁,赤着胳膊,露出一身强壮的肌肉,右手提着一口大刀,已然摆好架势。在他前方,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那少女身材瘦小,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掐好剑诀,只听她一声娇喝,提剑便刺,与那魁梧汉子打斗起来。
魁梧汉子力大,使起大刀来虎虎生威,那少女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恐怕难挡汉子一刀,可她身法却极为灵动,方寸之间,辗转腾挪,游刃有余,魁梧汉子每一刀落下,都能被少女轻巧避开。每当少女遇险之时,围观众人便会“啊”的一声惊呼,少女一旦出人意料的避开攻势,众人便又高声喝彩。
江楚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见到身边青影一闪,人如利剑,朝场中二人直刺而去。江楚吃了一惊,他刚才看得出神,全没注意瑶儿是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的,此时见那道熟悉的青影,慌不迭的叫道:“瑶儿!”可终究晚了一步,剑芒快如闪电,挡住魁梧汉子砍下的一刀,然后剑势一转,霍地刺进汉子手腕。
“住手!”
江楚急忙喝止。瑶瑄听见,便收了剑,默默的走到江楚身边。那魁梧汉子被瑶瑄刺穿的右手,登时血流如注,汉子扔下大刀,捂着手腕,脸色惨白的躺在地上,咬着牙一声不吭。少女被吓得哭了出来,扑到汉子身上,仓皇叫道:“哥,你没事吧。”那汉子咬牙道:“外伤,没大碍。”少女扯下衣襟,替汉子包扎好伤口,回头瞪视瑶瑄,红着眼眶,怒道:“我们兄妹来此卖艺,赚些盘缠,与你素不相干,你为何动手伤人!”少女一边说着,一边将汉子扶到椅子上坐下,然后回身持剑指着瑶瑄。
看着架势,若是瑶瑄不给个说法,怕是难以善了。瞧着周围路人远远避开,对瑶瑄指指点点,江楚却不知如何处之。虽然这是在幻境之中,可他心里仍旧万分愧疚,其他人不明白瑶儿为何突然动手伤人,他却一清二楚,一定是瑶瑄以为卖艺的少女被汉子欺负,上前相帮。他从未见过这般阵仗,一时想不出应对法子,愣在那里。
卖艺的少女只是瞪着瑶瑄,等待瑶瑄答话,而瑶瑄本就不爱说话,低着头什么也不说,那少女见状,怒气陡升,举剑便朝瑶瑄砍过来。
“瑶儿!别动手!”
“妹子,莫惹事。”
江楚与那卖艺汉子同时出口。江楚怕瑶瑄视少女为敌,动起手来,徒惹是非,连忙喝止。那汉子道:“回来。”少女纵然不愿,也不得不回到汉子身边,汉子瞧着瑶瑄,忍着疼痛,道:“在下与舍妹路经此地,卖艺赚些盘缠,无意得罪姑娘,还望姑娘海涵,莫要见怪,我们离开此地便是。”然后对少女道:“收拾物事,走。”那少女含泪的眼睛突然一瞪,叫道:“咱们怎能任人欺辱?”
“就是,光天化日之下随意伤人,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们这阵吵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时从人群中挤出一个十五六岁的佩剑少年,本想开口说理,在瞧见事主瑶瑄时,他却微微愣了一下,许久道:“姑娘众目睽睽下动手伤人,终需给个说法,若有隐情,不妨说出来。”
有人带头,围观的许多人也出声附和起来。
“伤人总有缘由,说出来让大伙听听……”
“抓去见官……”
瑶瑄从未遇到过这等事情,握着剑的手开始颤抖起来,一双眸子一瞬不瞬的望着江楚,满是无措。江楚也未遇见过这些事情,一时急得面皮涨红,扭捏着不知如何作答。半晌转念一想,倘若他一直如此,此事终究无法消停,思忖良久,鼓起勇气走到受伤汉子身边,大声道:“大哥,是我们的不对,对不住了。”然后摸出兜里离开家时父母给的十多两碎银子。“我只有这些钱,大哥,你拿去看看大夫,好好调养吧。”那汉子看了看江楚,又看了看瑶瑄,努力挤出一丝笑意,蓦地道:“只是皮肉之伤,并无大碍,小兄弟,不用你的钱。”那汉子语气温和,似乎只想息事宁人,但一旁少女却与汉子截然相反,哼了一声,冷道:“谁要你的臭钱!滚!”然后再也不看江楚和瑶瑄,扭头对受伤汉子道:“哥,我们走么?”那汉子点头道:“好。”少女走到场中,收拾好卖艺所用的物事,回来扶起受伤汉子。本想离开,但想到这青衣女子莫名上来伤人,心里仍旧气愤不过,回头瞪着瑶瑄,道:“想我们不再计较,也行,除非你赔礼道歉。”
江楚心里本就愧疚,一听她这么说,微微松了口气,可瑶瑄却站着一动不动,也不吭声,江楚知她性子,只好碰了碰她胳膊,小声道:“瑶儿,说声对不起吧。”瑶瑄瞧着江楚的目光稍现茫然,蹙了蹙眉头,道:“对不起。”那少女见瑶瑄神色木然,又大为生气,旁边受伤汉子不想多惹是非,叹道:“妹子,走吧。”那少女无法,只好搀扶着他,分开人群,离开了这里。
江楚见事已了,在众人指指点点的目光下,涨着脸皮,拉着瑶儿离开了这里。
等走到一个人少的地方,江楚才停下来。抬头看了一眼瑶瑄,瑶瑄依旧沉默着一声不吭。瑶瑄是妖,想法与常人不同,他也不好说什么,找个地方坐下歇息,过了好一阵,才带着瑶瑄来到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