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他没什么价值了吗？”
“不，很有价值，救出他就可以知道乔子琴的下落了……”船长煞有介事地说，“她一直和詹姆斯在一起的。”
夏勇心里冷笑：到底是特务，你当我是傻子么？也不点破，反问船长：“营救詹姆斯才是重中之重，不知道你有什么办法。”
船长站起来，侧着身子，隐在窗帘后扫了一眼那堵高墙，叹了一口气：“十分棘手啊，这家医院是侨民背景，我们也不能硬闯，怕引起国际争端。”
夏勇明白他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便说：“这里并不安全，你今天带人这么耀武扬威地进来，不已经是打草惊蛇了吗？”
船长虽是百爪挠心，却还保持着镇定：“不管那么多道道了，武汉现在一团糟，日本人、汪伪政府人、共党分子，活跃得很呐。非常时刻，必须有非常手段！”
夏勇默然无语，船长有种狗急跳墙的打算，他隐隐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
“大副，若有什么情况，请随时联系。”他凑近夏勇耳语了几句，拉开房门走出去。
零号到武昌来了，其实他早就到达了汉口。只是，出现在办事处的时间比预计晚了三天。
他来的原因，并不是为詹姆斯，得知有条大鱼出现在武昌，此人乃是委员长亲自点名要抓获的重要人物。
当年此人神出鬼没，活跃在大别山长江沿线，令委员长大为光火，悬赏十万大洋捉拿此人。自己的情报绝对可靠，亲自出马，不仅是为了收拾一号的烂摊子，更重要的任务就是抓获陈明。
陈明完全不同于一般的共党分子，行踪诡秘不定，诡计多端。率领的手枪团和特工队忽而红军忽而白军，乔装打扮，随机应变。
上至武汉，北至郑州、洛阳，南到皖南，突破国军重重防线，令国军城防形同虚设。劫粮、抢钱、击杀重要长官，如入无人之境，国军内部把陈明都传神了。
为了抓住此人，卫立煌将军损兵折将，非但没半点成效，反倒是手下一个整编团倒戈投降，跟随陈明打游击去了。
从贵池开始，他就注意上了这支奇怪的护送队伍，那时他还不敢确定，为了一个外国人，新四军那边居然派出这么重要的人物，根本没想到，和一号打对手的就是传说中的神秘人物。
可是重庆的事太多了，局座电令他火速回渝处理要务。走前，他布下了众多眼线和亲信，如果那真是当年叱咤风云的陈明，他并不相信一号能对付得了。
擅长独自行动的零号不相信任何人，他明白，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风险。黄埔军校出身的他，早年参加过共党，很清楚那边的政策。
但陈明与别的共党分子迥异，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没有固定活动区域，要说早年有，那就是大别山广袤的山区，此人实在太重要了，是被局座列为头号的对手，想抓住他又谈何容易？
普天之下，让局座都头疼的人，除了暗杀大王王亚樵，恐怕就是眼皮子底下不知踪影的陈明了。早先他就得到情报，说陈明在明处，手下还有人在暗处，护送美国记者詹姆斯前往武汉，半路之上极其险恶，遭遇敌机轰炸追击居然侥幸未死。
零号并没有见过陈明，只听说有一张大胡子，身材并不魁梧，别着大烟袋。到了武汉，很快隐身，没想到，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饭店，自己就与他遭遇上了。
多年的特务生涯，造就了零号鹰隼一样毒辣的双眼。正坐在小饭摊吃热干面，无意中瞥见斜对面有个大胡子，那男人低着头吃面狼吞虎咽，不是在吃面，而是往嘴巴里倒，也不怕烫着，心里一紧，不由多看了一眼，旋即转移目光。
他拿出光鉴照人的怀表来，往大胡子的方向照了照，看见那拿筷子的手指上有厚厚的老茧，断定这个人是个神枪手。此人貌似粗犷，实则心细如发，双目炯炯，心硬毅坚，国军里很难找到这样的。
而且皮肤粗糙黝黑，一看就知道，是长期生活在野外的，有着超强的适应能力。容易混入百姓减小目标。他太清楚，能在武汉三镇这块打混的，绝对不会是一般的小虾米。
大胡子结帐走人了，身姿矫健，无论是协调还是单兵，都会是一把好手。零号见他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此人腰身鼓鼓的，除了别着手枪，一定还别着大烟袋，这样的人，除了陈明不可能是其他人。
那人在这里吃饭，也是有目的的，因为他瞅着对面的新华日报社。大门一开，零号更能确定就是陈明，因为他跟着把碗一推，左右瞟了一眼，进了对面的大门。
《新华日报》是****长江局机关报，这是国民党的眼中钉，零号怎能不清楚？眼睛死死地盯着大门，等他出来的时候，腰身没那么粗壮了，反而能看出他身上藏有家伙。但是大胡子身子一闪，却消失在人群中。
陈明之所以能够纵横在国统区，肯定有自己一套独特的联系方式。早就应该想到，新华日报社是共党的机关之一，也是陈明的老巢之一。今天他就是来公干的。
跟踪之后，知道他住在肖家老店，白天不能明目张胆动手。
零号换了身粗衣打扮，戴上顶破草帽，路过杂货店，顺手从铺子里抄起一把斧头，插在后腰上，大步走进肖家老店。
店老板瞅见个陌生汉子进店，忙上前想打个招呼，零号用很重的鼻音说：“楼上那位欠我柴火钱！”
武汉大镇，三教九流、中国人、外国人，什么样的角色没见过？店老板马上识趣地住嘴。
零号上楼，并没有直接冲进大胡子的房间，而是敲开隔壁的门，隔壁住着个上海来武汉避难的古董商。零号托出把锈迹斑驳的小宝剑，说要卖给古董商。
这是个戴玳瑁梁眼镜的胖子以为遇到了地痞流氓讹钱，拿着宝剑在眼前横看竖看看了半天，惊讶地倒抽一口气：“先生，你这剑打哪来的？”
一抬眼，才发现零号站到身边来了，自己腰眼上顶着件硬梆梆的东西，顿时吓得直哆嗦：“先生……”
零号一把捂住他的嘴，在他耳朵小声说：“我不杀你，你要帮我个忙，去隔壁叫开门，让他帮你看看这把剑，注意要引开他，不让他到窗前。成功了，这把宝剑就归你。”
胖子直点头，零号才松开手，胖子也是财迷心窍，果真拿着宝剑去敲门。
相隔只是一层薄薄的板壁，这边的动静隔壁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陈明让大胡子去通知詹姆斯，说自己到轮船公司搞船票去。大胡子就赶紧往寺庙里赶，还没进庙门就发现有人跟踪，好不容易甩掉了跟踪者，第二天才有机会走进宝通禅寺。找到慈航，对方却告诉他大事不好：一个叫江龙的带走了詹姆斯，军统小分队带走了乔子琴。
大胡子着急了，晚了一天，情况就发生这么大变化，问他们丢下什么话没有？慈航摇摇头，带他进了山洞。桌子上什么也没留下来，只是床上的床单有点奇怪。
慈航扯起来一看，满满的铅笔写的字迹，全部是英文。
两人面面相觑，大胡子把被单叶子折叠，揣在怀里，说：“我送到《新华日报》社去，他们有人懂英文，看看上面写了些什么。”
他带到报社，找到他熟悉的叶编辑，一看被单上的英文字是一篇揭露南京大屠杀的报道，就说《新华日报》正需要这类文章，马上又把它翻译成汉语，明天就可以刊登出来。
大胡子把写在被单上的通讯送到报社之后，没有急于离开这里，是想找到陈明，给他汇报寺庙里发生的情况，临时住进了肖家老店，没想到来了不速之客，马上警觉起来。
外面擂了半天，里面才懒洋洋地问：“什么事？正在睡觉，有事明天再说。”
胖子倒也机灵，随口诌道：“先生，我看见过道里掉了个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你的。”
岂知里面的大胡子根本不上当，回答道：“你捡着归你了，不要烦我！”
大胡子精明得很呐，胖子没咒念了，刚一扭头想说没办法，就觉得一股巨力推搡着他撞向木门。
木门应声而开，胖子被撞得头晕眼花，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就看见大胡子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的枕头突然爆开，胖子就觉得身子一震，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汩汩的鲜血就从胸口流出来了。
躲藏在胖子身后的正是零号，抄起门角的椅子就扔过去。大胡子一偏头，椅子走空，胖子直挺挺扑过去，大胡子闪身跳开了。
胖子撞在椅子上，这么几秒的时间，零号已经到了眼前，斧子夹着凌厉的风声砍向大胡子，大胡子躲闪之时，头撞在顶梁上，稍一迟顿，斧子的利刃已经划开了他的前胸，顿时血流如注，同时他手里的枪也爆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