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茶冷了很久,华二只是盯着外头漆黑的夜色发呆。
耳边一直回响的是那个刘大夫的话……
“王爷,姑娘的毒已经不能拖了,这么些年的反复已经让她的身子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若是再不马上解毒将养,就是以后解了毒怕也是早夭之身,而且,于子嗣上怕是……”
“若是暂时解不了呢?”
“怕是要拖不过这个冬天!”
拖不过这个冬天!
华二的手握成拳,砰的一下砸在桌子上。
为什么会是这样?
耳边又响起一道轻叹,“救一人杀一人所谓如是也。”
救一人杀一人,救的是嫣儿,杀的却是……
手背上有突突的青筋跳起来,华二用力的掀翻了书案。
一桌子的笔墨纸砚及折子账册翻落在地,叮当咣啷噼哩啪啦一阵乱响。
“主子,这是……”
书房的门打开,有小厮惊呼讶然,便欲蹲下身子收拾。
却被华二一声怒喝制住,“不许收拾,给我滚下去,谁都不许进来。”
“是,奴才该死,奴才告退。”
满室狼籍里,华二白衣黑发,却没了往日人前的飘然慵懒,有的只是眸眼里的凌厉,以及周身上下的肃杀,好半响过后他才低声一哼,“影卫出来。”
“见过主子。”
凭空突现一人,全身被黑衣包裹,甚至连脸都遮了起来,只余双眼。
单膝跪地,神色恭敬,低眉垂眼目不斜视。对着满室狼籍似是视而不见。
“事情办的如何?”
“请主子责罚,属下还不曾寻到。”
砰,华二衣袖轻拂,却是一道重若千斤的力道打出去。
那人硬生生承下,仅只是身子晃了两晃便稳住了身影,“谢主子罚。”
“滚,再给你半个月时间,办不好的话你知道后果。”
“属下遵命。”
空荡荡的屋子里一股寒冷的气息袭上全身,只是不知道冷的是天气,还是心。
绛雪轩。
春夏轻声轻脚的端了碟山药糕,“主子您尝尝可还合胃口?”
“放那吧,对了,外头没什么事吧?”凤九懒懒的抬了抬眼,有些索然无味的挪了挪身子,把自外头被风吹的摇来晃去的树叶上的视线收回来,喟了口茶笑着看向春夏,“那些事你可做的来,还有那些婆子,没难为你吧?”她这几天奇怪的害喜害的厉害,吃什么吐什么,外头那些琐事索性便托了春夏去处理,但她一个丫头就是再得自个的看重外人眼里也是丫头,现在她就担心王府里那些眼朝天看的管家婆子们暗地里刁难春夏,给她难看。
“主子您放心吧,那些管家婆子们都很好说话,还有王掌事提点着奴婢呢。”
“嗯,拿不准的事多和王嬷嬷商量。再不好拿主意的便来回我。”
“是,主子。”
主仆这里说着话,一侧垂眸站在角落里的芍药却是慢慢咬紧了唇。
明明她才是打小服侍姑娘,随在姑娘身边最久的一个。
可是帮着打理事情的却是春夏……
外头柳儿捧了药进来,声音都透着欢喜,“主子,这是最后一碗药了,您喝了这碗终是不用再喝了。”这是上次天恩大师开的药,近来一直在用,御医诊出喜脉后她担心是药三分毒,特特让御医辨了又辨,最后才发觉里头无腹中胎儿无害才放心的喝下来。
喝了药,就着丫头的手漱了口,凤九携着三大丫头站到了院子里。
而今已是深秋,空气里淡淡的弥漫着一股萧杀的清冷,不远处的几株花树上枝叶子已是有些枯黄,风吹起来沙沙的响,偶尔摇落两片叶子,凤九望着台阶前的那株开的正艳的点绛唇菊花眉眼微闪,上前走了两步拈起一片菊叶,脉络清晰一眼可见,这株点绛唇是华二亲自移过来的,说是合该放在这院子里,都有一个绛字呀。
可是现在,花在,且开的正艳,人却……
“主子您若是想看花不如去后院的暖房里看,那边的花色还多些。”
芍药满脸带笑的上前扶了凤九,同时不动声色的挤开春夏。
她才该是姑娘身边一等一的大丫头。
她们两个不过是后提的,凭什么和她争呀。
“不用了,在这里看看就好。”
凤九笑笑抛开手里的花片,蓦的扭头向院外走去,“你们三个随我去外头走走吧。”
“主子,这,这会天都要到午时了,要不用了午膳再去?”
“今个儿我带你们出去吃好吃的。”
柳儿小脸满是兴奋的点头,“好啊,多谢主子恩典。”
一路丫头婆子们请安见礼声不断,凤九只是点头让她们退下,自个则带了春夏芍药柳儿以及两个婆子一路步行着走了王府,当然了,后头是跟着几名侍卫的,凤九眼角扫了两下眉头微蹙,心底蓦的涌起一股烦躁,却被她深吸口气压下,“春夏,让他们几个在后头远远的跟着,别让我看到。”
“是,主子。”
看一眼自家主子面上带着的烦躁,春夏欲言又止,只是招手唤来个婆子去了后头传话,又回头扶了凤九往前走,不忘小心的劝着,“主子,要不咱们还是备了马车吧,您身子可禁不得累,若是王爷回来知晓您就这样出了府,怕是奴婢们都担待不起。”
“等他回来还不知道要哪一年呢。”
凤九斥的一声冷笑,声音里带着些薄怨和牵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