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是来接你们的。五哥还在御书房,五哥说让咱们先出宫不必等他,他在后头自会赶上来的……”容七说话的声音有些闷,眸中有抹赤红在闪烁,掩在袖中的手背上青筋突突的跳,若不是怕三姐母后难过,若不是怕事情闹大再次误了三姐的名声,若不是五哥再三的叮嘱他,若非此刻凤九可着劲的朝他使眼色,容七怕是人早就跳起来了,可是他不能!一腔怒意压下去,全身的血液都是烫的,恨不得要把这个世界给烧了,看着被宫女扶着走在前头的容三和凤九,容七恨恨的一脚踹在了墙壁上,这都什么事呀,憋死他了!
程国公府。倚晖园。
一路铁青着脸走过来的程国公在门口站下,“老夫人可在?”
“回国公爷,老夫人才午睡醒了。”
“你们都退下,远远的把门守好了,我有事和老夫人说,谁也不许进来。”
“是,国公爷。”
下人们都低眉垂眼的远远退开去,程国公自个挑起帘子走了进去。
西稍间是程老夫人平日里歇息起居的地方,正咪了眼歪在窗前的美人榻上由着两个嬷嬷捶腿,听到外头的动静缓缓的睁开眼,似是没看到程国公黑着的脸,朝着她微微一笑坐起了身子,“全哥儿来了,坐,你们都退下,给老爷上茶。”
“老爷请用茶。”
手脚灵活的丫头们上了茶,又扶了老夫人重新靠好,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坐在铺了锦棉椅套的紫檀镶理石靠背椅上,程国公爷端了青花黄陶的小茶盅轻呷了一口,几番沉吟之后打定了主意,索性放下手里的茶盅看向了自家的娘亲,“儿子有事想问娘亲,还请娘亲明示。”
“什么事你说来听听。”
程老夫人一身的锦衣华服,屋子里的摆设也是名贵而华丽,轻轻的拨弄着腕上的水晶佛珠,面目慈祥而和蔼,可身为儿子的程国公却是知晓,他的这个娘亲绝非是表面这般的良善,手指微曲在乌木边花梨心条案上轻轻的敲打着,程国公眸中一抹精芒掠过,终是抬起了头,字斟句酌的对着老夫人缓缓吐口道,“前几天宫中夜里的事,可是和娘亲有关?”
知母莫若儿,可反过来照样有用,知儿莫若母。
她这个母亲是真的不喜欢三公主的。
当初若非自己一力坚持,松哥儿的婚事是绝不会订下三公主的。
这两年来他以为母亲已经想通了,可没想到母亲竟然……
他用力的闭了下眼,再睁开眼时眸子一片深幽,“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做?”
“全哥儿胡凃了,母亲那一晚可是在家里没出门的。”老太太微微一笑,眼皮撩起来几分,轻轻的拨弄着腕上的佛珠端的是一副慈眉善目的菩萨样,静静的看了自己的儿子几眼,老夫人轻轻的移开了眼,眸光定格在一侧金漆青龙八窍香鼎上,里头的香袅袅浮起来,有沁人的淡香,是老夫人最喜欢的味道,用了大半辈子的燃香,半响过后老夫人收回了目光,淡淡的瞥一眼程国公,“全哥儿,和我有关如何,和我没关系你又待如何?”
“我……”
程国公被老夫人这话说的着实噎了一下,几十岁的人了脸被憋的通红。
握着茶盅的手一紧,程国公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母亲,为什么?”
母亲就那么中意四公主吗?
一个小小贵人之女,真的就那么入得了母亲的眼?
若是换了别人,依着此刻程国公的怒意怕是早把手里的茶盅劈头盖脸的砸过去了。
可是现在不可以。眼前这个人不是别人,是他嫡亲的娘,程国公深吸了口气,脸色已经是极其的怪异了,手背上的青筋突突的跳,“母亲,就为了不喜欢皇后,所以您宁愿得罪皇后,得罪云沧末来的君主,也不管咱们国公府的将来,一意要娶一个贵人的女儿?”
“我……你胡说什么,这事和我真的没关系。”
“那好,即然和母亲没关系,那儿子这就进宫请罪,并且把松哥儿交给皇后,任打任罚一切好说,哪怕是这门亲事真的完了,我也绝不会让松哥儿娶四公主进门的。”程国公的语调有些急,似是生怕程老夫人打断他的话,一连串的说罢唰的站起身子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甚至连打帘子的小丫头行礼都是看也没看一眼。
屋子里,程老夫人看着程国公走远的身影慢慢皱紧了眉。
难不成她真的做错了?
凤九看着窝在榻上两天没出屋子的容三扁扁嘴,“三姐姐,你再不出去身上要长虫子了。”一侧的红景绿竹两人忙不迭的连连跟着点头附和,“是呀是呀,主子,您不开心琼玉公主也跟着不开心,七皇子过来时便跟着黑了脸,五皇子吧看着平静可那眼神嗖嗖的小刀子一样扎到心头上,拔凉拔凉的呀,奴婢们想想就是大气也不敢出,还请两位主子饶了咱们,出去转上一转或是随便用点东西吧?”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的话,马上巳时末了。”
巳时末,原来这么晚了么?
容三转头抬了下眼皮,看着外头的天色扯扯嘴角,“今个儿是九月初六吧?”
看着两个丫头点头,容三有些恍惚的看了一眼屋角的八角香炉,里头有香袅袅浮起,她竟然在这屋子里闷了两天了么?这在以前对她来言可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折磨,但是看看现在,自己不也不知不觉的就过来了?
勾勾唇,容三的唇角划过一抹薄薄的弧度,讥讽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