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月台外侧是一处悬崖断壁,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这深渊在两座山峰之间,像是两山相交处被刀斩而下留下了巨大的鸿沟,其间长年累月萦绕着云雾,浑厚翻腾,源源不绝,犹可比之玉京峰云海。由于地理位置的特殊,山风进入两峰之间便汇集在这深渊之中,每每此时便风回旋转,呼鸣急啸,那些团团云雾被吹散开来,碎成了无数的小云块,飘飘悠悠向远处而去。
深渊之中如有翻江倒海之势,而上方则是一片片细云残烟轻荡,这之间却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所以这深渊被人们形象地称作为碎云渊,也成了三清山的另一个壮观景象。
那巨蟒毫不犹豫地一个翻身,庞大的身躯已有一半掉进了断壁下面。吴阳见势不妙,躲过巨蟒的后尾,身形化作一道极光,向东方寻等人追去。此时他们已被拖到了悬崖外面,紧紧地抱在巨蟒身上。巨蟒翻下悬崖,庞大的身躯略微倾斜了一些,但从上看下去几乎是竖直向下的。在最前面的东方寻无法抱住蛇身,一个顺溜直接向下滑去。飞速而来的吴阳一手抓住后面的韩志平,另一手抓抓住了正在下滑的南宫羽的衣袖。
纤薄的衣衫支撑不了一个人的体重,只听到“嘶——”的一声清脆的声响,南宫羽也随着巨蟒滑下了碎云渊。不消片刻,巨蟒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而东方寻和南宫羽也随着巨蟒消失了。
吴阳把韩志平救上观月台,立刻御剑飞向那碎云渊去寻找东方寻和南宫羽。等到辰心和纪德莱带着一干南清院的弟子赶到时,只发现韩志平一个人趴在观月台对着不见底的碎云渊喊着东方寻的名字。
此时,夜已深了,皎月已经浮过了另一半山头,悬崖下的深渊照不到月光,漆黑一片。吴阳御剑飞行,不断盘旋而下,碎云渊里似乎比他想象中要黑暗的多,深的可怕,凭借宝剑散发出的光芒,目光所及仍不过丈余之地。吴阳一边观察着崖壁的情况,一边侧耳细听,崖壁上除了一些附岩攀爬的蔓藤之类植物,偶尔也见到几棵斜插崖壁上小树,除此之外深渊里有的就是呼啸着风声和腾腾的雾气,而再无其它了。
吴阳心中一阵狐疑,前后不过是一顷刻的时间,这庞然大物就算是上天遁地了,也不过如此神速呀!为何这深渊这般寻常,没有一丝丝迹象?他贴近崖壁又从观月台附近开始向深渊之下搜寻,当下落到百丈时,他轻“咦”一声,似乎感觉有些不对劲。
片刻之后,深渊里又多出了几道光亮,那是南清院的其他弟子也下到深渊去搜寻了。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搜寻,终究还是一无所获。观月台已经是一片黑蒙蒙了,吴阳冷峻的脸上多出了一丝倦意。
“吴师兄,我觉的这碎云渊里必有蹊跷,否则.”黑夜中看不清他的面貌,但听声音却是一个年轻的弟子。
“不错,这消失的太快了,有点匪夷所思啊。”另一人接道。
吴阳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对众人说道:“大家暂行且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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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清门的建筑布局大体相同,整体上看去恢弘壮阔,彰显着大派门阀的磅礴气势,在细微之处也尽显匠心独具神来之笔,而且蕴含在三清门建筑中的那种深刻的道家文化更是给了人们强烈道教特有的韵味。
你可以不去猜栋梁上那些雕刻精美的画像的寓意,也可以不用去想门额上那些文笔如神的对联的涵义,但是走在遵循八卦布局栽植着各种奇特花草树木的小径上,那种曲径通幽的感觉,那种道风昭然的意境不需让人去多加遐想便已深深的心神意会了。
南清院自然也不例外。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一条人影匆匆地走在通向南清院主殿的路上,来人正是昨夜从观月台回来的南清别院的主事吴阳。
小径蜿蜒,穿行于花园之中,只见得园中奇花异草次第盛放,春末之即,正是百花斗艳,但他面带倦意行色匆匆,却无心欣赏这等美景,绕过了南清院的主殿通过长廊直接去了南清院的后厢房。
走了一会儿,前头只见长廊尽处现出一道拱门,穿过拱门便望见了一座样子古朴的院落,占地颇大,其间有多处一二层的小楼,院落正门额匾上写着三个文草大字:静心源。
这静心源是南清院首座青松道人和各大长老的住处,是极为清幽之所。此刻,此处静悄悄的,一两个道童在轻轻地扫着院子,他们是负责静心源的日常琐事的,所以起的比其他人要早些,不过看他慢悠悠的样子,想来平日里也不会太忙碌。其中一人看到了匆匆而来的吴阳,停下来拘礼道:“吴师兄,早。”
“嗯,师父可早起了?”
“他老人家还在静坐呢!”
在一座单层的小楼门前,吴阳在那里站了半响,每日清晨的静坐都是师父的静修,通常情况下都是不能去打扰的,但今日之事却是关系重大,他已顾不了那么多了,犹豫了一会儿,他走上前推开了门径直走了进去。跨过了门槛,他转身把门轻轻地关上,站在门口看到青松道人正静坐在床上,仿佛入定神游。他迟疑了一下便叫一声:“师父。”
房间里光线有些昏暗,吴阳走过去推开了窗户,让光线照了进来,屋里也顿时变的明亮起来。他对这间屋子是极为熟悉的,平日里也常会为师父稍稍整理一下房间。
屋里布置也其为简朴,除了一些日常生活所用之外再无其他多余的摆设,和元阳真人一样,这些个令天下人敬仰的风云人物并非是贪图享乐之辈,房间之中干净整洁,也隐隐中透露着主人的苦修与孤寂之感。
“你行色匆忙又心绪不宁,却是为何事啊?”
修道之人其实是修一份心境,修行愈高深其心境就愈是内敛平静,作为传功长老青松的首徒又掌管着南清别院,且不说在南清院中,就是在整个三清门的年轻一辈的弟子中,吴阳也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一身修行自是深不可测的。但此刻青松却已感觉到他这个平日处事威严冷峻又沉着谨慎的弟子今日里似乎有些异常,他微微睁开了眼睛,默默地打量了下吴阳,见他脸带倦意又似有急难之色,便又说道:“过来说吧。”
“师父,别院里出了事情,”他停了下来,看不出师父有什么表情变化,但他自己心里却是自责难当,“昨晚有几个学员在观月台受到了白蟒的攻击。”
青松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脸有沉吟之色,低声自言自语:“白蟒?观月台?”
半响之后,他又问道:“孩子们可受到什么伤害?”
吴阳答道:“有两人被白蟒拖进了碎云渊,失踪了。”
青松的一怔,脸微微皱了起来,问道:“是谁?”
吴阳回答道:“南宫羽与东方寻。”
“什么?”他略显枯瘦的脸上挤出了深深的皱纹。
吴阳从来没有见过师父有过如此忧虑的表情,心中顿时一窒,想来这事的后果严重已超出了自己的想象,思虑了片刻,说道:“弟子已经派人去搜寻了,只是,只是这碎云渊中甚是古怪,弟子在碎云渊搜寻的过程中感受到深渊中存在一股奇异力量,不知那股力量从何而来,时强时弱,弟子竟是难以与之抗衡,无法下到谷底。”
山风徐来,草木微动,及远处的山头,一轮红日迸射出了万丈光辉,新的一天已悄然迸发出了活力,青松却愁云又暗上了眉头,他起身走到窗前,蹙眉凝眸,似乎又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之后,说道:“这碎云渊里云雾诡异多变,其底下又暗藏玄机,是三清门仅有的凶煞之地。”
吴阳脸上疑云密布,昨晚所遇之事仍让他心有余悸,但青松的话依然如雾里探花,更令他无法相信,问道:“师父,我三清门乃是灵山福地,为何会有这等凶煞之地。”
“神州浩土广袤天下,万象包罗,没有一成不变的存在,世间万物衍生两极也从不例外,我三清一脉聚天地之灵气,独占地利乃是世间罕见,但三清山的山脉中存在另一个极端,千百年来,先人前辈们虽早有觉察,可终究是未能窥得其根源,它始终像个谜一样存在。”
青松收回来目光,但紧蹙的眉头却依然未见舒展,转过了身,说道:“碎云渊的存在其实是被当作了一个凶煞之处而曾被封印了无数岁月。”
吴阳有些不解,问道:“那既然是如此凶煞之所在,为什么又会解除封印呢?”
青松深吸了一口气,道:“事出自是有因,据本门的史书记载,在碎云渊的结界是依靠灵珠子的灵力布下的,可是自当年的‘京虚之乱’后灵珠子流出了三清门,这碎云渊的结界也就不解而破了,之后三清门又历经近百的年恢复期,其间,人们便把碎云渊的事给遗忘了,只是自那以后碎云渊除了壮观的景象之外再也没有什么能引起人们的注意了,它渐渐地淡出了三清门历代掌门的视线。”
漫漫岁月的长河里,往事悠悠,已是及不上时光的沧桑巨移,但念及时却往往令后人慨叹不已。
看着师父如此的愁虑,吴阳心中更不是滋味,白蟒凶残异常,碎云渊诡秘难测,东方寻和南宫羽的性命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作为南清别院的主事,他是难责其咎的,更何况,当时若不是自己轻视了白蟒的能耐,事情或许不会变成这样。
他欲言又止,却又听青松说道:“这两个失踪的孩子身份都非比寻常,在我南清院出了事,只怕是.。你再去仔细搜寻一番。”
“是,师父。”
吴阳转身离开,刚走了几步又被青松叫住,只听他说道:“碎云渊是我三清一门之密事,切不可道与旁人听,若其底下果然凶险诡异,尔等千万要小心,万不可逞能。”
他微微顿了一下,恭敬地说道:“是,师父,弟子明白,弟子会吩咐师弟们小心行事,弟子告退了。”
青松道人作为传功长老掌管着南清院,其辈份和地位是仅次于掌教的元阳真人,却不像龙虎殿首座玄业道人那般气度威严,平日里也是慈眉善目,态度和蔼可亲,方才见他愁煞忧虑的样子,倒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者,不过,他却不真是一个普通人!待吴阳走后,他在房中来回踱步,思虑了片刻,便走出了房间,化作一道紫光而去。
辨别方向,他应该是去了玉京峰的三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