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井苍苍,白芒朗朗,四神镇塔,七龙护坛。水盈月生,枯而塔崩,景由境衍,亘古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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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莫须也把这些个文字反复念了几遍,眉头皱了起来,看他的神色似乎也对这些文字颇有想法和疑惑,只是,隐隐之中似还夹杂着一丝不太明显的异样神色。这风雷塔虽然满足了他好奇的心,却也让这位鹤骨仙风的老仙翁陷入不寻常的状态。
东方寻正想的出神的时候,脑中突然却闪过了一个念头:这祭坛中的水.
他的手慢慢地伸向那井水中,伴随轻碎的水声,如镜子一般的水面被打破了,泛起了细细的水花,一层不大的波纹向四周轻轻荡去,可令人奇怪的是,那融合在水中的暗红色却始终聚而不散。
诡异祭坛,幽幽古井,静谧而深邃,是否真的隐藏着什么古老的秘密?抑或者,就算是真的存在,它也早已在漫漫的时光里消亡了罢。
这样想着,东方寻收回了手,用力甩了甩,任凭那些水珠溅在自己的脸上。突然,他感觉到胸口有种异样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他的体内钻去,而且这却不止是疼痛的感觉,更有股猛烈的震撼感,仿佛身体在瞬间失去什么,然后又重新得到了什么,那是种虚妄而真实的感觉!
他心中大惊,扯开胸口的衣物,发现是那块玉佩紧贴着胸口的肌肤,并死死地压在了胸口,看上去它已经陷入了肌肉之中,奇怪的是却没有出现血迹,而那玉佩此时正散发着一层淡淡的光晕,白色的光泽中有一丝暗红色的异芒。
这玉佩怎么会这般邪气,它正在吸收这祭坛里的灵气和力量!
它要钻进我的胸膛吗?
东方寻一阵惶恐,伸手想把那玉佩扯下来,但那陷入他体内的玉佩几乎是和肌肉连在一起了,怎么也扯不下来。
东方寻几乎是喘不过气来了,嘶声竭气地喊道:“萧爷爷,它跑进我的胸膛里去了!”
“什么跑进你胸膛了?”
“我的玉—佩—”
“什么?那玉佩怎么会跑进你胸膛呀?”
“我—不—知—道!”
东方寻几乎再说不出话来了,这一刻,身躯仿佛已不属于他自己的了,身体无力的倒下去,趴在了那祭坛古井边沿。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掉进了古井的水里,发出了清脆而空灵的声音,一层层细细的漪涟消逝在暗红色的边缘。在即将昏厥过去的时候,却有一个激灵闪过,东方寻恍恍惚惚地看着那如镜子一般的古井。
时光如逆流,过往的岁月被一一重现.
那些再熟悉不过的东西,就像映在了画卷里,徐徐展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是为他四处奔波的父亲,是朝夕相处的师兄弟,是一起经历生死的好友,是万佛寺里慈眉善目的神僧,还有一张熟悉却陌生的脸,那是记忆中母亲的形象。
那月光下绝世倾心的剑舞,白衣飘飘的倩影冷傲不可方物。
巧笑如铃铛般的姑娘对着他喊“东方哥哥”。
甚至,那一条可恶的白色巨蟒张着血盆巨口,对着他咆哮。
一个力挽昆仑神弓的少年,轻狂而意气风发,那是他自己吧!
他的瞳孔收缩,看着那一箭迸然射出,惊天地动鬼神,仿若世间的一切在那一瞬间化为了废墟。
千里荒漠,沙川旱地,寒沙飞尘,锋芒如刀,却有一个美得无与伦比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她是谁?
在极遥远的地方,那是一片直插云霄山峰,覆盖着皑皑白雪,狂风咆哮着吞噬了一切,可是,就在这时候,天上出现了从没有过的黑沉沉的乌云,不断地压向大地,光明退到了世界的另一端,天地间陷入一片黑暗,电闪雷鸣不断,一股邪恶的力量爆发了,雪峰崩塌,山河裂开了巨大的沟壑,世界毁灭了..
所有的一切在瞬息间地闪过,却也刺激着他瞳孔和神经,他竭力地挣扎着,拼命地想要逃离了祭坛上那口古井。
祭坛之上突然间又发出了几道光芒,凌厉无比,如九天苍穹的电闪,三层筑台也在这时倏地转动起来,并且转动的方向也不一样,在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白影破开了强大的阵法,如银练般的白须将东方寻卷起,然后瞬间离开了祭坛。
“真是太奇怪了,为什么你这小孩儿在那祭坛上面能如履平地,而我老人家却要受这般待遇?”萧莫须理了下有些凌乱的银白须发,自嘲地说道。刚才,见着东方寻模模糊糊地倒在那祭坛上,萧莫须也便豁出去了,卯足了劲十二分修为,那道银须化作白光冲上了那深不可测的奇阵之中,将他拉下了祭坛。
东方寻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子,离开了祭坛后,那种虚妄感觉也立刻消失了,但全身却有股酸痛的感觉,突然间,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扯开了胸口的衣服,两眼盯着自己的胸口处,惊愕的说不出话来。萧莫须凑近了过来,也睁大着眼睛,一时不能言语。
东方寻的胸口完好无缺,但那块玉佩却离奇地钻进了他的胸膛之中,并且泛着白色光晕,使得它周围都变成了透明一般,就像从镜子中看到的一样,清晰无比,只是在玉佩那鸟嘴的造型中,所衔着的一细物却是从原来的透明无暇变成了暗红色。
萧莫须的手在东方寻身上轻轻的拂过,说道:“放松,放松.”在萧莫须的几下安慰下,东方寻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缓了很多,而萧莫须却看着他胸口的光晕逐渐消去,最终变成了如平常一样的肤色,不似有过那般离奇的遭遇。
萧莫须站了起来,说道:“好了!”
东方寻问道:“你帮我把玉佩拿出来了吗?”
萧莫须摇摇头,回答道:“没有!不过,你再也不用担心玉佩丢失的事了。”
东方寻讶异地叫道:“什么?”
萧莫须甚至有些幽默地说道:“这玉佩将永远存在你体内!”
东方寻难以置信,用手挠着那胸口,却只是皮肉痛痒,再其他的异样了,疑惑地问起:“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莫须耸耸肩,微笑道:“我也不是很确定呀,看来还真是验证了我之前的那句话。”
东方寻望着萧莫须,不解地问道:“那句话?哪句话?”
萧莫须白眉一扬,带着些许的神秘,回答道:“你是被选中的人!”
东方寻一时默然,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过了一会儿又听到萧莫须叫道:“既然进来了,就要好好的看看这些东西,要不然以后就没有机会咯。”
听着他的口气,似乎之前发生的只是平常小事而已,已不足为念,可他哪里知道在东方寻的心里早已起了惊天波澜,无法平复了。东方寻愣在那里,有那么一段似乎静止的时间里,他的思绪定格了那些画面,这些都潜伏他心里的最深处,怎么会在这祭坛的古井里被呈现?
“我刚刚看到一些东西。”
“什么?”他呢喃细语,乃至一旁的萧莫须一时没有听清楚,又问了他一句。
“我刚刚在那水中看到了过去的一些事情。”东方寻又说了一次。
“过去的事情?”萧莫须侧头问道,脸上带着几分疑惑,嘴中又把刚刚那八句话轻念了一边,当念到“景由境衍,亘古预言”时恍然间似有所悟,便欣然笑道,“看来这古井真的如那几句话所说的那样,能知过去预未来。”
“知过去预未来?”东方寻问道。
“不错,在命理相术学里把这两者称作‘往生相’和‘后生相’,你刚刚看到了自己的‘往生相’,也足以说明这祭坛上的古井能够看到‘后生相’,只是看到‘后生相’要远远比看到‘往生相’难得多,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作为凡人的我们是无权也是不必提前知道往后的事情的。”
听萧莫须这样说来,东方寻心中却咯噔一下,自己所看到的那些场景,有些似乎未曾发生过的,但,那些真的会是未来的事情吗?那应该只是自己的臆想罢了。想到这里,他不再作多想了,只是向萧莫须问道:“萧爷爷,这世界上真的如这里所讲的那样,存在无所不能的诸神和邪恶的魔族吗?”
萧莫须那双览尽天下世事的慧眼,微微皱起,盯着东方寻,仿佛一眼穿透了他内心的最深处,半响,他长舒了一口气,说道:“世事诡秘无常,我们所知的少之又少,对于这里的记载,是真是假,我也不能断定,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风雷塔里镇压着一股来自远古的邪恶力量。而且这股邪恶的力量虽然被这祭坛镇压着,但似乎正在慢慢渗透,你看那暗红色的异芒,显然不应该在风雷塔出现的。”
东方寻想起了‘白芒朗朗’那四个字,而此刻整个风雷塔的空间都充斥着这暗红色的异芒,那祭坛之上又如此诡异渗人,他的心里突然有几分不安起来,是恐惧还是担忧,却也分辨不出来,只是把手压在胸口,神色迷惑。萧莫须看在眼里,又继续说道:“千百年来,风雷塔正悄悄地发生着变化,而你的出现也绝非是偶然,今天所看到的一切,你要牢牢记在心里,在未来的某个时间里它将会告诉你如何去做。”
东方寻苦笑地摇了摇头,说道:“可是我命不长久矣,不知道这对于我有何意义?”
萧莫须却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命运早已在冥冥之中作了安排,你也不必气馁,更不要不抱希望,好好地融合你体内的那块古玉。”
东方寻听来觉得有几分神秘玄乎,但他心里仍然在乎着他母亲留给他的那块玉佩,只是压在胸口的手已感觉不出那玉块的存在了,它已经完全消失在胸口了,到最后,他只是茫然地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出了这风雷塔的时候,已是夕阳斜照的傍晚了,那座屹立在夕阳余晖里的古老宝塔,此刻看去依然巍然而孤立,沧桑却静谧。通入宝塔的那扇光门,早已消失不见了,东方寻拂摩过那浊迹斑斑的塔身,微微酥麻的感觉,在某一处,略有深刻的痕迹传到了手心。他的手稍稍移开,映入眼帘的便是‘风雷乾坤间,出入三重界’那几个字。他的目光在那几个字上只是有极短暂的停顿,便移开了。他突然不愿去想这些事情,或许对这些玄乎其玄的事物,本就不该为此费尽心思。
离开很远的时候,东方寻转过头看去,在这巍峨的大山里,这风雷塔或许仅仅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宝塔而已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