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各个小队长来领人了,有人一眼看见单福和林我存,便抢步过来,一手抓住一个:“这两人我要了!”
另有人就大叫:“石大头,你不仗义,每次身强力壮的都是被你抢着去了,将军看见次次比武都是你们胜,还说是我们训练不到位,不行,这次大个子得给我们。”说着,就有人上来跟他抢单林二人,两人被拉得东倒西歪,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
看见场面混乱,崔兆恒,就是那个负责登记的人走了过来:“怎么回事?”一看全明白了:“石大头,你不像话,怎么每次都像是抢牲口一样呢?退一边去,我来分。”
崔兆恒说着,让林我存他们站好,依着自己的判断和对各队的了解,将新兵们打乱重新分配。
幸运的是,因为石大头历来好抢强壮的新兵,所以他队上的人体质好得太多,其他队的素质要差一点,因而林我存、单福、郁子三人被分到了另一个小队吉林队上。
石大头眼睁睁看着自己瞧中的两条大汉落入了吉林手中,直唉声叹气:“两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听得林单二人新鲜不已,怎么自己变成了鲜花了呢?
吉林是一个瘦伶伶的高挑汉子,三十来岁,看上去有气无力,刚才一片混乱抢夺中,他根本没有上前参与,此刻见了林单二人,无视其他队长的羡慕神色,仿佛无所谓似的。
有了新兵的补充,吉林的小队人数终于恢复了正常,五十人。
过了些日子林我存总算弄清楚了永定军的概况。
永定军分为步兵、骑兵、辎重三个部,每部下辖的营数目不一,步兵营数要多一些,营下即为队,队下为伍,就这样组成了一个数量不低的军队。
林我存脑海里左副将坐在马背上,陪在书繁的马车旁的仪态一直抹不去,于是想去骑兵部,却被告知,须得各项考核出色、武艺出众、骁勇善战才能做骑兵,考核一年只有两次,骁勇善战却只有在战争时才显现得出来,这只能等了。
当兵的日子简单枯燥:出操、训练、吃饭、睡觉,偶尔洗澡。
林我存他们三人坚持了下来,林我存是不想再次失言,加之自己身体的确不错,单郁二人却是没有去处,无所谓,虽然郁子的身体单薄了一点,但在吉林那个要求并不很严格的队长手下,也很容易就过了关。
冬天来了,有家有口的兵士早早就穿上了棉衣,像林我存这样的单身汉,只能打算出钱求那些兵士的家属帮自己做棉衣。
这时,新兵们才知道吉林的为人和大家为什么服他当队长的原因,他早已让自己的老婆帮几个单身汉做好了冬衣。
当他把几个年轻人叫到他家去拿棉衣的时候,有两个人甚至当场就哭了起来:“吉队长,你太好了,就像我的亲爹一样。”
吉林只是拍着他们的肩膀,什么话也不说,他本来就是一个讷言的人。
出操、训练之余,大家基本没有空闲时间,偶尔林我存也会想起书繁来,那个令人迷恋的肉体,还有郭玉塘,遥远美丽得像少年的一个春梦。
定西将军诸世忠并没有在军营里,他是住在京城里的,日常管理永定军的,却是那个左副将,他名叫左含香。
初一听到这个名字,单福忍不住喷出笑来:“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取个女人的名字?”被一个老兵钮元捂住了嘴:“别笑!左将军很厉害的。”
林我存也跟着笑了笑,心里却在想着这个左将军说不定这些日子都常去西陵府见书繁呢?想想自己曾经撞破了他们的好事,林我存就忍不住想笑,可一想到他能在男女情事之时还能发现自己偷看,就觉得他不一般,可见不能用名字来衡量一个人的本事。
每两个月,军中就要举行比赛,比的是日常训练的那些项目。
这个时候,就看出各队兵士体质强健的好处了。
石大头的手下毫无意外在几个项目中都取了头名,唯一一项没有落到他们队上的桂冠是举石锁,这个第一被林我存夺得。
石大头对着吉林再次摇头叹息:“你看看,我的眼光多好,可惜白白便宜了你。”
吉林这次倒没有再无所谓了,他高兴得脸色发红,上去就直拍林我存的肩膀:“好样的!”看样子之前他已经对自己手下的实力不抱任何希望了。
但林我存也谈不上高兴,这只是他力气大的一次证明而已。
他对日常训练产生了疑问:“为什么左含香从来不训练排兵布阵呢?”
从报名那天后他就再也没见到过左含香。
纽元告诉他们,这左将军乃是将门之后,所以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副将,参加过不少战役,跟着定西将军出生入死过好几次。
这倒让林我存对他刮目相看了,一个看上去挺文雅的人,想不到会是一个沙场老将。
左含香对手下兵士唯一要求严格的是遵守纪律,要他们一定要无条件地听从上级的命令。
腊月二十,正当所有人准备着过年的时候,一道圣旨颁布了下来,要求永定军火速赶往广济支援天威军,天威军正与东境侵犯的格穆人作战,现在显然支撑不住了。
一声令下,永定军开拔了。
天寒地冻,整个队伍仿佛被冷得出不了声,静悄悄地在原野上移动着。
单福就骂道:“他奶奶的格穆人,等我们把年过完了,天气暖和一点再开战不行吗?”
吉林喝道:“噤声!省点力气赶路。”
眼见着越来越靠近战场,林我存只觉得开始兴奋起来,他马上要真正参加到战争中去了。
军队扎下营来,等待着探子的回报。
很快,消息传来,天威军被困在广济城内,格穆人十分有耐心,将整个城池团团围住,每天在城门外叫阵,天威军伤亡十分严重,元气大伤,已经无力无心应战,整天闭门不出。
闻听永定军已到,格穆人已然做好准备,只待将两支熹商国的大军全数歼灭。
左含香闻报,只是点点头,叫手下加紧巡防,勿使对方有机可乘,其余的并没有做什么安排。
夜里,吉林和他手下的伍长都被暗中唤去左含香帐中听令,因为比赛获得名次,林我存已经被提为伍长了。
左含香的帐篷坐落在整个营寨的正中,外表只比其他帐篷大一些,从外面看上去黑黢黢的。
待掀开门帘,里面是一个热腾腾、明光光的天地,几根粗如儿臂的蜡烛点着,虎案后面,坐着将军左含香,他是这次行动的主帅。
林我存大胆地盯着左含香看,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俊美的男子,看上去文质彬彬,加上手里正握着一卷书,看上去哪像指挥战斗的将军,简直是一个夜读诗书的书生。
他好像在仔细读着什么,半天才抬起头来:“吉队长。”
“在。”
“今晚我特地叫你和你的手下过来,是有个特别的任务交给你们。”
“听凭将军安排。”
“今夜你和你的小队,设法穿过敌阵,进入广济城,跟天威军的将军龚志义取得联系,告诉他要他做好准备,后天正午我们同时发动进攻,到时候里应外合,将格穆人歼灭。”
“是,将军。”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交待好各自的手下。”
“是。”
林我存惊讶地发现,一向温吞的吉林此刻显得十分干脆,平时的有气无力被精神抖擞所取代,而左含香呢,则没有什么表情,仿佛是在吩咐着一个自己的老部下。
“你们赶快下去准备,稍后我会派队袭击格穆人,你们趁乱行动。”
“是。”吉林带着林我存等人急忙出去,回到吉林住的帐篷里,吉林将五人聚拢,低声快速交待了注意事项,林我存赶快下去安排。
没多大会儿功夫,林我存带着自己手下的十人集中到了吉林帐中,其他四名伍长已经不见了,大概也是去做准备了。
大家皆穿着短装,厚棉衣已经脱下了,免得待会儿行动不便,各自只挎了腰刀和背了根短矛,以便行动时近身作战。
吉林却将他手下这五十人分为三组,自己带着林我存这一伍,其余四伍分为两组,各自展开行动。
大家熄了蜡烛,屏息等待着行动的开始。
林我存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参加战役就接下了这么艰巨的任务,心里不免“扑通”乱跳,他偷眼看了看吉林,这个跟平时完全不一样的队长,等着过后要好好跟他请教,看样子他也是一个人才。
突然,外面金鼓大作,喊杀声四起,吉林一振身:“走!”十一人快速绕向杀声震天的营地左侧,向着广济城的方向快速前行。
永定军扎营地离格穆人的营地有三十里地,从军事上来说算是比较近的距离了,林我存也有点疑惑为什么本军扎营会离格穆人那么近,原来是有目的的。
那边好像已经开打,这边吉林却不说话,带着林我存等人只管哈着腰飞跑。
渐渐远离了喊杀声,吉林稍微减缓了一点速度,低声跟手下说:“待会儿如果遇上格穆人,不要多说,只管开打,不要硬打下去,虚晃一下,只要他们躲闪,我们就只管跑。”
林我存跑起来倒不觉吃力,这个时候,他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平时吉林这一队时常是以训练长跑为主,原来主要是用来长途快速奔袭的。怪不得吉林对石大头的冷嘲热讽从来不介意,原来他是暗中接受特别任务的。
他对左含香顿时肃然起敬,什么书生,那外表也是会骗人的。
才这么想着,十来人已经跑出很远去,把杀声震天的战场抛在远远的后面。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一行人的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裳,但是没有人叫苦,这时,能最快完成任务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