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叫了一声:你好,约翰逊先生!
他看见了我,用生硬的汉语大叫:你好,我的朋友!
我们走到了一起,是热情的拥抱,然后,把他接上了小车里。
小车开了,往回走。
我在车里同他谈话才知道,他又做成了一笔医疗器材的声音。他的货物,再过几天,就要到天津海关。
我则冷笑他,说:就是我们中国人的钱好挣。
他则说:你们中国人聪明吗?
他又补充一句说:你们中国人友善,就像你程总。
我笑了起来,问:你们可不友善,为何要打人家伊拉克?
他说:萨达姆是个混蛋,他害了伊拉克人们。
我说:我对布什总统的印象可不好,他这个人的人缘也不好。
他说:我尊重你的看法,但是,我还是比较欣赏布什总统的,他这个人果断,有勇气。
谈论着,不觉就进了北京城。
小车从四环路下来,车进了金台路,向大望桥去。我们就在附近的大白鲨饭店吃饭。约翰逊也就住在附近的对外宾馆里。
停好了车,小洋先跑进去,到了服务台,要房间,订我们吃的饭菜。
我与约翰逊医生走在后面,他小声问我:程总,给你儿子做基因鉴定了吗?
我心里很慌张,就怕这个老毛子说了出去。这万一让小洋知道,就多了一份危险,那天,他万一说走了嘴就可怕了。
我叮嘱他说:我的朋友,我还没有做呢?
他看着我,问:不想做了?
我说:是不想了。可是,你要保密啊。
他笑了,说:啊,我知道了,你个金钱的阴谋家,你骗不了我?你们中国人的心思就是搞不透。
他小声说:你还是疑神疑鬼,还是没有打消对你太太的怀疑。
我到了客厅里说话的时候,小洋过来,他已经把饭局定好,我们就跟着他进去。
大白鲨饭店是高档次的饭店,消费也是高的,吃的是鱼翅之类的昂贵海鲜。
我们刚坐下,还没有吃饭呢,我的太太安丽出现了。
安丽出现了,她穿着风衣,戴着墨镜,像一个特工一样。
啊,我吃了一惊,看着她。
她却风度翩翩,得意地笑着,她摘下了墨镜,服务小姐帮助收拾起了风衣,就坐在我身边。
约翰逊医生仔细地看着她。
我忙给介绍说:啊,约翰逊医生,这是我太太安丽?
约翰逊也没有坐起来,只是伸出手,握了握,说:幸会,久仰程太太的大名,过去虽然没有见过面,可是,通过电话,我记住了你的声音。你一来,我就知道你是程太太。
安丽高兴了,说:约翰逊医生还有我老公,都没有想到吧。我是在下面的客厅里陪朋友来闲逛,看到了小洋,我就猜到了我的老公在这儿,可没有想到会与你在一起,幸会。
菜上了起来,小洋又跑去要安丽喝的酒。
安丽不客气地说:我今天就破例,跟约翰逊先生喝白酒,怎么样?
约翰逊高兴了,捋住黄胡子,说:程太太好样的。
服务生就给我们到了白酒。我们没有等小洋,喝了起来。
我放下酒杯,看着安丽,她也笑着看着我,说:不认识你了。
安丽这么一笑,我就兴奋了。是啊,小别胜新婚。我感觉安丽还是那么风情,还是那么美丽。
约翰逊看着我们,他倒酒,敬了我们,非得要敬我们。
安丽没有反对,我却责怪他,说:你个老外,你怎么学起我们中国人的礼节来啦?
约翰逊客套道:入乡随俗吗,我在中国,我就是中国人啦。
我们高兴地,陪着他干了杯子的白酒。安丽咳嗽着,拿过茶杯喝着。
我给她叨着菜,让她吃不辣的素菜。
安丽的白酒确实是不行,她喝起来真是难受。这时,小洋指使着服务员给送两瓶葡萄酒来了。是意大利的人头马。
开了葡萄酒,安丽才适合,才与约翰逊与我与小洋碰杯。
喝了一巡酒,吃了一气菜,我们开始聊天、说话。
我与安丽都在问约翰逊医生的医疗器材生意的事情。
他欣喜着说利润还是可观的,他就是不说具体的赢利多少,这是个人秘密,我们又不好过问太多,这样是不礼貌的。不过,约翰逊医生慷慨地答应,要送我们一套先进的健身器材,还能够测量血压、糖脂、体重等数目,更适合女人保健。
安丽激动了,举起了酒杯,要与他喝酒,说:祝贺我们的朋友约翰逊先生发财,祝贺您的太太永远年轻,祝贺你们的爱情万古长青。
约翰逊举起了酒杯,说:谢谢。
就喝了下去。然后,唉声叹气,说:你们还不知道我的痛苦呢。
安丽问:你有什么痛苦,你的太太不爱你,或者是你不爱你的太太?
约翰逊喝了酒,就把肚子的话说了出来,说:我回去发现,我的太太成了老太婆,好象是我的阿姨,天哪,要是上帝能够让我的太太变得年轻多好啊?像程太太一样年轻我就完美的幸福了。
我问:你不满你的太太,有了外遇?
约翰逊摇头,说:不,我是爱我的太太的,她也爱我,就因为爱,我才希望她永远年轻,遗憾,上帝不让年轻。
约翰逊说了自己的爱情过程。他也是不幸啊。
他说:我的第一个太太,是我在大学的同学,我们结婚了,婚后的生活很不如意,我们经常吵架,我们结婚不到一年就离婚了。她是挺着大肚子走的,和一个是搞生物的青年结婚了,她是把我的孩子也带走了,现在孩子也长大了,也知道了我是他的爸爸,可是他除了叫我约翰逊先生外,什么都不叫我,也不用我的姓氏了。我曾经劝过他改姓,可是他不同意,他有他的道理,我的儿子混帐地说,姓氏只是一个符号而已,姓什么无所谓,只要自己过得幸福、自由就行,我现在过得好好的,你让我改姓,跟着你的姓氏,你就能保证你的姓氏是纯正的吗?我的第二个太太,是我在医疗研究室里认识的,她是我大学时期的老师,她喜欢上了我这个很有前途的学生,她比我大近十岁,她是怀着别人的孩子跟我结婚的。我们婚后很幸福。可她就是老了点。
说完,小洋先笑了起来,安丽也是笑了起来,我们都笑了起来。
我说:你别骗我了,你和你的太太感情是不是发生了危机?
他笑了,说:目前没有,我到希望有漂亮的年轻的中国女人出现在我的梦里。
我说:你还想有外遇?
安丽说:约翰逊医生,你是说笑话,你就不怕你的太太知道了?
约翰逊说:不怕,我要有了外遇,我就跟我的太太离婚,她也会同意的,不过,目前的情况看,我是不会离开我太太的,尽管她老了些。
安丽举起了酒杯,对约翰逊说:你的太太很有眼力啊,找到了一个终于爱情的丈夫,来,为你幸福太太的干杯。
安丽是说给我听的。是在怨恨我,是在警告我。不要怀疑她对我的爱情。
我沉默地喝着酒,听着我的太太安丽的演讲,她在不停地问约翰逊爱情、家庭、婚姻的问题。
她显得非常兴奋,她问道:约翰逊医生,你说,你们美国人的婚姻、家庭,是爱情重要,还是家庭重要?
约翰逊也进入了安丽的谈话圈套里去了,他也很兴奋,他回答道:我们美国人把自由爱情看得非常重要,我们的婚姻目标是爱情,我们家庭的财产也是爱情,爱情没有了,婚姻就是死亡,家庭也就不存在了。如果你爱你的老公,你的老公又爱你,这就够了,至于你的老公有过多么荒唐的过去都不重要。……可是你们中国人的价值观和我们不同,你们把婚姻的纯正看得比爱情重要,把家庭看得比爱情重要,爱情死亡了,还要苦守着空房,叫守活寡……
安丽点头,看着约翰逊,然后又看着我,她像小猫咪一样,依偎在我肩头。
约翰逊医生的话似乎很有道理。我也是生活在大城市的人,我的头脑不是多么地顽固。是啊,只要安丽爱我就够了。我还奢求什么呢?
吃完了饭,安丽已经有了醉意,我要扶她回去。
可是,这个老外约翰逊有些酒乱,他也要跟着坐车,送我们去。
小洋开着车,约翰逊坐在前面,在惊喜地叫着,说:OK,棒极了,我就喜欢看你们北京的堵车。北京的人流太多了,太嘈杂了,也太有意思了,程总,一会让你的司机先生,陪着我看堵车如何?
安丽醉了,躺在我的怀里。我感觉她流了泪水,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痛苦。
小车在东三环路的一个路口,约翰逊下来了,对我说:我就在这儿看看北京堵车,你们回去吧,司机先生也辛苦了,不要来了。
我问:你行吗?
约翰逊说:没事的,有事我打你的手机。再说了这儿离使馆区不远,武警多。
正好堵车,约翰逊下来,靠在路边,蹲在一个红绿灯路口看拥挤的人流和车辆,他说,那个拥挤的叫声和堵车真是有意思,这只有在中国能看到,这就是中国的特色。在美国是看不到的,如果这样,美国人早就抗议了,连总统都得过问,其实美国根本没有这种热闹的场景。
他向我们招手,专心致志地蹲着看过往的人流。这已经是晚上了,城市的夜风吹来五彩的流光,烂漫到很远。
12、养父疯了,痛苦来临了
安丽确实是痛苦地流泪了。她下了车,我搀扶着上了电梯,她就扶在我肩头,哭出了声。
她一哭,我就心软了。
我搂着她,说:安丽,到家了。
安丽还是抽泣,不说话。
我知道她受到了我的委屈。可能是跟马大卫投资的事,惹她伤心了。
我跟她道歉,说:对不起太太,你不要哭了。
安丽没有理睬我,烂醉地像个泥人。
我把她抱到了家里,米大姐与宝琪在等待着我们呢,他们坐着看电视。看我们酒气熏天地进来,知道我们喝酒了,忙着搀扶安丽。
把安丽搀扶到了沙发上,我跟她脱鞋,米大姐去倒温水,给她擦脸、洗脚。连宝琪也过来帮忙,他叫着妈妈,跟安丽脱衣服。
安丽似乎没有睡,只是醉了,她搂着宝琪痛哭,说:儿子,没人要妈妈你要妈妈吧?
宝琪也跟着哭泣了,说:我要妈妈。
我知道她伤心了,女人就会伤心,爱哭。
我显得不好意思了。米大姐端来水,我跟安丽洗脚,按摩着她的脚心。米大姐又去洗毛巾,给安丽擦脸,擦去脸上的泪痕。
给安丽洗完,就把安丽抱到了错层我们的房间里。
小别胜新婚,安丽抱住我的脖子,拼命地狂吻我。我受不了,要了她,这是多么地幸福啊。
安丽睡了,愉快地打着鼾声。
我睡不着,到了书房,喝着茶,精神特别的火旺。我给约翰逊打手机,问他可好,让他快回去休息吧。他回答说,他之所以爱北京,就是喜爱北京拥挤的车流,他正在同一个外地的女孩子谈论北京的交通呢?
他好兴致。我放下电话,喝着茶,看着书。书是看不进去的,在想着安丽的委屈。难道安丽知道了我的心思。不然,她不会抱着儿子宝琪哭泣的。特别那句话,更是刺激了我,儿子,没有人要妈妈,你要妈妈吗?
安丽知道了我的心思?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啦?我为何要多疑呢?
我在书房犹豫地思考时,米大姐进来,给我添上茶,说:程总,你上午出去,有人跟你打电话,要你回电话。
她把记录电话号码的条子拿了过来。我看了,是老家来的。是我养父的侄子,也是我的哥哥打来的电话。
待米大姐关上门走了后,我就跟老家打电话。我猜到了什么,要么是要钱,要么是养父有病。接电话的是嫂子,我问有什么事,她却说:是您叔啊,你快来吧,俺三叔(我养父)不好了,这几天疯得不认识人了,你明志哥几个人去看守他,他不让人看,还骂人,净说些过去的老黄历,都是些死人的事,没有人能够听得懂。乱七八糟的,没头没尾,您几个哥哥认为三叔活不了几天啦。就让你来看看他最后一眼,他也想看你一眼……
我答应了明天就回去。我放下了电话,在痛苦地沉思着。我是一个比孤儿还要苦的苦孩子,我长到现在还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我从记事起,就是一个孤儿,跟随着我的养父生活。我是从小挨饿、挨骂、挨打长大的。我的老家在山东南部的贫困乡下,现在只有一个疯疯癫癫的养父。是一个说不上爱,说不上恨的人、我的养父。
我关了书房的灯,出来,到了客厅,米大姐已经搂着孩子睡下了。
我到了卧室,靠在安丽身边,睡着了。好累啊。
第二天早上,我就醒来,我安排好小洋,不要乱跑,就在办公室值班。我把我要回老家的事告知了他。他答应一定值好班。
安丽醒来,来看我,她似乎也忘记了对我的哀怨。她温柔而又歉意地看着我。
我拉过她的手,放在我的脸上,说:我们马上回老家山东,我养父疯了,可能他活不了几天了,我得尽最后的孝心,也是人伦之礼。
安丽问:我们还去吗?
我说:当然得去。
安丽说:好啊,我正想着回山东呢,去枣城,然后去我家。
我们是从北京乘座飞机到济南,然后再坐省际的大巴回枣城。然后,再从枣城打车,去了枣城西南五十里,微山湖东岸的一个叫小李庄的村子。那就是我童年的故乡。噩梦般的童年啊。
我在路上,把我童年、少年痛苦的往事,告诉了安丽。安丽看着,更觉得我可怜了,更加体贴我了。
小李庄,魂牵梦绕的小李庄,草房子炊烟的小李庄,扛着犁铧下地的养父还有被狗一样追打的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