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忙扑通一声,朝我跪下,“娘娘,使不得啊~~”
我莞尔而笑,“你们不肯收下,莫不是嫌弃吗?”
薛赏忙劝他们,“你们不收,不是叫娘娘心里不好受吗。”她这样一说,小季子与小安子这才勉强收下,又与我作别一番,这才背了包裹,依依不舍的去了。
迎春过来搀我,“娘娘,时候不早了,咱们动身吧。”
“嗯。走吧。”我点点头,主仆四人连同启漾一道往永巷而去。
彼时天际满是阴霾之色,冷风呼啸,彤云滚滚。往长街行了大半路程,往左转去,又一路顺着宫房墙根转折,终于来到永巷。
抬眼望去,永巷两边寂寂,泰半屋舍皆是空置的,因着无人料理,早已荒废多年,是以砖瓦墙垣早已半旧不新。屋舍内又有蛛网密布,寒鸦啼血,枯桐凋零,满是凄清萧瑟之色。环视周遭,唯有墙角一株银杏迎风瑟瑟,并着墙根下几茎不知名的白色小花微微摇曳不休,颇有生机。
我看着迎春怀中的稚子,微感欣慰——启漾乖巧,不曾哭闹。不然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薛赏与迎春、咏夏挑悉心选了两件房舍,趁着时辰尚早,动手打扫屋舍,一应座椅床榻门窗地砖清洗了两遍,这才铺床叠被,安置茶碗器皿。
晚膳时分,这才有两名小宫女提了食盒过来,才甩手放下,便自顾自去了。
薛赏怕我挨饿,忙揭开食盒,不过四样小菜并四晚白米饭。虽不甚丰盛,到底足以果腹了。
才用过晚膳,我抬头看一眼夜色,直觉天际黑压压一片,东风鼓舞,好似亏哭狼嚎一般。周遭又无人烟,愈发显得恐怖了。
薛赏为我铺好床褥,伺候我睡下。自己则在一边塌上哄着启漾歇息,迎春与咏夏则在隔壁歇息。
睡到半夜,只觉得有水渍飞溅到脸上,水渍冰凉,不免醒来。
醒来吓了一跳,原来这屋顶不曾修葺,早已漏水,连着一床被褥早已淋湿大半。我忙唤醒薛赏,薛赏被我叫醒,也是惊呼不已,当下唯有道:“眼下冷风刺骨,又大雨临盆,怕是无人肯过来了,唯有委屈娘娘、小皇子与迎春咏夏她们挤挤了。”
我恬淡一笑,“无妨。”这才一同去她们房间歇下了。
醒来的时候,却是晴空万里。
梳洗妥当,我们几个才看自己的房间,之间满地上一是一洼水塘,那被褥早已湿的不成样子了。
薛赏摇头叹息,“淋成这个样子,怕是不能盖的。只怕还得去内务府领了被褥过来才是。”说着忙差咏夏与迎春去了。
薛赏遂搬了一把樟木的躺椅让我在银杏树下晒太阳,她则怀抱启漾,过了半响,迎春与咏夏两个这才两手空空,垂头丧气而回。
“怎么,娘娘的床褥呢?”薛赏柔声哄着启漾,不由奇道。
咏夏嘟嚷着嘴,只道:“咱们本来还想着领了两床银丝羽被来,谁曾想却被主事太监呛声道~~”说到这里,终于没有再说下去。
我却不甘心,追问他,“那主事太监怎么说?”
咏夏这才道:“主事太监竟说,娘娘今时不同往日,哪里还享受得了这些,这银丝羽被是要各位娘娘用的,至于娘娘只能委屈用棉被了。”
薛赏看了我一眼,遂道:“既是棉被也使得,那怎么不拿来呢。”
迎春终于忍不住抽泣道:“那主事太监一心要欺凌娘娘,我们才接过棉被,谁知那棉被竟是脏的,一问才知,是他底下的小太监用的,才弄脏了,正要扔了呢~~”
听到此处,连薛赏亦忍不住动气,“咱们不过是一时遭了难罢了,他们也太欺负人了。”
咏夏亦附和道,“谁说不是呢,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倒真应了这句老话了。”
我闻言,心里只如被针刺一般,良久只是默默。
一时众人哭哭啼啼,惨惨戚戚,只见不远处有两名宫女领着四名太监过来了。
薛赏她们这才忙止了泪,凝神瞧去,竟是雪镜的心腹黄芩与白芨。
薛赏不由喜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她们朝我恭恭敬敬行礼,这才不慌不忙道,“我家娘娘心系娘娘,听闻永巷这里屋舍疏于打扫,又听得昨夜暴雨如注。我家主子担心娘娘这里漏雨,是以命人过来看看,又怕娘娘睡不惯,抬了两床蜀锦的羽被过来呢。”
听到此处,我心头不由一暖,当下只感激道,“难为你家娘娘费神细心了。”说着命人接下。
迎春喜滋滋道,“昨夜才漏雨了呢,咱们还想着请人过来了,不想你们便打发了人来。”
白芨笑吟吟道,“除去这些,娘娘还特意名奴婢们带了藕粉桂花糖,白糖如意糕,茯苓膏这些东西过来呢。”说着递与迎春她们。
咏夏喜不自胜,轻轻嗅了嗅那藕粉挂花糖糕,“到底是萱妃娘娘与娘娘情意深重呢。”
我不愿牵累雪镜,遂趁无人之际,悄悄对黄芩、白芨道,“回去告诉你家娘娘,就说我这里已经足够了,叫他断不可再打发你们过来这里了。”停了一停,续道,“叫他只安心侍候圣上便是。”
黄芩、白芨何等伶俐,忙点头应下了。
过了好一会儿,薛赏才过来笑道,“娘娘,屋顶已经修好,断不会再漏雨了。”缓了一缓,“奴婢又请他们将屋里的墙壁、门窗都仔细看了一遍,再无不妥了,眼下足以过冬了。”
我微微一笑,“这才好。”说着才打发了黄芩白芨她们去了。
几日后的十二月二十六,正是弄玉帝姬的周岁,佑宁特意下了旨意,晋汪容华为正三品贵嫔。
这样省吃俭用过了数日,终于到了年下。除却内务府的分利,连雪镜、皇后、淑妃与慎悯夫人几个也悄悄差人送了好些锦缎与吃食,足以过一个像模像样的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