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歇了一歇,只微微啜泣道,“你要去告诉皇上皇后也随便你,我只求你一样,别因此事误了他的前程。我尤墨湘福薄,不值得任何人为我好。不要再因为我而去连累任何一人,这便是我唯一的希望。”她仰首,咬唇,闭目叹息。
她又望着我,“我知道你同后宫中其他人不一样,不会不折手段,一味地踩着别人往上爬,所以我才过来告诉你。”
我无言以对,不愿看她。
我只觉得她不停的抱怨这自己的不如意,好似弃妇般无休无止。与她,我与她本并无多少交集,若论情分当真是万万没有的。我似乎只是作为一个看客,默默听着她诉说着自己的心事,亦不痛不痒。
沉默良久,我终于开口问她,“他有那么好?”
她默默抹去腮边泪痕,淡淡一笑,“我不敢再奢求他人对我好。只是,他还年轻,本该有个前程似锦和好前程,娶一个如花美眷,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他何必为我~~”说到这里,她终究没有再说下去,只将脸别过一边。
我思忖片刻,终于点头答复她,“我知道了,姐姐放心吧。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2)妹妹知道该如何作,姐姐还请宽心回去吧。那日的事,我只作不知道,今日也只当未见过姐姐。”
她这才松一口气,“如此,便谢谢妹妹大恩了。”说着她便起身告辞,起身的时候她正巧看见棚中那碧玉光华,耀目如锦般瑰丽斑斓的绿孔雀。她朝我笑了一笑,没再说什么,自顾自地去了。
才打发了恭嫔,薛赏又过来朝我禀报,“小主,皇长子与二皇子求见小主,说是为着恭贺小主怀孕之喜呢。”
听罢,我微微叹息,启祥怕吃闭门羹,是以拉了启涵一道过来吧。心底这样想着,我若无其事地含笑道,“快请他们进来吧。”
不一会儿,他们兄弟俩已在薛赏的引领下进来。
一番客套寒暄过后,我示意他们用些茶点。启涵一如往昔神明爽俊也就罢了。再见启祥,只见他身形颀长,想来比昔年长高不少,连他的容貌亦愈发昳丽俊逸了,只是他神色终究不畅,但凡有心人便知他满腹心事了。
启祥嘴唇微微翕合,半响,终于朝我关切问道,“你还好吧。”
“好。”我不假思索,心满意足地笑着,“本宫有皇上垂爱,眼下又怀有龙种,本宫如何不好了。”我假装没有看他,只恬淡自若的观赏着不远处的绿孔雀——我偷偷看见他的神色旋即黯淡下去。
心中微微心痛,启祥啊,启祥啊,你这到底是何苦呢。
沉吟片刻,我终于懒懒唤过迎春,“皇上前日不是赏了几碟无花果脯吗,本宫现下嘴馋了,你去拿来吧。”
迎春应了一声,含笑而去了。不消片刻,她便端了两碟无花果脯过来。
启涵微微一笑,看一眼身侧失魂落魄的启祥,“无花果味甘,性平,有健脾,滋养,润肠之功效,芳嫔娘娘可以多用些。”
我淡淡一笑,看一眼启祥,只随手拈起一枚果脯放入口中,不再言语。无花果,无花果,此果正同我与启祥一般,终究是无花之果,无疾而终罢了。启祥,我的心思,你明白吗?
启祥的脸色愈发阴沉下去,沉默片刻,终于低声道,“启祥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扰娘娘清净了。”说着他笔直起身,不再看我,直直出去了。
“启祥~~”启涵来不及唤住他,唯有朝我歉然一笑,作揖告辞了。
我见他们走得远了,这才松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连口中也没了滋味。我手上一松,一枚果脯无声无息的掉落在地。
晚间的时候,薛上正为我摘下鎏金七宝护甲。她低声问我,“恭嫔娘娘的事,小主果真不告诉皇上皇后吗?”
“你都听到了?”我闭目养神,懒懒问她。
她神色一凛,“奴婢并非有意偷听。”
“我知道。”我睁开双目,看着她,“本宫知道你为我好。”说着我这才叹口气道,“到底难为她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要做到的岂止是她与我。”歇了一歇,我又郑重朝她道,“咱们只管守口如瓶就是。”
她虽忧心忡忡,终究点点头允诺着。
微微叹息,由她伺候着洗漱已毕,这才歇下。
这样又过了几日,已是夏日。这一日正是六月初六,照旧去皇后的凤翔宫请安说话。
林婉容见着我,不免热络笑着,“姐姐来了。”
我含笑看她,“妹妹今日怎么这样开心?可有什么喜事?”
她只含羞默默,无比欣喜道,“我又有了。”
“什么?”我因为大喜过望,声调略高了几分,引的众人侧目。皇后温怒道,“芳嫔何事大声喧哗?”
我歉然行礼,“回皇后,萱嫔妹妹她怀有帝裔了。”
“什么,果真吗?”皇后微微迟疑,旋即满脸堆笑,朝林婉容关怀备至道,“可请太医瞧过了吗?”
雪镜点点头,“已经请高太医瞧过了,臣妾已经怀了一个半月的身孕了。”
皇后安慰的点一点头,看着众人道,“能为皇上开枝散叶,当真是莫大功劳。芳嫔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了,眼下萱嫔又有一个半月的身孕,果真是大喜呢。”
润和夫人亦笑道,“你们姐妹双双怀有身孕,果真是有着大大的缘分呢。”
夏芳仪冷哼一声,并不开口。
庆妃的脸色很不好看,虽是恨恨,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晚间的时候,自紫宸宫便下来消息,晋林婉容为正四品容华。又因着六月十二是薛婉仪生,佑宁又一并她为容华。
注:(1)出自《孔雀东南飞》。
(2)出自《论语颜渊》。